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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左岸诗歌:玉凝冰结话左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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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6 14:2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每个诗人都是天生的数学家,专门量度心意的合适尺寸。数学家却不都是诗人,他们用概念的1等于1来换算,诗人却用0.999……的无限等于1来指称和对位。只是,诗人没有实际的数字可用,除了语词,便只有静默。语词这个家伙并不总是像1、2、3、4……一样保持一贯的分位和寸度,它们是个移位专家,是语符世界里的“夜游神”,你要一不小心就会撞见鬼!它们就像心意识的掩体,虽然能够有效的抵抗外部打击,并赋予一个坚固的形体,不过,它同时也限制了心神的活动范围,甚至制造了隔离的渊薮,叫我们看了不见,听而不闻——需要一种巧妙的心力才能止于语符而敞露全部的掩体魂魄,在你将要颤抖的时刻突然颤抖降临,这种把捉正是左岸先生的绝活;现在我们来逐一分析他是如何在实词和虚词之间进行冰结和凝玉活动的,凝结于我们的观念与心意感的双核。

1.包越名词

    名词的力量强大,因为它代表着那些终将与我们合体的东西。它的掩护意识极强,保守的近乎固执。和它贴得太近,你将失去身躯,太远,又无法铭心。你可以从哲理诗的角度感受左岸,但是不如就用名词,看他如何在名词面前止步、包抄、深入:

 
   这把刀在雪原之上
   在灯火之上,刀光叙述着深渊
   寒气把我血管的河流,吹的长又长
   不断拿自己开刀,在我身上
   那些新旧伤疤是另一种花朵
   考验我的忠诚
    
   有一天,我无意将刀锋朝外晃了晃
   听到里面传来父亲的一阵叫骂声

      ——《父亲在北风里留给我一把刀》节选



    父系的遗传正是名词的象征,这时的父亲是永生的父亲啊!父亲的符号是一把刀,在广漠的雪原上,在奔流的血管中,经常向我开刀,我是伤痕累累的我,不断被叫骂的我,这是进入我的名词:道德底线。刀光展示了这个名词反面的历史,它的深渊的寒瑟,它对我一而再的考验。名词浸入我们的冬天和白夜——那尽管是黑夜,可依然留下了极光。博尔赫斯说自己最好的地方在于用别异的方式写大家都知道的事。止于宣告,止于教条,止于所欲言,在接近名词的时候一把包越了名词——看来,五千年的道德还真比上不左岸父亲的一把刀,想想都疼……!

2.包越动词

    动词倏忽即逝,不可把捉,当你缓过身来,它已穿身而去。它的节奏忽快忽慢,远非你能同步。跟着走的人是傻子,但若不跟着走,就更是愚蠢。速度感和节奏感强的人还能感受它的飞影,但是需要一种“水岸”体魄的人才能在跟进的时候仍能托起动词的激流,使其为岸。在动词的湍流中必须足够的快,非此不足以跟上它,同时又要有一种不动如大地的慢,非此不足以引领它。右岸是离心力的一面,左岸是合心力的一面,如果跟得进而又离心,那实在是上帝的迷狂。所幸,我们遇到的是左岸:既在天上飞,又时刻保持清醒。

    ◆闪电形状的枝条照射过来
  
   旷野上
   树枝的一脸黑灰离我并不遥远
   它习惯于扛着夜的担架
   接近苍茫的中心,为生命下一次的年轻
   扫清道路。在冬日
   在西风的包围中
   闪电形状的枝条照射过来
   我感到身体有一个巨大的神灵通过
   内心亮如白昼,我看见
   角落蹲着一个满目忧郁的人
   比实际年龄要大

    全诗只描述了一个动作,闪电枝条——多么幸福!和我们刚才的隐喻遥相呼应。它可不只是比喻,它在,它是,它闪电……它扛着整个移动的夜晚向你走进,你啊!生命下一次的年轻……而这时一个巨大的神灵动词一般穿过我们,亮如白昼。到此,诗思应该结束了,不过,这个闪亮的速度太快,离我们太远,还不适合刹车。太快了我们找不到水岸,没处系船——于是最后两行缓缓航出,好像给所有动词的穿行加了一路铁轨:满目忧郁的人,比实际年龄要大。闪电的枝条划过,动词阿,你究竟闪亮了什么……

