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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诗国优秀女诗人作品赏析系列之二——龙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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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3-18 18:0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惟愿诗心不狭隘,无数中国女人的化身——龙的妹妹


        在我决定落笔,撰写龙的妹妹诗歌作品赏析文字的时候,穗穗感觉有些捉襟见肘,那就是我是否真有能力、又是否真的能通过我的拙笔,把握龙的妹妹诗歌里所表达的那种大气澎湃、纵横千里的内质,它的光芒似乎已经穿越了我解读能力的范畴之外,我真的很想也努力地尽我之能力,将这个“惟愿诗心不狭隘,无数中国女人的化身”的“龙的妹妹”,能抽丝剥茧、逐一清晰地呈现在读者的面前。

        她的诗歌第一次进入我的眼帘时,我就被其诗歌里凛冽的气势、宽阔的胸怀、灵性的文字和飞扬的激情所震撼,我的直觉里第一反映就是——这决不是一个初入诗歌领地的新芽,而是有着良好的文学积淀、诗艺娴熟的优秀女诗人。而且她的诗歌风格犹带着上个世纪女性诗人一种历史的使命感和负重感。她的诗歌几乎将中国无数女人的形象搜罗其中,并且涉及到国外的诸多女子形象。同时她的诗歌还有着十八世纪浪漫主义色彩,激情、激扬、激愤,有着强烈的女性意识和本体领悟,所以在她一篇半自序的评论文章里,她曾这样写道:“想到做人,我想真实自然、表里如一为好,我理想中的女性应是一个自然、健康、美丽的女人。写诗也如此,惟愿自然天成、不事雕琢。大自然千姿百态,万物各有特征、各有自己不能取代的美。我愿我的诗歌也万紫千红,多层次、多角度地反映自然、人生……”“我喜欢古今中外许多诗人的许多具体的诗篇,我的心开放,接纳一切我认为美的东西,惟愿自己的诗心不要狭隘,诗歌写得不要小家子气,写出别人所不能写、独具特色的诗歌。”正像云南作家诗人李冬春曾对她诗歌的评价,是将生活的宽度、人生的丰富性、历史的美感和感伤紧紧地连结起来,“使自己回到诗本身,可能的话,她还想成为诗本身,她阐释了诗歌在心灵中的某些形式、某种完成的行为。她的作品因为具备了诗歌语言的内部洞察力而完美起来”

       《星星诗刊》分别在1994、1995年两次推出她的同题组诗《龙的妹妹》,她的诗超出了陈旧、充满感性和理性的契合,富于了诗歌艺术的鲜活和魅力,是对一种纯粹而独特的女性生命意识和生命本质崭新认识的发现。而且她的诗歌也反映了九十年代中国女性诗歌另一面大气、负重、深度、力度等等独特的女性情感和时空穿透感。“内容与气韵浑为一体”。写到这里我不得不回头简单地介绍一下龙的妹妹——她原名马丽芳,云南人,目前已经出版了《南国女儿的梦》、《窗外已是春天》、《岁月的变奏》《纸房间》四本诗集。从89年发表第一首诗歌开始,到这个世纪末最后一本诗集《纸房间》出版后,她已经很少再写诗歌。现在她再次回到诗歌的领地,穗穗感到由衷地为她也为女性诗歌而欢欣鼓舞。龙的妹妹所处地域的边缘性、偏远性,反而造就了她天性的自然奔放,大气不羁的个性。记得她在自己一篇《答云南民族学院马绍玺先生十问》,曾自言道:“我天性自由。带有环境文化的生命,使我能自由写作、无所顾忌,写我见到的、想到的,作品题旨或深或浅都不是我预先设定的,我自然地写、使生命流到诗歌中去,不做作、矫饰,不畏惧也不回避什么。”正是这样地域性的“边缘的阳光”让龙的妹妹这一形象散发出鲜活、生动、健康、纯美的自然气息。

        大型组诗《龙的妹妹》,是由200多首纯粹表现女性题材的诗组成。后来大部分收入《纸房间》诗集里,第一组8首诗,曾发于《星星诗刊》1994年6月号,编者还曾在该刊卷首语推荐里写道:“她以细腻而犀利的笔触生动而贴切地写出了女性的生命本质和女性意识,展示了一个女性诗人特有的灵气、才气和个性”,并配发老诗人孙静轩的诗评《又是一个独特的女诗人》,赞扬此组诗“别具一格,非同凡响”,孙静轩把组诗《龙的妹妹》与中国当代写女性题材诗歌著名诗篇——翟永明的组诗《女人》、伊蕾的组诗《独身女人的卧室》、唐亚平的组诗《黑色沙漠》、张烨的组诗《姊妹坡》相比,认为组诗《龙的妹妹》较四位女诗人的组诗,“写得更凝重、更深厚、更具有一种悲壮的历史感”。这里还必须谈一谈龙的妹妹的母亲,一个为她诗歌女性题材提供了许多重要原型及其源泉火花的好母亲。——“我母亲所代表的是这块边缘的土地(云南四矛市)对我的启发,使我在未开始写诗之前,思考这片土地,特别是这片土地上女性的命运。脚下这块边缘而实实在在的母性的土地,使我走向诗歌,走向我的以女性题材为表现对象的已写了一百一十多首的大型组诗《龙的妹妹》。”

