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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学礼论-兼谈中国当代新诗的创作与发展(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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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5 17:3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姚    学    礼    论
                     
                     ——兼谈中国当代新诗的创作与发展



         




                                重印说明
   
    诗歌评论专著《姚学礼论》1989年出版后,在海内外曾引起一定反响。香港青年作家协会主席陈德锦来信说:“是书内容充实,篇幅丰厚,对姚学礼的评价中肯而具新意,料此书对当代诗坛和创作生命有良好影响。”并说他将在香港岭南大学选讲部分内容。台湾《葡萄园》诗刊主编,《新陆》总策划,《曼陀罗》现代诗学研究会副会长吴明兴读后十分感动,来信要作者代向兰州大学致意,感谢他们能出版这样好的书。新加坡方然先生认为“这本书论理明晰,清朗感人,使人信服。”徐雁影先生来信说:“夜读陇山风论著,感到寒意顿消,令人十分振奋,十分感谢陇山风写出这样好的评论。”徐雁影現任台湾“阿雁現代藝術工作坊”負責人,專事藝術創作。他是在冬日的夜晚读《姚论》的,故说“寒意顿消”。而大陆诗人、山东师范大学教授孔孚则说:“论坛多的是惯走大路边的人,您使我想好多。您和兰大出版社都令人尊敬。”

    1989年出版这本书时,姚学礼还是一位工人身份的诗人,而现在他已是甘肃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但此次重印这本书,还是保持了此书原来的基本面目。只增加了一节,即姚学礼诗歌在新时期的地位、影响和意义。但时间仍界定在1988年底以前。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在我看来,在二十世纪六十、七十、八十年代,是诗人最艰难困苦的30年,也是他顽强挣扎、拼搏、奋斗的30年,从而也是他的诗创作最辉煌的30年。这也有点像《西游记》,其故事最精彩的并不是取到真经以后,而是取经途上的九九八十一难。
                                    
                                                   郭馨允记于陇上

                           原  序

    时势造英雄,时势也影响一个人的发展。经历了人为的生活集体化、行动战斗化、组织军事化,度过了饥肠辘辘的三年“生活关”。接着到来的是一个比较安定的时期:农民有了短暂的休养生息,高梁玉米,粗谷面淡饭断不了顿。物质生活改善了,精神生活也出出生机。于是夏日的雨天,冬季的太阳坡,劳动的田间地头,夜晚的煤油灯下,封神、东周、三国、水浒.....民间说书人的许多故事,把我引向一个充满幻想的世界。我如饥似渴地读文学书籍,古代的,现代的。也开始给人讲故事,开始学写古体诗,并在墙壁上公开“发表”。假若照此下去,我此生很可能走上文学道路。然而,中国的世道又变了。1966年,一度稳定的中国大地,突然卷起了政治斗争的狂飙巨浪。同许多青年一样,我也被这场风浪刮得头晕目眩,破“四旧”,拆庙宇,搬泥神,写大字报,参加各种各样的批判会、斗争会....我曾经当过“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半夜里睡在土炕上背诵“老三篇”,也和别人一起在公路上拦挡过行人,不能背诵毛主席语录的就不让通过....在我正狂热“革命”的时候,机遇使我从农村招工到了工厂。
    人为的原因使国内矛盾越演越烈,也使国际关系剑拔弩张。从1965年开始,离家乡不远的地方陆续搬来几家军工厂,我就是在这样的工厂里工作的。进了工厂,整天看到的还是各种造反队,标语、口号和手举毛主席语录的“早请示”“晚汇报”。在触目皆是的红海洋里,许多人都认为很幸福,为能生长在那样的时代而骄傲,我却有时感到悲哀。因为中国出了一个几千年才有的天才,一切真理都被穷尽了,未来的一切都被按排好了,后来者只需要执行照办,这反使我内心很感空虑。我羡慕产生天才的时代,觉得自己来得太晚,没赶上发现真理的机会,真理早被别人占有完了,在“红太阳”的照耀下,我是注定没有自己的光和热了。所以我有时反而感到悲哀。当时厂里有一位神秘的“发糕博士”,别人都高举着一本袖珍语录,有此便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他却抱着一本厚厚的《资本论》、《逻辑学》在读。受他的影响,我由读毛选而马列,由马列而涉猎历史、哲学,经济等等。就这样,我在理论的海洋里漂流了十多年。这十多年,我是获益匪浅的,由盲目开始,逐渐走向独立探索,终于形成我的世界观和人生观。这时我才认识到,我们眼前的道路原是很宽广的,有许多未知的领或还需要我们去探索,“红宝书”教给我们的,只是浩澣的知识海洋里的一点。在越来越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我就开始将自己对人生和社会的许多观点写成一本小册子,向有关专家和权威们征求意见。广东省社会科学院副院长、著名经济学家卓炯给我帮助最大,他曾想尽一切办法要使我的小册子问世。结果莫能如愿。于是在理论研究的跑道上,我们这些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只好站着看那些白发苍苍的老头们柱着拐杖,蹒跚前进。
    在我又一次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时,有人好心地告诫我,“你研究理论是不能超出一个圈子的。中国社会政治经济的总设计师也只能是一个!”我才恍然大悟,决心忍痛割爱,给著名经济学家卓炯去信说:“我要弃经从文了!”因为在文学领或里,多少还有一点自由创造的精神。这就是我之所以偶尔写一点很不像样的散文和评论的原因。有人说,一个人的成功在于对自己特长的发现。我是至今还不知道自己的特长是什么。我也曾想过另选一条务实的路走走,几十年的历史却已把我送上一种轨道。象火车一样,人往往总是由过去推动着走向未来的。在作了这一切说明后,我要请读者原谅的是,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文艺研究理论家,这本书只是我粗糙打制的一块石器。

                                     陇山风
                                     1988年3月20日于庆阳风城

目录


重印说明
原序

第一部分  评  传

一位奋斗不止的诗人

第二部分  诗  论

第一章  中国大陆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现代乡土诗
第二章  西北高原的诗歌先驱
    一,一位具有革命性的诗人
    二,中国最早的朦胧诗
    三,中国最早的西部诗
第三章  道成肉身,裸写内心
    一,姚学礼是混乱的旗派试验诗中的生力军
    二,姚学礼的诗成为新的欣赏对象和专家的认同
    三,姚学礼诗的智慧力量



第三部分  赏析

第一章  深深扎根本土的绝唱
        ——姚学礼乡土诗赏析
第二章  杜鹃啼血,魂兮归来
        ——姚学礼海外诗赏析
第三章  人类自身的艺术魅力
        ——姚学礼爱情诗赏析
    一,相会在沉默之中
    二,一杯醉人的醇酒
    三,男女之间
    四,爱情的悲剧美
    五,思念
    六,一个有追求的女性形象
    七,陇东山村的女性缩影
    八,地上的银河
    九,一曲形象的恋歌
    十,流淌自心底的秘密
第四章  敢向难处试身手
        ——姚学礼古典翻新诗商析
    一,潘金莲改嫁
    二,吴月娘望月
    三,紫娟试玉
    四,记鸳鸯抗婚
    五,致尤二姐的情书
第五章  山随画活,云为诗留
        ——姚学礼平凉诗踪赏析
第六章  杂诗赏析
    一,黄土与人
    二,现代回文诗的新试验
    三,作家与树

第四部分  通 信 选




                          第一部分   评传

                         一位奋斗不止的诗人
                  
                   一

    我真没出息
    为不敢表白的胆怯熬瘦追求
    心压进了沉默
    松软的床上,让痛苦躺着
    让思念累垮自己
    任孤独生长出呆痴
    结出感情抑郁的病
    .....