3.包越形容词

    形容词和普通数学家诗人结缘最深,那些还没足够的熟悉数字闪电的家伙往往拜倒在它的裙下,啊……!啊……!放肆的叫喊。它所筑就的掩体最大,最泡沫,但并非无力,它的模样最善变,它对谁都好,尽管每个好人都有千般好,但它只是一个“好!”。形容词好比幸福女神,它是瞎了眼的。所以诗人经常回避它,因为在所有的数字里面只有它最像1,而且处处可用,丝毫没有1.000……的谦虚。不过它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在动词和名词之间,只有它最懂得恰当其宜地换算,它是名词与动词的天河之鹊桥,是它们团聚的唯一法宝。

     ◆旧人
  
   那我就乘着幸存的月光
   来到墙壁,敲一块一九五九年的砖
  
   从里面走出一个旧人
   一套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很扎眼
   上衣兜插着两管钢笔
   端庄的发型、线条简单的脸
   眼镜的光芒巳大不如从前
   我问他这么清苦的日子
   为什么不选择离开
   他说巳经习惯了这种孤静
   要想逃避必须为逃避付出代价
   等待修练成一个未来的出土文物
   也不错,老弟,从这个层面讲
   我将超过你的想象力
  
   旧人转瞬切进了老墙。而我整个夜晚
   两只眼睁得像风雨中无法收拢的伞

    旧的人走向新的人。而我尚自不愿接受?怆然的雨滴滑下雨伞,好像岁月打掉的胎儿。是的……我们一直变旧。一分为二的目的还是为了突出旧的我,或者某个人,为了表达一种对“旧”的形容。许多年后,我们甚至不知道什么了,除了墙和雨滴,我们能感受得将依然只有清苦。但即便清苦也超出了你的想象力——形容词的移位术,孤静的旧人和结实的墙体合二为一,它进入名词,进入终将与我们合体的名词,成为一段有故事的履历,这就是现在的我,正在变旧……变得像形容词,的确像是。

4.包越虚词

    虚词的意义旨在唱响意义,喑哑的“意义”对于我们将是灾难性的。它们遛弯、狂舞、蹦跳、冲击、鼓劲儿,叹息、踏步、摇曳、踌躇、惊惧、叫喊,在你震颤的时候呼风,在你快意的时候唤日。它们依附在意义周围,并非不愿意单独出场,一旦机会来临,它们也会自个儿秀一次,它们的意义在于岔路和支流,一旦适时地汇入主干道,那就到了耀武扬威的时候了。

     ◆我枕着一头蔚蓝的狮子睡眠(节选)

     在这里没有仇视与贪婪
   欲望巳被放进了历史博物馆
   扮演乞丐是国王一天最伟大的纪念
   一个老农,拨开云幔
   向人间播种又一茬悲欢离合
  
   我枕着一头蔚蓝的狮子睡眠
   梦成了我最大的享受。但它究竟要醒来
   它要咆哮证明它的巨无霸
   我只好逃回命运指定的
   平行线中

    没有最后四行的诗将是完全的虚词式的,美丽,但是空幻。一旦积累在后四行的石体中,它们就膨胀了!可见,虚言并非无益,要看它是否砸在了实言之上。虚词——它也必须要清醒,虽然它的 “咆哮已经证明它的巨无霸”,但若不嫁接在命运制定的“平行线”中,它也就只能在梦中过一把“骑狮”的瘾了。而一旦,它能适时地拐入“平行线”,那么,当然,梦也就“梦成了我最大的享受”……

5.动词作名词

    动词作名词是一次向可能的自我回归的历程,是旧的我向我的逐步归应。它的奥妙在于“作”的两边平衡,既能显示动词的简历,又不至于在名词的墙上碰头。我们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去学习和成长,目的不过是实现自我罢了。到底是在过程中,还是在结果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知道我们现在何处。