        穗穗努力地去阅读一个女人多年来的诗歌创作之心路历程,并试图进入龙的妹妹的内心世界,所以我几乎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不断地、反复地、细致地阅读她的诗歌。我非常爱看她的诗歌,并且爱看她写的一些自序的文章,在她的文字里诗歌里我仿佛也看见了自己的影像,只不过我一直在野地奔跑,而她已经从野地的小女子小女人,自然、自觉地上升到一个大我的境地,并且将一种自由、大气、奔放的主旋律在她的诗歌里、在她一生的情感密林里恣意旋放。其组诗《龙的妹妹》里,《东方美人》、《女娲》、《造字的女人》、《未亡人》、《贤妻良母》、《宫怨诗中的女人》、《赤足走过故宫》等诗,反映了作者深厚踏实的古典文学造诣,并对中国传统文化有着本体深刻的认识和解读。其次外国文学的熏陶,也为她的诗歌生命注入活水,让她写出了诸如《维纳斯的挽歌》、《海伦》、《莎乐美之舞》、《西尔维娅*普拉斯》、《夏娃》等诗章。

        龙的妹妹通过大量的阅读,孜孜不倦,正如她自己所言:“早年,我搜罗到古、今、中、外的任何文学书籍都会猛读一气,另外,抑制不住的求知欲使我抓到书就读,这样,也读了许多“杂书”,文学、历史、地理、政治、经济乃至天体理论物理方面的书都读,我觉得各种书籍对我心灵的成长、对我的诗歌写作都裨益多多。中华传统——曲原、李白、杜甫、陶渊明、苏轼、李清照乃至当代的毛主席的诗词,还有洛夫、余光中及当代许许多多诗人的诗,都给过我生命的营养。西方的但丁、莎士比亚、普希金、波德莱尔、白朗宁夫人、雨果、艾略特、泰戈尔、博尔赫斯等诗人的诗歌我也认真地大量阅读,这些外国文豪拓展了我的诗歌视野,使我的诗歌更加丰满。比如中国传统诗歌中的意境、西方诗歌中的意象我都学习……兼收并蓄、海纳百川,以此熔铸成自己的诗歌风格。”,这又一次让我回想到了自己的学生时代,那时的自己也是爱书如痴,几乎所有朋友收藏的书籍都曾被自己借遍了。而且还是一摞一打地借。现在回想起来,依然有一种陶醉陶然的快感弥漫心中。只有广泛的阅读——大量随性随意、如饥似渴的阅读,才能为诗歌创作提供重要的全面的素材,这也是一个诗人个人的文化修养、综合素质,胸怀气度、诗歌气质等等的重要元素形成的积淀。正所谓“功夫在诗外”。开放的心灵、开放的视野铸就了龙的妹妹独特的诗歌气质和语言内蕴,这正是她的诗歌不同于一般女性的缘故,她从不束缚自己思索的步伐,大胆、大气、大方,并且脚踏实地,以诗呈现生活的本质与生命的真谛。

        考虑文章篇幅的问题,我无法将龙的妹妹全部的诗歌一一解析,只能取其诗集里我前几首诗歌,尽力来解读。虽然她的诗歌,在今天的诗坛上来看,手法上或许有些陈旧和传统,但是依然会让人读来由衷地震撼和感慨,因为诗歌的思想和意义上来说,永没有过时这一说法。这个惟愿诗心不狭隘的、无所中国女人化身的——龙的妹妹了,我常暗思她究竟是一位怎样可爱可敬的巾帼气度的诗意女子,我时时会在诗歌里与她相遇,自己也是一个率性自然,喜欢在野地里奔跑、随性开朗的女子,所以我相信冥冥之中一定有些天意。仿佛我们的心是畅通无阻的两级,无论相隔多远,都有一种灵犀在语言里文字里流转、暗渡、喷涌。

[ 本帖最后由 紫穗穗 于 2007-3-22 14:23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7-3-18 18:10 | 显示全部楼层
龙的妹妹发在红颜里的第一组诗歌里,《角色》作为第一首,其诗开篇就用一种看似柔弱的笔墨写道:“寂寞地笑笑/被指为东方之美”,接着:“目光细密地缠过来/让我笑不露齿/垂帘而梦五千年/梦见蓝色沼泽无边无沿”。我仿佛感受到一种语言之外迎面而来的压迫感,这角色其实就是我们自己,就是束缚了女性五千年的传统训诫和小脚行走的心灵的寂寞和谦顺。再看其后:“我病入膏肓/所有的神灵/都遗弃弥留的人/心脏被摘走/胸腔塞满香料”。在这样的语言背后,我读到了一种悲凉和苦难,给予女人的历史篇幅里,女性的角色多带着悲剧的特征和无奈的屈服。无论这女人是才华横溢、流芳千古的诗人,还是舞姿及容颜绝代风华的佳人。甚至贵为皇帝和宠妃,她们都无法逃脱命运的、性别的所赋予的悲剧格局。第三节里作者写道:年代迷糊一片/我曾是谁的女人?/谁曾欣赏我一路脚铃叮当/头顶空空的水罐/穿过荒原/穿过冰川/穿过失火的黑森林/却喂养/饥饿的沙漠。第一句将一种时空的纵横感穿篇而过,让人感慨不己。“我曾是谁的女人?”这一问仿佛将所有年代的女子一一审视。于是作者穿过一切的年代,在迷茫中坚定地找寻自己的影像。接着作者继续在第四节里这样写道:狼藉的餐桌上/我找到一颗谁吃剩的果核/赌注一样/我把它植入手心/摊开双掌时/竟是一颗石子。作者的语言自由而散漫,用一个“吃剩的果核”,暗喻女性的命运,而她竟然用这吃剩的果核作为赌注,植入手心。正所谓我不信命,于是才会有最后一句结局——当她摊开双掌果核竟然变成了一颗石子。最让穗穗掩卷思索的是第五、第六节:空气中起伏着裂帛的声音/所有的手势/都表达一种隐喻/哪一个盲者的拐杖/使我陷落无语深处。我佩服作者思绪的纵横,她似乎没有约束,自由地穿行在各个年代,每一张女性的面孔在她的身上不停地变换,只有角色不变。“我爱你/但今生我要掉头而去”,我在最后一节诗歌里,感受到一种柔弱的力量,这就是女性看似柔弱的身体里独有的决绝和矛盾的宣言——我爱你,但今生我要掉头而去。因为这世间所有的手势都表达了一种隐喻,因为有许多女人的心正如裂帛的声音,在每个年代里起伏,因为这角色里蕴含着太多女人的沉默和无言的挣扎。