    读了姚学礼的诗,特别是那些象醇酒一样使人迷醉的情诗,你会想象那诗人一定是一个很细腻斯文的人了。其实不然,那是一个极粗的人:头发象茅草一样胡乱扭结在一起,面容憔悴,眼角充满血丝,衣扣有时也一上一下地扣着(不过,他曾经表示要收拾收拾,虽不油头粉面,起码要衣着整齐,因为随着名气的增大,拜访的人也越来越多)。初到他家,我为其生活之清贫简陋而心寒。两间不到两米高的小屋,住着一家六口(父亲,夫妻俩和三个孩子)。房内除了放着许多纸箱,看不到什么家具,连写字台也没有,书写时靠膝盖和炕头。无怪乎他的背驼得那样历害。妻子最近几年才安排了工作。可以想见,六口人的生活,在一个很长时期是靠他那微薄的工资(每月四五十元)维持的。
    为什么姚学礼能住这样狭窄的土屋呢?
    原来他家有四间小平房,座落在平凉北门外柳湖渠边,这是姚学礼父亲盖的私宅。1966年柳湖大队学大寨,在极“左”的形势下,两间房被“斗私、批修”挖掉了。本来还算宽敞的房子一下了紧张了。他的父亲一个人住了一间,他和自己爱人孩子住了一间。家庭用具一放,又黑又旧的房子显得十分窄小。做饭是在紧靠屋檐的一棵老柳树下,这样露天做饭已快二十年了,就这么一天一天挨过来。前年陕西一位青年作家来他家,见到他生活的情景说:“你被‘共产’掉的房子应该归还啊!”姚学礼苦笑笑:“上边政策已明文规定了,恢复房子的文已下发,可无人来‘落实’呀!”
    在姚学礼还没有结婚时,住在6平方米的黄泥砌的土屋内,还算安静自在,可潜心学习。1970年他结婚了,小屋成了新房,由于家庭生活需要,东西放不下,最后一张小学生用的课桌也被挤出屋子,屋内仅留下必须放的东西。后来,家里又添了三个小孩,一家五口人就住在这6平方米的小屋里,仅一个土炕就占去房间2/3的面积,炕渐渐因人多睡不下,就在炕边不断续一块板。结果,除衣物和部分书籍外,灶具、书桌都是放在门外了。他写诗是趴在炕沿边。好在诗句短,几下子就写成了。对此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就这么个条件。他不是知识分子,无文凭,单位没有分房,而这被拆的私房,又无人来管。当年一阵风,为了学大寨树立破私的典型就把房拆了,典型树起来了,而现在,要盖房就无具体人来办理了。姚学礼摊开手,无可奈何地说:“推来推去,好心的人多,而具体办事的人则无,为此事,我已跑了许多年!”
    至今,被拆后留下的两间小屋是一家6口,子孙三代人的生活、学习的小天地。十二平方米,十二平方米啊!....当东南亚的汹涌海潮冲击着姚学礼的心波时,他想起了一句话:身在茅房,心在世界。
    世界之大,何必为此屈身叫苦呢?
    每年春节,他的家门前总帖着这样一副对联:
            门前绿水声声笑,
            屋后青山岁岁春。
    1985年末,他用所得的稿费修起了三间一砖到顶的瓦房,也开始置办了一点简单的家具。
    我在他家吃饭次数也不算少,除了馒头,便是清汤面。看着他经常吃着这样的饭菜,还拼命地在工作,心想,不知那蜜汁一样的诗句是怎样产生的。
    1985年春,在柳芽新吐的陇上三月,我去他家。一进门,便看见他和妻子正在一个半露天的锅台做饭,妻将馒头蒸在锅里,便去上班了。他烧着火和我说话。风箱响着,灶膛里不时喷出烟火。因我要看一封香港来信,我们便到房间去边说翻看了几个小时,忘记了锅里还蒸着馍。吃饭时,我们还是说着话。直到快结束了,他才说:“今天馒头好象有点生。”
厂  我们谈话,他总是常常要露出一种忧伤的气色。谈到个人身世、创作前景、诗的质量的突破、办刊物的难处,以及老人、家庭、孩子等等,他就要叹气。有时我便开玩笑说:“你也不必悲观,从你相貌看,你运气会越来越好的。你看,你右眉中有一颗黑痣,俗称‘眉中藏珠’,你的两臂也比一般人长,手长善捞名利,必是盖世英雄。”说得他也笑了。
    一次,我和他在一个房间住了几天。每天早晨他醒得最早,起床却是最迟。凌晨四五点钟,就听见他在纸上写字的沙沙响声。他蜷在被窝里已开始写作了。等到我们起床漱洗完毕,将要吃饭时,他才洗脸。

    姚学礼也是一个极朴实的人。在我第一次访向他后,我写了一篇介绍他的散文《从做工到作诗》,结尾是这样写的:“临别时,他把我送出门外,我回头一望,他站在门前一棵高大的柳树旁,显得和那柳树一样朴实。”文章发表后,有人来信说,我的这个结尾确实写出了姚学礼的特点。
    1986年6月,我在兰州大学学习,甘肃工人报社的许金坤告诉我:姚学礼打来电话,说他眼膜破裂,要来兰动手术。听了金坤的话,我脑海里闪出一个又戴又不戴眼镜、看书写字几乎要和眼睛挨在一起的形象,便埋怨说:“太不重视了,太不重视了!”金坤也叹着气,和我一起埋怨起来。过了一两天,我又去问许,许说:刚接到信,要去西安。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后悔来兰时急于赶路,路过他家没有去看他。写信显然是来不及了,便急忙拍了一封电报:“惊闻眼疾,甚为惦念,联系治疗,静心养护。”我也不知道他能否看到这封电报,只是念起学礼与我的关系,尽了我的责任。
    7月初,由兰回庆,顺路去他家,只见三个孩子象无事一样玩耍嬉笑着。心想:“娃娃到底是娃娃呀!俗语说:‘耳不治不聋,眼不治不瞎。’谁知这次会是怎样的结果呢?”问孩子,才知又由西安转上海了,可见不是一般的手术。这一段时间,我的心是惴惴不安的。整整一个月,也没收到他的一封来信。而在平时,我们之间的信是不间断的。读他的信,字里行间有一种跑步前进的节奏,前面多是“悉信”、“信悉”、“谢甚”,后面又多是“匆此”、“匆匆”、“匆草”。所写的文字恰如竞走赛跑,尽拣捷径而行,使人感受有分秒必争之气息。文字简练,内容丰富,一封信,密密麻麻一两页,总要告诉我许多事,使我透过他这个“窗口”,获得不少文坛信息,耳目为之一新。
    他写信节奏快,说话、走路也快。在我俩交往中, 我从没见到过他有过迈“八字”的时候,时间对他来说,一天恨不能当两天用。
    8月中旬,他由上海安然回平了。手术做得很成功。据说到上海后很快就住院,全赖一些文友的帮助。为表示对上海市眼科研究所医护人员感谢之情,他写了这样一首赞颂诗:
        东方,明珠的孕育者
      ——致上海市眼科研究所
      谁说不是东方的普罗米修斯
      为燧人氏的后裔培植新的火种
      谁说不是用罗丹的艺术
      在冥冥中给不幸者摄取美的圣火
      揉揉惺忪的眼,凝神片刻
      我被你们的笑容感动了
      朝着光的图腾膜拜
      朝着东方皈依火教