        诗歌《夏娃》里,我看到的更是一个被传统压迫的无法喘息的女子,所谓“原罪”、我不敢坐、我不感站等一系列鲜活的语言里,我触摸到女性最本原的疼痛和卑微。这某种意义上的原罪感已经深入了我们的骨血、身体和心灵,身为女人,我几乎经历过所有女人该历经的苦楚,那原罪感的刺青和传统的印记,无数次地折磨并提醒着自己。于是我在作者的诗歌看到了许多和自己一样可怜可叹的女子:“老人啊/有两百个世纪你谆谆告诫/让我用一生去演/原罪/我的血液累及祖先及子孙/历千世百世/我赎罪的姿势和动作/历久弥新//我不敢坐/如果只有一把椅子,我定必说/“您请坐……”//如果有许多椅子/我亦不敢坐/待那些单薄的人或强壮的人一一坐下/我拎着茶壶在聊斋中/为所有的空杯续上水 /我不敢站/我头顶的大树枝叶纷披/我的乱发哪怕是一丝丝/亦不敢碰着踞树高坐的鸟巢/面对森林,百草、百树、百鸟、百兽/我鞠躬/影子就是牌坊/生生世世/我把自己逼到墙角//遥望圣诞树/想起了我曾用所有的昨天打扮它/使它结满了再过一夜就会成熟的果实/我的孩子被告知/圣诞树  是来世的礼物/我听到我的一个孩子说/我不要来世/孩子高高举起双手//上帝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用一口气读完作者的夏娃,五段的诗歌,将中国的夏娃通过两个不敢的动作和“鞠躬的影子就是牌坊”这一沉重的意象淋漓地展现了中国女人的昨日影像。结尾的两句意味深长,通过一个孩子的口吻,说出了今生女子的渴望——我不要来世!!“圣诞树”在这里代表一种释放、自由、平等的节日气息和美好的希望。

        穗穗尤其喜欢《赤足走过故宫》,在这首53行的诗歌里,几乎将作者的才气和灵性的语言大气凌厉、自然自由地呈现给读者。全诗共四节,可谓一气呵成、纵横千里。历史也仿佛在她的笔下如一幅幅记忆精美的画卷,一一复活展开。这紫禁城里埋葬了多少女人的青春和笑语,也演绎着历史不断向前的故事与血泪。诗歌里模糊了所有的年代和角色,只选择了几个经典的画面和镜头,回放并印证着我们记忆中的故宫札记和野史。诗歌的第一节通过各种龙的姿态:行龙、坐龙、升龙,玩出诗歌里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历史故事,好一个“玩”字,既幽默调侃,又极尽铺张之反讽。第二节继续纵深,通过“你还能玩什么呢?”,将题诗红叶的典故、《长门赋》由来等点出,这深深的高大威严的宫殿里,曾囚禁了无数美貌的女人,不得宠幸和失宠的日子里,只能病着,痛着,所以作者在一大段平静、美好的文字之后,突然写道:“你把绿草绣在永不得踏青的鞋帮上”。当我读到这句看似平淡的句子却异常无奈苦涩的诗句时,有一种痛入骨髓的情伤,一种叫做“泪”的珍珠,从我的眼眶里慢慢生成。这“绿草”是一个个“笼中女人”渴望自由的象征,而她只能绣在永不得踏青的鞋帮上,这就是宫闱里大部分女子悲哀凄凉的一生写照。接着作者的语言渐入佳境,画面开阔、故事自由穿插、跌宕起伏:“香烟袅袅中,你看见/烽火台上那玩火的美人/一生中只笑过一次/那马尾坡下被白蟒勒死的佳人,超生后/再一次被《长恨歌》噎死/那乱军中豆蔻年华的貂蝉/在血色罗裙上呕吐/而大漠中  一支琵琶曲在漂泊寻觅/昭君的头上已连天荒草/昭君的头上已连天荒草”,这里面从烽火戏诸侯一笑倾国、杨玉环马尾坡之死引出《长恨歌》到三国貂蝉、昭君出塞的《琵琶行》等,短短十句诗歌,写出了与国家命运、战乱倒戈等等息息相关的四位历史女性的悲歌。

       “袅袅香烟中,回过头又看见/美人们对着镜子在擦粉在擦粉/把眉毛画粗又画细/梳各式各样的发髻/恍惚中,你看见镜子深处有一圈胭脂/从脚下爬进一床有蟒纹的锦被”,这年代的更替里,我们看到,镜子就是一面历史,那一圈胭脂,就是无数伺奉在帝王身边的春色和花瓶。从脚下爬进一床有蟒纹的锦被,这个“爬”字鲜活地表达出女子卑贱的身份,即便她是皇帝的宠妃,也只能爬进代表皇权特征的锦被里。
        “香烟袅袅中,在梦中又看见/谁的白发从明朝飘起一直没有落下/看到血灯笼自缢于门楣/看到慈禧掌纹上闪着寒光/看到珍妃井中熄灭的月亮”。我常常反复地读龙的妹妹此诗的第二章节,也常常想这个云南边缘地域的小小女子,竟然有如此的心胸和悟性。穗穗感慨自愧不如也。这样灵光四射的文字,这样张扬驰骋的气韵,这样浓烈觉悟的思索,这样一个无数中国女子化身的龙的妹妹啊。她将历史的厚重与女人的命运时时地联系起来,将无数的女子从她瘦弱的身体里穿过。“慈禧掌纹上闪着的寒光”,可以说一个“闪”字准确表现了慈禧的阴毒的性格特征。而“熄灭的月亮”,是慈禧残忍本性另一面的呈现。珍妃的命运就如这熄灭的月亮,在井底永远地沉默。

        “紫禁城中/那些大大小小的龙/飞进了饕餮的钟声中/飞进了八国联军的炮火中/它们的一麟半爪/落在圆明园的断石残碑上――/成为石头里张不开的手印/成为暮霭中飞不动的骸骨”。这第三节的诗歌里,穗穗再一次与作者不期而遇。穗穗想到自己一首诗歌《墙出逃在外》里的一段“一些疼痛的记忆/张牙舞爪地醒着  内心的圆明园/废墟里残存的自尊之手  愤怒地/从大地浑圆的坟墓  伸向未来”。应该说作者的诗歌更加大气,用词更精准。“石头里张不开的手印”、“暮霭中飞不动的骸骨”,多么充满张力、深度,让人遐思的语言和意象啊。我感觉已经不需要穗穗在去解读什么。所有的读者都能在这样的诗歌文字里获得一种来自心灵深处的共鸣和震撼也。

       第四节结束段里,作者笔锋忽转:“姐妹们啊/我梦见谁大喊一声/你们都从阴影中翻身爬起/脱下那双绣花鞋/迎风理理云鬓/在众目睽睽之下/赤足走过故宫”。最后一节可谓点睛之笔。呼应第二节里曾提及的绣花鞋帮。现在,所有躺下的姐妹们,请听从那灵魂深处的呐喊吧,请果断地脱下那双小脚的绣花鞋吧,在众目睽睽之下,赤足走过故宫。这一节穗穗读到了一个女人,不!是所有不屈服命运的女子,觉悟的宣言和自由的召唤。女性本体意识的苏醒,渴望平等、自由、光明的未来。赤足代表着自由,走出深锁青春的故宫,更一种精神的终极释放。穗穗无悔地相信,就是目前为止,依然有许多女子,无法拥有独立的精神世界,即便物质上财产上获得了独立,在精神和情感之上依然打印着依附男人、男尊女卑的传统印记。这是一场两性之间纠缠不清、有着深厚历史渊源,时时矛盾的时代命题也。而作为女人本身,应该觉醒,应该学会将那双束缚自己灵魂自由的绣花鞋抛弃,赤足走过故宫。

        穗穗越读龙的妹妹的诗歌,越加感受了一种浓烈的悲剧气息,无论是《山谷?冷兵器?女人》到《东方美人》《海伦》《小脚女人》等,再到《未亡人》《茧》。可以说龙的妹妹最初发到红颜诗国里的二十首诗歌里,几乎篇篇精彩,首首浓烈。情绪的音符始终在高音部颂扬和批判着众多女性的身影和面孔。我们在龙的妹妹的诗歌里,读到了无数中外的女子鲜活的形象和命运。“她们”的历史,“她们”的命运,让作者始终“站在历史的高度全方位感悟、审视、关爱、直面女性命运的神圣使命感。”作者“已经超越了自身命运和忧乐的吟咏,而是转向对女性传统命运以及生存状态的思考。诗的笔端是对女性自主意识的呼唤,诗的深处是对女性传统命运深切的悲叹。”

       考虑此文篇幅过长,穗穗将再其后的时间里,继续解读龙的妹妹其他的诗歌,尽管穗穗在努力解读她诗歌的过程中,的确有一种心有余,而力不逮的遗憾,但是一首好的诗歌,我相信并不会因为时光的变换而蒙尘、而失色。在龙的妹妹的诗歌里,还有许多优秀的章节如稀有的珍珠,她的诗歌语言洒脱俊朗、灵气逼人,而且富有直面人生的思考和本体意识的觉悟。这样的高度和自发性,不是每一个女诗人能做到的,甚至许多男诗人的作品也是望尘莫及的。朱家凤在一篇《安顿女性灵魂的栖所》的评论文章里,可以说将龙的妹妹部分诗歌里精华,解读得更加淋漓尽致。所以穗穗想在其后附上这篇文章,以便大家更好地解读龙的妹妹诗歌里精彩珠玉的章节。

        如果说非要让穗穗对龙的妹妹的诗歌提出什么批评和建议的话,穗穗想或许回归诗坛的龙的妹妹,应该多阅读并尝试一些新的诗歌语言和手法,当原先自己的一种语言和技巧写到娴熟自由的境地,有时就是该思索和探寻新的出路和重新否定自己成绩的开端。穗穗也曾读过一些龙的妹妹后期的作品,感觉没有她上个世纪的诗歌语言那样,充满灵光和灵气。其次穗穗有幸和龙的妹妹多次通信中获知龙的妹妹不仅诗歌写得优秀精彩,而且擅长摄影,爱好众多。其摄影作品集马上也要正式出版。在这里穗穗先行祝贺,也祝福多才多艺的龙的妹妹将成为诗歌报红颜诗国里最璀璨耀眼的明珠,成为女性诗歌星空里最独特明亮的星辰。爱她犹如爱自己。读她犹如阅读无数中国女性的知性、智性、至性至情的化身。



2007年3月2-18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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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8 18:10 | 显示全部楼层
附:龙的妹妹(女性题材组诗,20首)
角色(一)
1
寂寞地笑笑
被指为东方之美