      是的,东方不能没有八达岭长城
      东方不能没有闻名于世的黄河长江
      东方,更不能没有光华灿烂的太阳
      那失明者的举步维艰
      那在黑夜中期待白昼的焦虑
      在黑色吞没亲人的身影后
      在黑色涂去春天的草地后
      一切美好的景象都在黑色中沉沦
      这时,眼睛多么重要啊
      这时,绝无荷塘月色的心境
      这时,怎么赞颂拯亮双目的救星
      呵,这是在为人类建造辉煌的金字塔
      这是让太阳回到每个盲者眼中闪耀
      哦,我祝愿东方明珠的孕育者
      哦,我祝愿人间漾溢 明媚春色

            ——见1987年6月30日《上海大众卫生报》

    10月,他给我来信说,他已在国外发表作品50多首(篇),仅1986年的几个月,就在新加坡、菲律宾等南洋一带发诗24首,随信还寄来了他发表在新加坡《赤道风》的《走向沼泽之路》。这首诗表现了诗人在泥泞道路上跋涉的艰难,描写细腻深沉,形象鲜明生动,使全诗充溢着一种生命不息,奋斗不止的精神。这使我不由地想起了诗人那憔悴的面容和布满血丝的眼睛。诗人是希望自己变为沼泽的,因为沼泽是一片肥沃富饶的土地,能象沼泽一样给人们留下一片有研究开发价值的土地,那将是很幸运的。但沼泽又是一片水草丰茂的泥泞地带,没有大无畏的吃苦精神,是难以涉足的,而姚学礼正是在这样的一条道路上前进着:
      .....
     
     水草,在摇晃沉重的光波时
     聚集清水的脚窝终于在脚下消遁
     自然,这不是最后一个脚祸
     也不是最初的一个目的
     我继续推动着身旁的绿色摇曳
     不停步,向纵深走去
     我知道,我要变成一个沼泽
  
    感于他如此艰难跋涉,我又写了一篇评介文章在报刊发表,题为《从大西北到东面亚》。后来,他在一封来信中说:您的“两从”(“从做工到作诗”和“从大西北到东面亚”),已为我文途立了路标,我十分感谢!
     1986年底到1987年初,他为工作调动而折磨着。在1986年10月31日的来信中他写道:
    “另一事相告,请您帮我裁定一下:10月23日西北师院孙克恒教授来信,他决定调我到中国西部文学研究所工作。具体职务是,主持所办公室并办理论刊物。他是所里的负责人。”
    1986年11月17日的信中又谈到孙克恒来的第二封信催促他下决心。到1987年1月17日,他在一封来信中还说:
    “再:孙克恒又来函,促我3月到该所上班,工作方式可以正式调入或借调。他说:(1)其办公室要办一理论刊物,今年以《西北师范学院学报》增刊先办一期,这刊物以我为主来办。(2)办公室下辖研究所(今年要调齐四名研究生);又拟办西部作家文学院。另外还要出各种专著、论文集。去,行政事务缠身,太忙。不去,仍亦步亦趋前进。”  
    “到底去不去兰州我仍举棋不定,你帮我拿个主意......”
  当时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让他去,相距太远,陇东至兰州,有诸多不便;不让他去,又涉及他本人发展大计。当然,也不无妒嫉之心。最后我还是支持他去。这是很熬煎他的一件事。但后来他还是没有去。这除了他在信中所说的种种原因,我以为还有其它两个因素也起了作用:一是一定的独立和自由,一是他生活了近四十年的平凉柳湖这块土地。关于前者,一个人和一个国家民族一样,拥有一定的独立和自由那对其发展是很重要的。关于后一条,我有时倒这样想,也许正是柳湖这块风水宝地,才赋予了姚学礼诗人的气质。姚学礼喜欢说他的籍贯陕西渭南,那是中国唐代著名诗人白居易的故乡,他似乎以此为荣。其实这是没多大意思的。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平凉人,生在柳湖长在柳湖。而平凉自古为陇东重镇,处在由陕西关中通西域漠北的咽喉要道,东去一马平川,望泾川出咸阳到西安,西去山岭逶迤,望崆峒六盘出兰州到嘉峪关。他家住在城郊外的农村中,三面菜地相围,一面渠水绕过。北面不远便是东流的泾水,南面几步则是西去的公路,再走数十步便是被贾平凹称为柳的湖和湖的柳的柳湖,数百步便是古城平凉。姚学礼对他的这个居处看来是很满意的,他曾自题诗以戏曰:

       本为菜畦茅屋主
       春得风花雪月权
       
             宜风宜雨一面渠水三面青
        村外郊外两原山花半院荫

       崆峒水到门鱼跃清波澈
       柳湖风满屋鸟啼众绿深
   
       窝居泾水畔至乐寄纯真
       出门鸟相邀斯文在自然
  
  有时我想,也许是这东流的泾水西去的路,柳湖的清秀和崆峒的雄奇才给了他诗人的气质呢!果然确也有人题赠学礼曰:

       多情最是柳湖水
       满城山色一望收
                  --张趋
       
             观陇东山水戏题学礼诗人
        情种酒鬼
       诗若暖泉
             人如湖柳
       有北国黄土之浑
       存崆峒山水之韵  
                   --贾平凹