2
目光细密地缠过来
让我笑不露齿
垂帘而梦五千年
梦见蓝色沼泽无边无沿
我病入膏肓
所有的神灵
都遗弃弥留的人
心脏被摘走
胸腔塞满香料

3
年代迷糊一片
我曾是谁的女人?
谁曾欣赏我一路脚铃叮当
头顶空空的水罐
穿过荒原
穿过冰川
穿过失火的黑森林
却喂养
饥饿的沙漠

4
狼藉的餐桌上
我找到一颗谁吃剩的果核
赌注一样
我把它植入手心
摊开双掌时
竟是一颗石子

5
空气中起伏着裂帛的声音
所有的手势
都表达一种隐喻
哪一个盲者的拐杖
使我陷落无语深处

6
我爱你
但今生我要掉头而去

夏娃(二)

老人啊
有两百个世纪你谆谆告诫
让我用一生去演绎原罪
我的血液累及祖先及子孙
历千世百世
我赎罪的姿势和动作
历久弥新

我不敢坐
如果只有一把椅子,我定必说
“您请坐……”
如果有许多椅子
我亦不敢坐
待那些单薄的人或强壮的人一一坐下
我拎着茶壶在聊斋中
为所有的空杯续上水

我不敢站
我头顶的大树枝叶纷披
我的乱发哪怕是一丝丝
亦不敢碰着踞树高坐的鸟巢
面对森林,百草、百树、百鸟、百兽
我鞠躬的影子就是牌坊
生生世世
我把自己逼到墙角

遥望圣诞树
想起了我曾用所有的昨天打扮它
使它结满了再过一夜就会成熟的果实
我的孩子被告知
圣诞树  是来世的礼物
我听到我的一个孩子说
我不要来世
孩子高高举起双手

上帝啊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赤足走过故宫(三)
                                                   
          1
紫禁城中
行龙、坐龙、升龙
玩着玉玺、玩着编钟
玩着七十二座宫殿、玩着九千多道门
玩着数不清的谜面数不清的谜底

            2                                                   
剩下的,大臣、王妃、太监玩剩之后
你还能玩什么呢?
题诗红叶流不出后三宫
也没人再作《长门赋》
当梧桐叶在四个墙角堆起了深秋
就玩病  玩香炉

袅袅香烟中
一座以疏竹为篱的小院升起又落下
一双沾满墨香和稻香的手出现又消失
一群孩子的笑声近了又远了
黄昏拉上了寂寞的窗帘
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
你把绿草绣在永不得踏青的鞋帮上

香烟袅袅中,你看见
烽火台上那玩火的美人
一生中只笑过一次
那马尾坡下被白蟒勒死的佳人,超生后
再一次被《长恨歌》噎死
那乱军中豆蔻年华的貂蝉
在血色罗裙上呕吐
而大漠中  一支琵琶曲在漂泊寻觅
昭君的头上已连天荒草

袅袅香烟中,回过头又看见
美人们对着镜子在擦粉在擦粉
把眉毛画粗又画细
梳各式各样的发髻
恍惚中,你看见镜子深处有一圈胭脂
从脚下爬进一床有蟒纹的锦被


香烟袅袅中,在梦中又看见
谁的白发从明朝飘起一直没有落下
看到血灯笼自缢于门楣
看到慈禧掌纹上闪着寒光
看到珍妃井中熄灭的月亮

            3
紫禁城中
那些大大小小的龙
飞进了饕餮的钟声中
飞进了八国联军的炮火中
它们的一麟半爪
落在圆明园的断石残碑上――
成为石头里张不开的手印
成为暮霭中飞不动的骸骨

            4
姐妹们啊
我梦见谁大喊一声
你们都从阴影中翻身爬起
脱下那双绣花鞋
迎风理理云鬓
在众目睽睽之下
赤足走过故宫

山谷?冷兵器?女人(四)

古老的山谷中
哪家的祖坟没有几种冷兵器?
斩马刀
看你的一双小脚能跑多远?
虎牙枪
看你到底有几根骨头?
蛇镰枪
你的头能否像春韭割了又长?
春秋刀从春秋战国一路砍杀而来

古老的山谷中
大山把它的影子投下
你夜夜听到自己被染黑的疼痛
各种有魔法的笔轮番邀舞
你被指为巫、指为妖
跳穿一个夜晚是否可能?
夜半你已筋疲力尽

古老的山谷中
盲目的风铲起你抛向风暴的中心
石磨围着你你不断碾碎自己
合一个面人百姓是否喜欢?
法轮围着你你不断在苦难中轮回
血的鲜艳、美的沦亡能否娱神?

在山群的滚滚漩涡中
哪里有岸可以升高你的命运不致堕落?
狩猎的山谷中嚎叫的山谷中
众多的狗、众多的魔、众多的神
追猎你

古老的山谷中
你在那条奔跑的路上
你的一连串惊呼声
连母亲也听不见
她对世界的创伤洞若观火而不断慈祥
却摸不出自己的伤口
也看不见自己的致命伤

连历史也听不见
古老的山谷中
舞蹈的霓衣遮住了痛不欲生的夜
旋转的大山淹没了孤独的脚步声

感应(五)

三月早晨
我看到一朵花进入树的根部
又从树的绿耳朵里蹦出
再次进入果实
而果实进入一颗飞翔的种子
春天,与花朵对视是女人的天性

六月中午
太阳掀起大潮
千万株草舞蹈
亿万棵树歌唱
夏天,光中之光垂直到我的脚前
拥挤的空气中唯一的甬道
四周的花朵和朽木都在攀登
阳光的台阶上滚动着急切的足音

九月晚秋
月亮上升升起一颗古典的心
一支竹笛、一页白纸陪我在秋夜
从我的笔尖
能否一直倾听到世界的中心?
我的音乐舒散开像网一样
想网住一条瞬间的鱼
一条有千万只透明的脚的鱼