  然而乐中却也有苦,他并没闲适的田园生活,矛盾和痛苦始终也没离开他。1986年10月17日的来信中他写道:
  “.....而我的遭遇是十分痛苦的。A、没文凭,个人挣扎;B、在妒嫉中奋斗;C、生活清贫,又备爱委屈。我现住的院子,房屋已在‘文革’中以造反的方式抢去,而且是黑夜来挖房.... 这事我找市政府,都同情我,支持我,但没有一个人肯出面解决。这使我很伤脑筋,你写得好又有什么用处....”
  尽管这样,他还是不停地拼捕着,到了1987年,他的诗又在日本和美国发表了。至此,他已在国外发诗100多首。和他先后通信联系的海外华人和外国朋友有:
  陈德锦:香港青年作者协会主席。
  云 鹤:世界著名诗人和摄影家,菲律宾“菲华社”负责人。
  王晓堤:香港著名评论家,《香港文艺》编委。
  淡 莹:著名女诗人,新加坡南洋大学教授。
  王伟民:香港《诗风》主编。  
  蓝海文:世界中国诗刊主编,香港诗人协会会长,世界笔会亚洲执行委员。
  姚启荣:香港《大母指》编辑。
  王润华:新加坡写作人协会主席。
  孟 沙:马来西亚写作人协会主席。
  程步奎:美国纽约大学历史系主任,文学博士。 
  吴 军:加拿大白云诗社社长。
  黄维梁: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文学博士,香港中文大学教授。
  甄 供:马来西亚《星洲日报》文艺编辑资料主任。著名杂文家。
  吴明兴:台湾《葡萄园》诗刊主编,《新陆》诗刊总策划,《曼陀罗》现代诗学研究会副会长,著名诗人。
  羁 魂:香港《诗风》编辑,著名诗人。
  洛 夫:台湾《创世纪》总编辑,著名诗人。
  吴美筠:香港《九分一》诗刊主编,诗人。 
  洛 枫:香港《九分一》诗刊编辑,诗人。
  傅天虹:香港《当代诗坛》主编,诗人。
  秋 笛:菲律宾《世界日报》文艺编辑,散文家。
  方 然:新加坡《赤道风》执行主编,著名作家。
  前川幸雄:日本高校教授,著名诗人。
  李佩徵:美国文学博士,著名诗人。
    马悦然:瑞典皇家学院诺贝尔评奖委员会委员,著名汉学家,教授。
  还有日本池田龙仙、井田明治和刘以鬯等。
  代表大马出席第一届亚洲作家会议的马来西亚写作人协会主席孟沙给姚学礼致函:
  “极其兴奋地展阅您的大作,给我无比的振奋和鼓舞,您的诗在我心海里翻起一层又一层波涛,直到现在我写这封信,仍阻止不住一股澎湃,要迅速向您传送关山也拦不住了的信息。....您的诗写得那么有气魂,功力深厚,正是我学习的良师,希望以后对拙诗给予多方面指正....”。
  日本国著名书法家池田龙仙多次访问中国,最近在他访华前,(1987年10月)给姚学礼写信:
  “您的文化素养极高,令我敬佩....”并题“怀宝”二字书赠姚学礼诗集。
  获1976年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博士的香港中文大学教授黄维梁在给姚学礼的来信中说:
  “兄之作品,弟曾在香港读过,留下了印象。《泾河龙》一书,富于地方色彩,神话与生活俱在,五色石,白天鹅,意象清丽,使人读之悠然神往。《旋涡》末节:“留一张波的唱片/播着潮声,永远在我们相见的地方。”比喻新巧,现代感,印象难忘。其它佳句佳篇甚为不少,足见兄之诗艺不凡。”

    其他海外友人的评语还有:
   
    得知你著作甚丰,累获文学奖,至感钦佩。……
                                           ——  台北  洛夫
                 
   

    您的诗和文都写得极好,好几位巴黎朋友看了都称赞不已。您创作旺盛,已出那么多集子,真是为您高兴。

                            —— 法国巴黎大学客座教授  北京语言学院语言系主任
                             《中国文学家辞典》主编     闫纯德

    姚学礼是农民的儿子,他熟悉农民的生活,对农民充满热爱。他的诗,感情纯洁,手法朴实,语言凝炼,内容多写农村生活,是优秀的乡土诗歌手。

                    —— 日本上越教育大学教授 诗人前川辛雄《长安诗家作品选注》

    我在日本想办法出版你的文学作品,但对于诗歌我是外行……

                               ——日本国际经济大学教授    樱井明治

    ……您的大作有一种异于国内一般诗作品的生命力,意象的创造也很特殊。

                                     ——菲律宾    云鹤

    评拙作《寺内》的诗,写得很好。

                                      ——香港   刘以鬯

    你的诗在我心海里翻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涛,直到现在我写着这封信,仍阻止不住一股澎湃,要迅速向您传达关山也拦阻不了的讯息。
您的诗写得那么有气魄,功力深厚,正是我学习的良师,希望日后对拙诗给予多方指正,同时也盼望读到您更多的诗作和评论。

                                     ——马来西亚作家协会主席    孟沙

    您的文学成就,令我钦佩

                                 ——马来西亚《写作人》季刊主编   甄供

    综观姚学礼的《泾河龙》,不但诗艺脱俗,手法多变,且题材亦多采多姿。他写古代的神话有一套,写现代生活更有一套。
    ……我不禁要惊呼:喝?好样的姚学礼!你是中国新一代现实主义的优秀弓箭手啊!你从平凉飞出的诗箭,将为整个现实主义的竞技队伍,增添上宝贵的决胜分数。

                           ——新加坡 方然 《从平凉射出的诗箭—关于姚学礼的(泾河龙)》

    高兴从你及新一代青年诗人身上看到中国诗坛的美好远景,这使我们在香港的朋友更需鞭策并进。
    学礼兄的诗给我平易、自然、明朗的印象,和他身处的那片土地是分不开的,诗的色彩淡中见浓,语言是坦率中见含蓄,节奏是舒缓中见紧凑,并且渐渐由铺叙变成跳跃,静态素描中揉和动感的快拍。然而学礼兄仍不跟随潮流,坚持个人的声音,即此点已见出他的功力和见识。

                                  ——香港   陈德锦   序姚学礼诗集《山潮》

    很钦佩您的作品走向世界多个国家和地区,这是由您的才华和真诚交友所获得的成果。

                                   ——香港《文学报》主编    张诗剑

    你的诗,有着秦豳流风,否则如何能“乱我心曲”而又教我“载寝载兴”一至于此呢?想“未见君子”实不忍徒歌“岂日无依”,至若当地数百万人“滔滔征徂”之际(这是一首我受“东山”诗启发而写的,开放探亲的望乡辞……不外骨肉手足),缘何不畅快弹舌“我东日归……”呢?

                                      ——台北    吴明兴

    您在《香港文艺》上刊登的诗作《写在山的背面》,我早已留意,水平比一般国内作品高,实在令人惊异……
    诗中的文字明朗可喜,既不流于晦涩不明,亦不平白粗浅,可谓恰到好处。

                                        ——香港    王晓堤

    您寄来的关于崛起的海洋诗随想,在本期刊出。谢谢您的卓见和指教,真是难为您用心。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那个时代和这个时代,都有一样的寂寞和荒凉。

                                         ——台湾《大海洋》诗杂志主编   朱学恕

  关于这些海外华人和外国朋友的来信及对姚诗的评价,在以后的论述中我们将陆续引用。总之在国际关系中,姚学礼的诗已担当一种交流情感的角色,是通过某些特殊的手段描写人类心灵中共有的诸多情绪,如《献给一本诗集的诗》中对野生植物的描写,这里很少被其它文化认为的有地域色彩和可供统治当局直接助力的政治色彩。这其实是更高层次上消除人类灵魂间的隔阂和障碍。
 楼主| 发表于 2009-1-5 17:37 | 显示全部楼层

姚学礼论-兼谈中国当代新诗的创作与发展(2)

                               二

   1948年12月,姚学礼出生在甘肃平凉柳湖乡的一个菜农家里。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似乎注定要把生活清苦和不断出名连在一起。1958年,甘肃搞壁画画廊,他在“三八”食堂墙壁上画的油漆画“铁水奔流”曾被平凉农民报刊登,并发了专题报道,那时他才11岁,还是一个学生。
  关于小时家境之穷困,从他的几则笔记中可以看:
  小时候,我的家境是很穷的,常常为交不起学费报不了名,当时上小学学费只三元,可在我家是个大数字。为了减轻父母负担,放寒假我就去拣骨头,一分钱一斤。我背着一个小背斗,走街穿港。一天下来,居然能换来两三角钱。每当这时候,我就象学习得满分,兴致勃勃地见大人,当我把钱交给母亲手里时,只微微一笑,而母亲却忽儿把脸转过去,悄悄地抹眼泪。
  父母亲没工作,哪来的钱呀?让七八岁的孩子给家里添收入,当老人的是不忍心的,可是舍此再有何法呢?在这样情况下求学,我是深知父母心情的,因而学习就比别的学生用功。
    那时候,小学生有一支钢笔别在上衣口袋上气派得很,许多父母干大事的孩子在新衣上别着钢笔,走在路上似乎比我这个没有钢笔的穷学生洋气多了。在一次拾骨头中,我拣到了一支钢笔帽,欢喜若狂,就别在上衣口袋上,气气派派地回家。妈妈见了忙问我是拿谁家的笔,我呐呐半响才说:“拾的!”母亲不信,顺手摘下,见是个笔帽儿,就又忍不住把头扭过去,抹了一把眼泪说:“怪咱家穷,连个笔都买不起!”我也哭了,说:“我用铅笔照样写好字,不要这空套套了。”说着把那截笔帽扔了。
  孩子毕竟还是孩子,总羡慕有支钢笔。一次我在拣破烂时拣到了一枝蘸水钢笔尖,于是就套在一截细竹杆上,蘸蘸墨水写起来挺行。但竹杆往往塞不紧笔尖,写一会儿笔尖就掉下来,掉下来我就再按上,这样一天下来,手指就弄成墨黑的了。回家后妈妈拉着我的手手说:“手怎么弄成这样子了!”
  我不敢言语,只是哼哼呐呐,怕母亲知道了不让我使用自己做的笔。
  一次,也许饿急了,回家忘了洗手,放下书包就抓过一个刚蒸熟的馍,乌黑的手被妈妈看了,妈妈夺过馍让我先洗手,可馍上印着五个黑黑的手指头痕迹。妈妈生气了,我才告诉这是我用自制的“钢笔”弄黑了手。这时,妈妈没背过脸,抹了一把眼泪,望着我深深的叹息。
  在姚学礼的记忆里,小学生活留下的印象还有这样两件事:
    一次,学校开展诗歌比赛,让孩子和家长作一首诗参加朗诵。诗是统一让人抄写好后放在展室里,由孩子们择选自已认为最佳的登台朗诵。他不会作诗,就和妈妈作了一首儿歌。当他看到自己的诗也被放在展室后,心里只是嘣嘣直跳,希望能被一个声音最好的孩子选上登台朗诵。但不大一会,他就等不住了,上前找出自己写的那首诗,从容地走上讲台,大声向同学们朗诵起来....
    小学三年级时,一次放学后,妈妈让他去商店打醋。他手提着醋罐子,在路边走着,看见老师迎面走来了,他赶忙把右手提的醋罐子放在地上,急忙又将右手举在头顶向老师敬礼,老师微笑着走了过去,他才提起醋罐儿走了。
    1959年至1961年,姚学礼在平凉二中上初中。这时期,他又迷上了中国古典文学。一次上政治课时,他抵着头在课桌下偷看《红楼梦》。突然,一只手悄悄地伸进来抓住了他的书。老师不但批评了他,还以政治考试不及格惩罚他。20多年后,当他以“大观园”为题写出众多《红楼梦》人物纪事诗时,我们对他那样熟悉大观园的人物就不足为奇了。
    上初中时,姚学礼太爱看书了,杂七杂入的书,只要碰到,都要去读。有一次,他借了一本叫《丑的知识》的书,就连夜去读,第二天要还给人家。夜深了,他还捧着书看,妈妈责怪他,叫他快睡。于是他点了一支蜡,用纸挡住。后来又被妈妈发现了,他不得不又将蜡用被子挡住,偷偷地看。由于用心看书,结果被窝内着火了,被子烧了个大洞。
    1958年大跃进年代,人们兴高采烈地要进入共产主义天堂时,一场为期三年的饥饿灾荒却突然降临。在几十年后人们还忘 不了的“生活关”面前,姚学礼几乎没过得去。饥饿威胁着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同饥饿斗争着。姚学礼先是到菜地里拾菜叶、挖菜根,到了最紧张的1960年,他一家人过着吃糠咽菜的生活。每天放学之后,他先从路边树上偷掐些杨树叶,柳树叶子,回家煮熟后,经过几次凉水漂洗,苦涩味淡了时,再撒上玉米面和榆树皮粉,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就这样还填不饱肚子。
    饥饿终于使他病倒了,他得了慢性胃溃疡,久治不愈,只得住进医院。这一年他的学业耽误了。他还没当过留级生,只因几门课没参加考试,1962年在他初中毕业时,补考了美术,音乐、体育。
    一切似乎都那样的意外和不顺当,但都在情理之中。他不断原谅着生活,而生活却没原谅他。只有发自心灵的诗能带给他一点自慰。劳动者和社会底层的贫困者,在精神上更有深刻的感受要抒发,要寄托,他的思绪总饱和着甜蜜的心酸。回忆往事,至今他还感觉到自己是一个文化上的苦力,是一个饥饿者。
    人一生的生活道路有时往往是旁人的一语赞叹决定的。7岁那年,姚学礼上小学一年级,一次图画课,他画了个下山虎,十分相象,一个姓白的老师在家庭通知书上批了一句:“有绘画的才能。”他高高兴兴地把评语交给父亲看,父亲随意地看了一眼,不知看清这句话了没有,就随口说:“好好努力吧!”又把它交给姚学礼,父亲又忙自己的活去了。7岁的孩子,对老师的一句话和父亲的一句话联起来想,后来就留心画画了。到小学毕业时。已有一幅《钢水奔流》的作品发表在《平凉农民》报上。同时被抽出,在街头墙壁上画壁画,成为全校有名的小画家,《平凉农民报》还介绍了他。在中学时,他的绘画水平在全校遥遥领先,一幅《藏族女医生》获得了平凉县绘画奖,并挂在风景名胜处的崆峒山塔院里展览。
    又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姚学礼在上高一时,他的一篇题为《满江红》的周记引起了班主任张师孔的兴趣。放学后,张老师与牛相乾校长找姚学礼谈话,进行了鼓励。许多话之中,他只记住了一句话,因为这句话是老师问他的:你懂得“孺子可教矣!”这句话吗?这是黄石公夸奖张良时说的。
    “.....”
     