冬月,冬夜
我看到一只手顽固地一次次出现
星球集结于那只手的指尖
生产一些细节、痕迹或幻想
星系模仿那纵横的掌纹
哦哦
那只巨手竟然摩挲我的额
使我无能为力的额想喷出火焰

海妖(六)

            1
我选择大海
一路解开水草
穿过太阳和月亮的伪足
在珊瑚丛林里梳妆
在白鲸背上小憩
千万次看到
宁静的冰山
从蓝色的海底升起

拒绝进入一座城堡
拒绝岸
拒绝抵押优美的音色
拒绝以哀怨的眼神乞求什么

深夜
我坐在火山口上
用八亿个会呼吸的毛孔歌唱
炫耀优美的的乳房
使所有爱戴我的恒星投身海底
铸成白剑
把宇宙切开

2
我抚摸自己
心上留下五个血红的指印
太阳在海之外看穿一切
我在海中隐藏
图谋用一滴泪把谁打倒在地
我自含笑而去
与潮汛携手
一路踢开星球若踢开鹅卵石
在泡沫的欢呼声中消失

海面上的月光如落叶
在我的身后
一再地
涨起

东方美人(七)
1
莺莺踏青时
把心呕在后花园中
传说张生拾到
从此在西厢夜夜梦见花影移墙

2
英台跌下了独木桥
就化蝶化成春天的魂魄
爱的寓言
是一对彩蝶薄薄的翅膀

3
褒姒寂寞时反弹琵琶
移动一个半个音符的位置
她何曾到过烽火台?
甚至未笑
城垛上英雄纷纷倒下

            4
如玉隐藏在线装书中
自隋唐到明清
任凭皓首秀才想象其丰腴柔软
想象其点铁成金

5
狐仙花妖出没在聊斋中
温柔多姿
灯下帏中云里雾里
几乎从不露出尾巴
几乎是长夜中的一抹亮色

6
洛神凌波微步翩翩而来
在曹植的梦中踩出一些涟漪
波及一川汲水的人
并递过一枝兰花
让水底的屈子乘上直达天庭

7
织女脱下羽衣
脱下满天的烟霞
让牛郎扶上牛背回家
夜深人静时抱一个小儿说星星

8
罗敷在陌上采桑
一把绿叶、一把清风、一把蝉唱
哼几句简单的歌
知府唤之
一千年充耳不闻

9
公主走在和亲的路上
慢慢地把雪山和草地踩在脚下
身旁是木轮车、香料、医书和百工
身后是父王、大唐和汉朝

10
木兰替父从军
天公一万次把她从长枪下救起
因为她最终必须回到乡下
做听话的好女儿
做温柔贤淑的新娘

11
淑贞的纤足无法跨出门槛
斜倚窗下、月下
想象爱人在另一个空间捧读
“断肠诗词”
想象苍天青衫湿透

15
孟姜女哭倒了长城八百里
明朝又筑起八百里长城
长城内长城外的花
几多辗转于匆匆马蹄声

16
圆圆在军帐中
不断地劝酒、陪酒、醉酒
大厦将倾素手无力
一生跳不出红尘何必醒几个朝夕

17
唐婉的红酥手捧得起黄藤酒
捧不住诗人馈赠的心
借得一刻在沈园无语对坐
怎禁得东南西北风
雨打风吹去

18
在民间的神话传说中
美人石破天惊生出了世界
五亿年前为世界命名

梳妆的女人(八)

母亲在喊
许多女人在喊
许多首饰在喊
我收拢梦中飞舞的翅膀
惊醒于某个早晨

姐妹们,那些先我梳妆的女人
面对着一面古老的铜镜
她们看到了什么
使她们恐惧的东西?
她们早已在镜中走远
惟留下里面铜镜与我对立

我开始仔细地梳妆
我可否成为最美的女人?
一双绣花鞋裹住我柔软的脚趾
一匹红菱裹住我的腰
谁在冥冥中注视我?
百态千姿都化成一种姿势

穿着亚当给我的肉体
我如何能拥有独立的头颅?
千万个女人在镜前梳妆
照见的只是同一个影子

海伦(九)

是谁给我无比伦比的美足以引爆十年争战?
是谁给我取名“海伦”?
是谁让一只金苹果楔入我的命运?

醉心于空中花园里的假山我柔软如草
从未梦见过大海里白山峰一样的大鲸
从未梦见天空上闪电一样的雄鹰
我怜悯一只蚂蚁就若怜悯兄弟
怎敢想象一只海船突然出现了
我将漂过深不可测的海洋
怎敢想象一只木马流出海一样澎湃的血
一夜就卷走了特洛伊城邦?

我按时礼拜、祈祷
也不曾向嫉妒的镜子说——
“我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何处来的风把我吹进忙诗人的眼中
据说每一个战士都为我杀戮过?
倒下的绝不仅仅是君王?

失明的荷马让战死的英雄回到神的家园
让活着的英雄回到家乡
失明的荷马从未给我指出过方向
我从此在战争的废墟上下落不明

冥想(十)

一个看不见的母亲有众多的孩子
有限的粮食仅能维持一个孩子的一生
众多的孩子
他们乞求的手上落满了尸体
而很多婴儿仍在那黑暗之中摸索出口
什么时候婴儿被囚进漆黑的子宫?
为了在夜的寂静中制造一些声响?