    “就是说,你这个孩子可以培养的意思。”
    从此,姚学礼就潜心学写文章。高二时,他的一篇叫《蜕变》的小说获得了平凉专区高中学生征文奖。
    这两次赞语和鼓励,对他的影响很大,深深地印在他的脑子里,是促使他奋进不止的潜在的巨大的动力,决定了他两次追求的转变。如今,他对写诗已达到了入迷的程度。
    何时再遇到什么赞语,又使他转向到什么地方去?他已经到了不惑之年,收到信渐多,其中是来自日本、香港、新加坡、菲律宾等地区和国家文学界名人对他的赞语.....
    不过也有不愉快的时候。那是在二中就读高一时,一位姓王的语文老师,待学生较傲慢,显得十分尊严,学生见之毕恭毕敬。一次作文课,两小时后,姚学礼交了一篇即兴习作《我和海南岛》,是篇记述文,记述他和朋友海南岛的交游往事。王老师读后十分动怒,将他叫到讲台前大声斥问:“海南岛是人还是地方名?为什么这样乱写?”但鉴于作文写得较好,又怀疑他是抄袭某刊物某人的作品,又叫他交出原文在什么地方,作为学生,姚学礼无法自辩。在十分难奈之下,就在老师批语后写了一首诗:
     瓜田李下未曾过,
     何处嫌疑落余身?
     醒我警钟莫须有,
     袭人牙慧不可留。
    这下可惹下了大祸,班主任把他叫去批评,教导主任也批评他。一时学校舆论大哗,他成了冒犯师尊的典型人物。
    由于姚学礼的父亲被墙塌砸伤了腰腿,没有工作,长期养病在家。全家人就靠母亲纺毛线为生。母亲也是家庭妇女,纺毛线是临时工,每月不到处30元收入。这在“文革”前是城市居民的最低生活水平。姚学礼兄妹4人,他有两个哥哥正在上学。他排行老三,也在上中学。1个病人,4个学生,靠母亲当临时工生活,每月每人平均只有6元生活费。当时一个农民劳动一天的工值,有不到一二分钱的。直到1966年以后,两个哥哥当了工人,才使家庭生活稍为宽松了点。
    姚学礼就在这贫困的市民生活中度过了中学时代。
    姚学礼穿惯了破烂衣服,上学和在家里也无一例外。过年时也常是旧衣服洗干净后再穿上。和衣裳簇新的街坊孩子欢欢喜喜在一起过年。1960年,他的绘画获得平凉二中全校学生绘画比赛优秀奖和一等,二等,三等奖,他连跑三次去登台领奖。风一吹,光胳膊肘子露了出来。一闪一甩的烂衣袖,在同学们眼前反复出现。脚上的鞋子露出了脚趾头,裤子补着几片大补丁,像个叫花子一样。但在贫困落后的平凉城内,那时人们也是看惯了的。因为最富的孩子只是穿着红绒衣,而的确凉之类的布料当时在平凉还没兴起。
    姚学礼也不在乎。但从此以后,同学们都叫他“烂袖子画家”。
    1965年初月,他从平凉县二中高中毕业了。毕业就失学了。不是他不想继续上学,而是取消了他的考试资格,连考场也不能进。这对一个尚未涉世的青年学生打击多大呀!他在学校的学习成绩真不差,许多不如他学习好的学生都上了大学,而他连考场也不能进。不能考学,就等于失业。前途在哪里?他急得哭了。他找二中教导处求情,他找考试负责人求情,都冷冷地把他推出门外,并说:“你即使参加考试也不录取,回去吧!”
    为什么呢?原来因政治审查通不过,他父亲有内定问题。什么问题?父亲不知道,他也不知道。他找领导查问,被视为冒犯了政策,自己查问自己问题这是翻案。一个学生这样就是认识不清,对运动不满。不满,不清,就足以决定一个人的命运。于是一个陷害的冤枉就被装进档案,抄在一个学生升学政审表的一栏里。连抄填的人也清楚这些问题是查无实据,可是不填不行,因为这是“政治”问题,宁有勿无。只要有人第一次写出来又盖上公章,就会一个个照抄下去,谁也不会轻易改变。姚学礼的命运就这样由一个人开始的笔下之误,轻率地改变了。尽管宪法也规定公民有学习的权利,可在那样的年月,又有什么办法呢!
    一个男孩子掉过了伤心泪后,也就认定了自己,决心活下去,走自食其力的一个普通人的道路。当工人,是对他有最大吸引力的。他多次找劳动部门都被回绝了。连当一个工人都没资格。他忧愁万分,流浪街头。他家庭贫寒,无力养活他这个年轻人。就找了个下苦力的活,去给人家“打土砖”,即土木建筑砌墙用的材料。干这活儿很苦很累,体力消耗很大。俗语“土工苦工,一天五顿”,一天得吃五次饭。这种费力活没人干,他去干了。几个月后,他又求人带他干泥水工,给人盖房子。不久,又又跟人学杀猪。这个时候的他,能给人出力干活是最大的乐趣。能挣钱买吃的,混肚子,比什么都重要。贫困劳累似乎不是一个人的羞耻,而富贵有学识也似乎不是一个人的尊荣,粗茶淡饭和锦衣玉食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只要生活中有自己的乐趣,也就有自己的笑容。什么上学写诗绘画,和出卖苦力维持生活相比,早已处于不重要的位置了。
    一次,一个考上大学的中学学友回来了,他他高谈自己的辉煌前程,说:“再熬两年就可毕业了,毕业就好了!”
    “再两年,我苦也出头了!”姚学礼也呐呐地说。他暗暗希望能找上一个正式工作,想象着再等两年就轮到他了。
    这一夜,他和这个上大学的老同学在街头转游。和老同学分手后,他隐隐发觉,这是他平生最好的一段时光。在上苍给他的生活里,原来他可以享受一个社会凡人给他的一刹那和他给社会平庸生活的一刹那,这原是整个世界的一个正确的开始,也是最单纯最无私,最普通的事。但这样的事以后就变得稀少了,就被另一种忿忿的抗争代替了。这是一种单纯的爱,永远在他的心上反复着。一生能有多少闲暇对当时的处境细细地回味呢?
    他经常想起失学,失业和在街头徘徊的苦难,也是社会给他心头太多太多的阴影和沉重。
    但失去的机会再也不会重来,美好的刹那只给岁月留下美好的印象。从此,他走向与上学相并的另一条自我奋争的道路。
    1966年,一场“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爆发了。在动乱的年月,失业,失学,街头乞丐式的生活,似乎他很自由,但却在“文化大革命”的标语牌的阴影里。为了谋生,他对自己前途不抱什么幻想。找工作的艰难和冷漠使他不计较自己的生活条件。在出外打临工的日子里,没钱住旅社,就住在废弃的建筑物中,在桥下,在砖窑内,在野地的草窝里,和劳作了一天的民工们挤在一起睡觉。有时候碰到一个好心的人,可以让他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美美睡一觉后,又翻书来读。有时在灯光下又彻夜难眠,也往往在这个时候还记得自己在学校里是个拔尖的学生。

    姚学礼无心参与那些“造反派”的“革命”活动。他的心用在了自学上。劳累的活干完他就捧起书本,用诗写自己每天的日记。武斗的日子,城市的街道是不安宁的。为了回避那些扰人的说教,他曾三次登上崆峒山,住在古庙里读书。一连数日,他背上干粮和书本,住在龙隐寺的古庙里,饿了吃干粮,渴了饮泉水,把平凉的志异书籍一页一页地翻,把中国文学史和一些世界名著潜心钻研。武斗过去了,他才拖着困顿的步子下山。
    生活和前途,并没因为他的勤奋给他以优惠。他仍是一位体力劳动者。默默无闻,心底的祝愿只能在心底和自己的日记里抒发。写,这也许在暗暗地造就他。他平日没有知心朋友,最知心的莫过于和自己的心倾谈。
    1968年8月,姚学礼被招工到平凉地区八一农机厂当工人。在此前,先后干过打土坯,泥瓦工,屠宰工,油漆工,石磨工,伐木工,建筑工,搬运工,育苗工,装裱工,也当过工艺美术社的绘画工,还参加过一年“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在八一农机厂,先后又当过铸工,汽车修理工,喷漆工,车间统计,调度,工会专干,宣传干事,劳资劳保干事,厂工会副主席,政工科代科长。还当过学校工宣队员,“七,二一”职工大学校长等等。总之,生活的不同待遇和需要,就象坐火车前进时迎面而来,一掠而过的树木楼房,他一一的都接受了。他无力抗争地担当了许多体力劳动甚而脑力劳动者的角色。
    当工人和当作家一样,有如菜园里的蚂蚁那么多,都不容易争到地盘.比工人和一个诗人多得多的,是世态的炎凉,人情的冷暖。从失学那一天起,他就有深刻体会。
    在工厂,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事。上班之余,他的一首诗报纸发表了。工人伙伴们都投来赞赏的目光,夸他是工人中的好样儿。一天,他在厂门口的门房里取报社寄来的稿费单,手被一个人狠狠地敲了一下,肥胖的政工干部说:“钱是不务正业挣的,个人不能收!”一位书记也大声嘲笑说:“你有这力气用在生产上多好啊!”姚学礼哆嗦了,面对自己的领导铁青的笑脸结巴的无声争辩。那位政工干部把汇款单扔在地下了。他弯腰去拾,不知被什么东西拌倒,引起一阵哈哈大笑。一位工人冲着那位干部发火了:“你们上班喝茶看报纸,他业余时间写文章有什么错!”
    好多年过去了,姚学礼常回味这件事,那黑脸师傅多痛快直爽啊!他安慰了一个青年工人的心。他从中感到了在工人中有正义,有爱,他需要写下去,要回报这种正义感和爱。他在工人中得到更多的温暖和情谊,成为他前进的动力。
    姚学礼后来当上了记者,当上了编辑,还赢得了文艺界的声誉,全凭自己的业余自学。他想自己的工人朋友们说:
    “感谢工厂和工人们,艰难困苦是好事。它教会了我在不幸的遭遇中要奋发;感谢黑脸师傅的火气,是他的直爽和我眼里的泪珠,我才没有沉沦,才没有一味怨恨自己的命运粗折和这个世界。”
    这其间,他还经常将一些自己喜欢的警句和名言抄在笔记本上,用来鼓励鞭策自己。
   
     灵感只能从劳动中和劳动时才能产生。
                            ——柴可夫斯基
    自然界里是没有真空的,人的思想也没有间隙。
                                   ——布鲁塔奇
    不幸常能将人训练得战胜不幸。
                      ——狄更斯
    人类的心灵需要理想甚于需要物质。
                         ——雨果
    不能革新的人种,也不能保古的。
                       ——鲁迅
    一种美好的心情,比十付良药更能解除生理上的疲惫和痛楚。
                                              ——马克思
    感谢科学,它不仅使生活充满快乐与欢欣,并且给生活以支柱和自尊心。
                                              ——巴甫洛夫
    好奇心,造就科学家和诗人。
                                              ——法朗士
    在有真实的地方也就有诗。
                                              ——别林斯基
    作家——不是生活的观察者,而是它的创造者。
                                              ——爱伦堡
    唯有创造才是快乐。
                                              ——罗曼。罗兰
    不要因为长期埋头科学而失去对生活,对美,对诗意的感受能力。
                                              ——达尔文
    人生是一个永不停息的工厂,那里没有懒人的位置。工作吧!创造吧!
                                              ——罗曼。罗兰
    我知道什么是劳动。劳动是世界上一切欢乐和一切美好事情的源泉。
                                              ——高尔基

    从1966到1976年,是国家遭受灾难的十年,也是诗人最痛苦的十年。政治运动一个接一个,读书和追求知识是犯罪的。白天上班,繁杂的事务把这一五一十的人弄得精疲力尽。但他又不愿让那从自己幼小的心田里钻出的艺术之苗头枯死。还要挣扎着粗折地生长。可他能够自由驰骋的天地只有夜晚。而晚上找他的人也是接连不断。吃过晚饭后,他只好一个人去泾河川里散步,到十一点十二点才回宿舍睡觉。但只要看见他宿舍的灯亮,就有人来敲门了。有夫妻俩吵架,一直等他到12点,进了门还吵个不休。他只好推出门外说:“什么时候你们不吵了,再来找我。”
    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姚学礼采取了这样一个办法:每天晚饭后,他便躺在床上睡了,找他的人等到十一点钟还不见他回来,只好离去。到了早晨三四点钟,再爬起来读写。终于,他选择了自己攀登艺术高峰的一段最少干扰的空隙。天长日久,也养成了他无法改变的习性,哪怕晚上十二点睡觉,早晨四五点钟照样要醒来。经过这样的三千六百个黎明,我们的这位诗人终于神话般地修炼成了。十多年后,当姚学礼的名字在几十家报刊杂志上不断冒出时,人们都有些不相信了:这位经常早上班晚下班,工作兢兢业业的人,突然间怎么会变成一个国内外瞩目的诗人呢!
    让姚学礼没有想到的是,动乱年代结束后,却出现了一个“文凭时代”,提干部,当领导,评职称,文凭成了唯一的标准。他的学识和知名度可以不为行政部门所重视。没有文凭,是不能算知识分子的。所以,本单位知识分子报表没有他,知识分子待遇也没有他。他仍以一个工人的身份填报表,领工资。这个时候的他,心中又有一种莫以名状的感情。

                             三
   
    姚学礼的诗歌创作有这样一个特点,由于他很少或没有以诗的形式直接触及和表现社会矛盾,即表现人们普遍关心的政治问题,他的诗也就没有大起大落的影响。他基本上是沿着纯文学的道路,深入历史与现实,人与自然的深层文化心理结构,在四面探索八方追求中艰难地缓慢地跋涉前进。所以他不是过早地成名,在他身后树起的诗的山峰,也象黄土高原的山脉一样,在莽莽苍苍中渐渐突起壮大,而不象平地拔起的桂林奇峰。
    由于诗人一开始就在工厂工作,他的诗最初也是写工厂生活的为多。他写过“徒弟”、写过“师傅”、写过“螺丝钉”,写过“仪表房里的歌”……也写过一些山乡生活和田园小调。总之是沿用“五四”以来直到五六十年代的形式,描写工厂农村生活的一些表象。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大概持续了15年,同时也是他诗歌创作的一片平地,没有起伏跌宕的情节,没有波澜壮阔的场面,千篇一律,千腔一调,翻看他这一时期写的一首首诗,象一个没有怀够月份的婴儿,一生下便是有气无力。诗人自己似乎也对那种形式和写法开始烦恼和失望了,他陷入犹豫、徘徊和痛苦之中,试图打破旧的形式,挣脱固有的枷锁。
    15年后终于孕育出了飞跃性的突变,但似乎用力太猛跳的太远了,请看1983年所写的“陇东”:

               
磨面·窗口
   
    夜  
           星星
    旋转着
   (从磨面机的梦中笑醒,她披起小布袄,下了炕)
腿软,头晕,系着沉重石磨的粗木杠
紧贴着隐隐灼痛的胸口,颤动发响
明天就要来客人了,麦粒在磨眼里破碎,变白了
(村头
那“五八”年的巨大的三叶风车坏了
可是
从远古来的风,常常在崖顶
向沟底垂直吹个不停……可惜咱山里来客太少)
……
    旧的格局打破了,但前进的太远,使新的形式支离破碎,这是长期积蓄后的一次跳跃,它的意义不在于新阵容的别致,而在于跳出了旧的框架。自此,姚学礼的诗歌创作登上了一个新的高峰,站在了一个新的制高点,重整旗鼓后俯瞰四周,开始了势如破竹的进攻。他的诗,正是在1983年以后,才渐渐形成自己独特风格,不是象过去的诗单一的景,单纯的情致,只讲一种浅显的道理。在理性化的呈象方面,姚诗进入用情景合而为一,且叠用历史与现实,人与自然,神话与传说的融合描述中呈现出哲理的句子。在多元化、多层色彩和多维思考中开扩思想;并将民族的忧患意识与现代派的荒诞意识、荒诞与真情融为一体,达到诗意“情势”的新扩张。如《走向沼泽之路》中的“我继续推动着身旁的绿色摇曳”,《茶摊》中的“扬起茶的水涟漪/用看不见的七色音符”,如《金瓶梅》人物纪事中《西门大姐之夜》:
    在西门大院里列队
    每个女人都是闪光的森林之树
    你也以新鲜而灼热的太阳金汁
    企图把二十四番花信风粘住
    然独坐黄昏,焦急而寂寞
    夜半还等一只不归的浪燕
    期盼的目光穿过黎明后被晨钟敲响
    心,又站在蓝天之下
    披着烟霞拖着长长的沉默绣裙
    宁静,致远的宁静先从轰然出发
    转过来,你是夜
    转过去,你是夜
    为寻找不是夜间开放的夜合花
    ……
   
    又如《山河颂诗》中的《秦始皇故里行》:
    是呵,是从这里开始并吞八荒的卷风
    是奋六世余烈的童年从这里开始
    草滩上站起一个骁勇的汉子
    从马蹄莲摘来一朵怒放的俏丽
    到别在马首上的得意
    到鞭笞天下的酷厉
    到万乘之座的浩荡
    开千古帝王的新纪
    原是一介马夫
    仅借于伯乐相的骏骐
    仅借于马的长啸不息

    我们还可以举出许多,但总而言之,这些诗既有传统风格地抒发,又有现代意识和手法地纳入,亦有诗人自己的独特表现。风格有时甚至迥然不同,可见他在探索和跋涉方面的努力精神。
    这个时期,姚学礼关于诗的一系列较独特的理论也基本形成了,概括起来,有以下几个方面。
    1、        诗的生命在于创新。
    诗一生来就不正经,不能用逻辑的眼光审视诗的形象。诗不是在摹仿而是创造自己的心中世界,真正的艺术是一种内在精神的不可回复的创造,机械的摹仿者是无法体验创造者在创造自己艺术时的直觉、顿悟、灵感之经验的。一首诗不能也无法解释另一首诗,面对我国诗歌呈现多元化的潮头,也是不必指责的,它的出现只能拓宽艺术而不是窒息艺术,那种“正宗”论正是牺牲无数艺术新生命而让人们去重复与模仿,而不是创造性地体现。这里,每一个人的自由发展都将构成他人自由发展的条件,各类文学作品只有在自由生命的意识中闪耀瑰丽的光芒,这才是诗之根,诗论之根,舍此别无选择。
    诗是感觉艺术,心灵是一个鸟笼,唯有放开栅栏,想象的翅膀方能乘感情之风获得自由生命。
    如果这样,诗人应以自己作品不断领着读者去探讨新的题材和形式。诗的追求不妨在几个层次上并进,诗的风格不妨见异思迁,各行其是,在风格上追求各种美。诗人应忘记前一首诗的主题和形式,每一首都应该是和大家第一次见面。
    2、        诗不能局限于单一的景、单纯的情致和讲一个浅显的道理。
    目前,中国诗坛正面临着一次新诗潮的冲击,这股诗潮和世界的新诗潮汇流,将以超过几年前那股诗群崛起的影响正奔涌而来。随着多元化的出现和潮头诗歌的发展,新的诗歌潮动会不断代替已出现的潮动。比如,诗歌不一定再是凸现在眼前或耳旁的图画或声音,而是把空间包容,把时间包容,把心灵熔铸在自身之内,而是凸兀在它周围空间之中的具有多趋向的动感凝结。一些内在的、实体的、归于自然的方式将随新生活进入中国的传统,一些生动的,试图包容一个时代、一种文明、一类知识的全部,一种人物多侧面多层色彩诗歌,一些随意性,容体形而又不借助于意境的抽象诗歌会纷至沓来。
   (这也正与当前自然科学的革命诸如系统论等等的出现是相一致的。是与人类的认识由单向度的思维结构、线性的因果联系让位于多向度、多方位的思维结构相一致的。)
    3、        诗的形式应更注重“内觉”、“内感”。
    迄今,诗界似乎还没有提出“内感”说,诗是确确实实存在“内感”的,这种具有觉悟潜能的诗不是外在形象的示意,是犹如气功的内劲,是不仅仅是“象”的抽象力。
没有内觉的诗,在气流上也只是貌合神离的;神似形不似,得意忘形时才能追求诗的内在美。比如说,两首诗是两个人在打太极拳,他俩的外部节拍、拳式一样,而“到家”与“没到家”、“有气”与“没气”,即“内觉内感”如何,有根本的区别。
    当然,不知平仄节奏为何物,无视传统,也是不对的,如果常用韵而不觉“老土”也是好的。
    4、诗的乡土化和民族化。
    只有创造性的中国诗歌才能纳入东方乃至世界的艺术宝库。那种追逐西方文学的流行学生所交出的习作只是待淘汰的赝品。
    那种既接受外来的现代主义,又深深植根于本国的民族文化的土壤,同时将原始神话、社会问题和现代意识融合一体的文学,似乎更合乎中国的民情,更利于一个有古老文化传统的国民心理定势的朝前发展。
    应当用老实的态度放开视野,还会从旧世界里发现许多新世界。
……
    姚学礼的诗无一定风格,什么样的体裁,题材都写,于是有人劝他专为一种人去写,莫再写俗的东西,他笑说:“我诗不一师,风不一宗,追求的是雅与俗的统一。”
“至于手法多,风格相异,是我追求艺术上的多妻主义,请原谅我借用这个不‘公有制’的产物。”
    “尽管我的诗风不一,为各种读者服务,许多诗面貌相异,互相陌生,但它们都是我的子女。孩子们彼此长得不象,他们各有自己的妈妈,但都有象我的地方,父亲只有一个,实际这宗就是一,不过不是母宗独有罢了。”
    最后,在我们将要结束这篇评传的时候,引用诗人的一首诗来收尾是再恰当不过了,这首诗的题目是《我这一辈子》,从中可以看出诗人的抱负和在成长中的轨迹。
    我不想成为大人物,历史上的大人物
    曾给小人物带来无数劫难
    狂风起时,有金戈铁马的厮杀
    鼓乐声里,也有明争暗斗的淘汰
   (大人物需要胆略、才能、毅力和勇气,我有什么?而且一激动就说不出来)
    我也不愿意毫无作为,就算是一张白纸不能留下艳红也该涂上天蓝
    是一颗草,为黄土地添一丝嫩绿
    是一颗树,去高山颠撑一片云海
   (一个有血有肉的五尺之驱
    理应作出奉献让人敬爱)
    我既然出生到这个世界,就该将幸福和痛苦一起承担
    人生路上,不必回顾微不足道的往事
    经历坎坷,绝不唠叨如云似烟的苦难
    多少相思多少忧虑多少哀伤
    一同化为歌的吟咏诗的感叹
    风雨过后必然阳光高照
    一刻万金再不能徘徊等待
    走到生命的尽头,就地立一块墓碑
    ——长眠这里的诗人,默默无闻却很不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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