父亲们一代代熬干了自己
钥匙仍在海底沉睡
龙冥想天空天空冥想星辰
星辰冥想鸟群鸟群冥想一棵巨树
那棵冥想中的树在夜空中缓慢地移动
冥想着大地和它的根部

假如能把时间都搓成丝线
能否重新绣出一个宇宙?
假如能把自己兑换成满世界的花朵
假如能在坍塌声中救起最后一座殿堂
居住,假如居住在一颗不朽的心里

假如零点的钟声无边无沿
高楼和陋室都陷落其中
一本巨大的书和一棵小草的尸骸躺在一起
远古的陶罐与毁灭它们的工具躺在一起
假如毁灭是一种事实
创造是另一种事实

假如可能诠释
地球是一座空中花园
宇宙是人类的花园
男人和女人是花园里的园丁
粮食将会多么地富足
我们的母亲注视着她的孩子们成长
一个个都展开巨大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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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8 18:11 | 显示全部楼层
维纳斯的挽歌(十一)

1
你从一只贝壳的寂寞中醒来
又在许多灰尘的喧嚣中倒下

2
你被省略
会思考的头颅
你被削去
会走路的双足
你被截断
会拒绝或夺取的双手
只剩下硕大的双乳
只剩下肥大的臀部

被毁掉的还有
表情
谁曾注视过你的喜怒哀乐
你痛苦的眼神
从来不曾撼动冰川

3
谁说你必须接一根肋骨支撑自己?
开天辟地之时
你们双双降临
共同护理一棵苹果树
谁说你有罪?
你本来就如
最初的阳光一样丰饶
你注视劳动的亚当
生动的原野何其辽阔

4
谁用大理石禁锢你?
谁用梦幻的线条勒死你?
在空旷的风中冷寂的灰烬中
不时梦见
当年炼五色石补苍天的幼稚
你垂下目光
盯住隆起的腹部
世纪已然地老天荒

你被推进澡堂清算污垢
仍然受到法老的窥视
你被众水挤扁
成媚笑的挂历

5
哪一个太阳能使你重新诞生?
揭天幕为衣
那一刻
所有隐匿的岸重新再现
风吹拂着你的金发若秋天的稻香
欢呼声澎湃不已

你跌到古老的手术台上
最黑的一夜你把自己丢失殆尽
手举熄灭的火炬
照不亮水手
照不亮自己

6
维纳斯死了
爱神死了
美神死了
上帝也死了

你坐视自己的遗骸慢慢风化
你对死早已无动于衷
你活着时你的讣告已流传
空  旷  的  人  间

丽芳(十二)

我的父母在风中睡了
我仍然感受风
母亲的白发父亲的眼神
曾多年萦绕我但不能遮护我

风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
推搡我的脊背
我想辨明一只梅花鹿美丽的脚迹
我想看清四周忽远忽近的的风景
我想哭个够
我想笑个够
我想飞出窗外
在风之上访问星群

在风中
我甚至摸不出自己的形状
风暗暗吹出满地教堂
手捧鲜花的少女不知去向
我甚至听不清传说
女娲真的炼彩石补过苍天?
精卫真的衔微木填过沧海?
神女真的在巫山上站成石雕?

高贵的男子尤在远方的船上隐居
我的梦被指为暗礁
风彻夜在我的身体里走动
在我的落发中走动
我甚至看到
我在风中睡去
与许多影子重叠在一起

风啊风啊请停留以下
我的十指想复苏一座座森林
我剽悍的兄弟们一一来到
射落空中所有的遗骸
我的以光电为犁铧的儿子降临
重新翻耕大地

黥面的女人(十三)

谁用十指小心翼翼地
从九层土下把我捧起?
如此洁白细腻
阳光下我伸一伸腰
优美的曲线惹谁嫉妒?

鸟儿之后弓箭诞生
鱼儿之后猫王君临
我出土之后
四方响马飞骑而来

母亲颤抖的手握刀
一如外婆当年的姿势
我被一点一点割去皮肉
粘土、蓝色颜料舔黑我光洁的脸
呼救声在我的皮肤下已逾千年

不忍过早惊醒女儿的睡姿
我握刀的手转向自己
消减腰围
以飧观众

在女娲的后裔中
我早已被开除神籍
在所有洪水泛滥的年头
我锦绣的婚床在洪峰中
一盏盏熄灭

我与影子(十四)

我不知道她是谁
她同我一起降生
却瞒过了怀胎十月的母亲

她以她的方式
为我量出光与我的距离
需等到阳光与我重合
她才入土为安

睡眠的时候她先我躺下
像一片黑色羽毛
黑得纯粹、黑得发亮
使我和梦飞在一起

吃饭的时候她数着碗中的饭粒
使我默念“锄禾日当午”的古老诗句
以无声之声喊我
使我震惊于我的麻木

有路灯的夜晚
她平静地尾在我的身后
而所有没有星星的夜晚
她抢在我的前头
目光像两支触须

她多愁善感,伤心时
眼泪却流自我的眼眶
我忍不住歌唱时
她舞之蹈之优美而轻盈

我俩形影不离
从不用语言交谈
当闪电把我俩劈开
我看到她伏地而泣
脚跟与我连在一起

贤妻良母(十五)

有时想打开发髻
让长发银河一样自由澎湃
澎湃自己也使宇宙澎湃
却发现红舞鞋如此温柔
渴望在丈夫的目光中完美无缺

垂下自己想举过头顶的双手
若垂下翅膀
耐心地带孩子们细读蝌蚪和天文
想到有一天他们都将成为白天鹅
把幸福衔来祭在我的墓前
欢乐的皱纹由浅入深

为那些感动自己的念头
画地成圈
演绎追逐一个个悲悲喜喜的日子
这一生啊这一生
谁能够真正代替我做梦?

西尔维娅?普拉斯(十六)
                  ——纪念美国女诗人西尔维娅?普拉斯

在深沉的夜晚
一声呐喊破空而出

你一度抚摸自己
皮肤完好如初
你一直渴望听到杯子碎裂
一地碎片、拒绝收拾
医生们一次又一次缝合
你这只漂亮的杯子

在碎片成型之前是什么?
你感到血中尖锐的痛苦
除非换血
而你绝不允许别的血
你绝不允许上帝的血
  堵塞一个诗人的狂想

在时空深处
隐藏着一定会到来的那声
  呐喊

你握紧刀,想超过上帝
你被自己的举动所震惊、鼓舞
剖不开宇宙的子宫
就剖开女性的子宫
智慧是一种疼痛的过程

你握紧刀
剖不开世界,就剖开自己
剖不开灵魂,就剖开肉体
剖不开生,就剖开死

当伤疤不再喧嚣
当言辞轻轻落下
当你飘离地面在天堂边缘
思想如一杯毒酒
你一口饮干
瞬间的翅膀轰然委地

小脚女人(十七)

很多年
一双小脚
急急奔赴又步步为营
一寸一寸前移
三百六十五日
走不出一个花园的月门

金莲三寸、楚楚可怜
每一步慎之又慎
小心翼翼而又摇摇欲坠
于是有人炫耀着有力的长臂
动情的风在山谷里发动

力不从心的女人
失去重心
摇摇摆摆、摇摇摆摆
脚下如割
却又风情万种

一双小脚
像一种温软的宠物
偎着象牙床
倚在筵席上
在宽袍大袖中打盹
有时被掏出填入一首浓艳的词中

最性感、风流的女子
以一双小脚得名

遭遇(十八)

那个夜晚那么黑
黑到尽头  黑到无可言说
你也黑到极致
使我看不见自己在黑中摸索的双手

黑到我放弃清晰的指纹
能否成为你呼吸吐纳中的一丝氧气?
黑到根本没有高度、没有形状
能否与你融为解冻的春水滔滔?
黑到我背叛诗神只为你一人歌唱或哀叹
而黑之中,你又如何能认识我
尤其是那梦中常常惊醒的灵魂?

五百万年前和五百万年后都没有我
五百万年前和五百万年后都没有你
这一生啊这珍贵的瞬间
我投向你的怀抱却扑向了巨大的空虚
互为根须我们就会有天空和大地
有天有地为何你我却悬在风中?

两千个日日夜夜我拼命
在大师的迷阵中出出进进
找一种睿智,足以抵挡你的诱惑
而你终究是我的死城
我从所有的方向坠向你的圆心
你却不在其中

未亡人(十九)

在太阳懒于起床的年代
在一所老房子里
瘫痪的床呆看:
争吵的碗碟、斗殴的桌椅
我曾住在:半夜叫喊的天空下

老房子灯光黯淡
孵化出无穷无尽的阴影
我一咳嗽就惊动许多灰尘
我常常躲在无名的病中
不让鬼神窥见我非凡的健康

喜用筷子的古老家族中
我曾被削成筷子
圣人们通过我的消瘦品尝佳肴
欣赏病梅的古老庭院里
我常被制成虬枝横斜的盆景

是谁建造和修缮这所老房子?
四合院中又深又长的回廊
四方井中又冷又瘦的月亮

最疯狂的一梦我甚至想
驾一匹黑骏马飞过老墙
甚至白日防火
甚至舞剑东方

在一所老房子里
驯良的媳妇都要变成婆婆
都将有一根拐杖撑着

茧(二十)

就像不能把二十世纪关闭
若一道门
我常常跌倒于回忆
母亲的故事像脐带犹缠绕我的喉咙
我想呐喊
却哭不出声

母亲的泪黑暗如我骨髓中的阴影
一滴泪竟有全部历史的厚重
一滴泪竟让我泅渡一生
太阳难以拭干——
我眼睛后面的源泉

我无法躲避
一些忧伤的时刻突然袭击
占领我
我仍然退无立锥之地
孤悬于滔滔沧海之上
生命之光瘦如蛛丝
在岁月中作茧自缚

是谁梦见
破茧而出
天地间一只忘情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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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3-18 18:2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得非常细致,精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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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8 19:32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长河落日 于 2007-3-18 18:27 发表
阅读得非常细致,精华了!


谢谢鼓励:)),问好哥哥~~,还请多批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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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3-18 21:59 | 显示全部楼层
问候紫穗穗,评论精到,化巧于无形,驾轻驭熟,很好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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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3-18 22:11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你,不知花了多少心血。拥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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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3-18 22:44 | 显示全部楼层
再来读妹子的评,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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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2 14:24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黑子 于 2007-3-18 21:59 发表
问候紫穗穗,评论精到,化巧于无形,驾轻驭熟,很好的评论!~


谢谢黑子:))还请多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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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2 14:24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龙的妹妹 于 2007-3-18 22:11 发表
谢谢你,不知花了多少心血。拥抱你


还没能很好地解读你:)),愿用一生来阅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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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2 14:25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wj208 于 2007-3-18 22:44 发表
再来读妹子的评,学习.


互相学习,共同进步也。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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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3-25 17:29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紫穗穗 于 2007-3-22 14:24 发表


还没能很好地解读你:)),愿用一生来阅读你。


呵呵,地久天长,一路同行,看脚下潮涨潮落,读天上日月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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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3-26 10:56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这里与你说说说话, 春天有些忧郁,仍如多年以前啊。我近来有些恍惚,这组诗,第一首《佛啊,我不念<转女神经>》写于1990年,一回头,竟然18个年头了,很多都在笔记本上,现在去看,仍然嘘嘘。几乎从我开始学写诗,我就进入这个题材了,近来又写了好几首...表现女性题材、女性意识的诗,对我来说不可能划上句号....女诗人谁又能为它划上句号。

问好

[ 本帖最后由 龙的妹妹 于 2007-3-29 01:3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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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10 11:12 | 显示全部楼层
提上去,大家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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