     ◆与小草一起新生
  
   有人开始在我的脚底下
   敲一种很响的鼓
   迎接阳气,这个隐形术很高的魔鬼
   占据我的体内
   准备建设一个祖国
  
   我发现我变了,热得像个暖瓶
   但愿我患的不是
   帕斯捷尔纳克那样的《热病》
   我现在只想走出户外
   和陌生人交谈,和河流一起散步
  
   别嫌弃我有一张罪恶的面孔
   我的泪水可以养活一些
   鱼,模糊镜子里一位女孩的忠诚
  
   上帝派我来爱你们
   与小草一起新生,那怕
   花开之时
   第一片死叶就是我

    魔鬼占据我的体内,侥幸的是,它还带来了热量和足够的活力。尽管他扭曲了我的面孔,以至于罪恶贴上我的面孔,不过我的泪水对涸泽的鱼儿依然有效,对一个模糊的女孩依然保持记忆地忠实,(因为)原来这个魔鬼是“上帝派来的”,虽然我还只是一片草叶——在我对永恒名词的合体靠近中我还差得远呢——我将用动词的力量向你靠近:上帝啊!我的花朵……

6.动词作形容词

    动词速度过快,有时我们需要在其间反复流浪才能合会名词,这个逋逃薮就是我们侥幸呼吸的领域,有时候它被人叫做“意境”,这里它就是形容词。动词的方向感太强,以至于有时显得单薄,它不足以容下整个我们,一双脚对我们来说还远远不够呢,还要设身处地,还要有手的触摸,舌的舔舐,心的感触。形容词让我们全身心地进入,存在,焕发……

     ◆远山在落雪
  
   远山在落雪,这天堂掉下的声音
   得用心去聆听,从一声声断裂的枝条间
   跑出了一群奔马,延伸了新的雪线
   山路空旷,失去贫穷脚印的践踏
   才领悟了曾经的重负,也是一种幸福
   幽蓝的天空下,野兔的长耳朵
   开始搜寻从前,不知道我的那些哭泣和
   骑在炊烟上的欢笑,会被什么果实包裹
   抑或与泥土,为了麦穗一起消瘦
   我都愿意
  
   远山在落雪,远山是我的故乡
   在冰雪厚厚的玻璃窗上
   母亲在呵气化开的
   一小块透明中,天天看我怎样
   由小走到大的一生

    落雪(源动词)的声音是天堂跑马,是野兔竖起的耳朵里的模糊的从前,是我的泪与笑,我的故乡的母亲始终阖住我的眼……我在她的呵气里一眨一眨。母亲啊,我在您的眼睛里终于长大,而您,如今,您哪……!

7.形容词作名词

    这可以看作是左岸先生的基本手法:叙述。抒情的天堂有点冷。于是我们在叙述中走向它,似乎还能减少点寒意。平实而构思巧妙的叙述使得形容词较少的变幻,反而具有了冰结和凝玉般的内部活动,一旦形容词能像冰和玉一样产生天然的纹理感应,那就不得了了!我们说过,形容词的最大好处是接通倏忽的动词和死板的名词——它们一个和我们合身(或者和某个年代的我们合体),一个不停的飞离我们,因此,唯有形容词,以它的大尺度的宽容和我们共存(想象为什么意境论会成为古典艺术论的核心),这是适合我们的呼吸存在的领域,但唯有它的领域而不是它才能使我们感受:如今的孩子们对于它的领域已经越来越缺少感应而难以跨越了——原因在于,缺少名词和动词基础。

   ◆今年春天(节录)
  
   铁道两旁,那些从远方流浪过来的草籽
   异常兴奋,它们有了目睹火车的条件
   所以拼命生长
   
   灵异在没到来之前,任何一点议论
   都是枪声,但要站在
   一只牛眼的高度去看,就会发现这是一段
   正在废弃的路段。直到我写完这首诗
   看见一位圣教徒手捧一块神殿的黑暗
   走过去
   长眠在这片草芥中间
  
    前两节的现实场景之对比展现的是形容词的领域,如果没有最后三行,向名词的转化也就不可能。简单的对比带来的是智性的优越,可左岸是在展示某种智力的优越吗?仅仅是在展示一种因名词站位不同而带来的聪明?如果是,就不会再有后几行了。那么,在这两者之间的是什么?在草和牛眼两个高度的动词对比中体现的是名词本身怎样的层次差别?名词如何攀爬它自己?圣者带来的是黑暗,带走的,仍然是!这是名词的不可言说的、只与我们自身(我们的体验)一体的领域,这是死亡的领域,不可琢磨,但是仍然可以领受:形容词。

8.虚词作名词/动词

    虚词有时可以看作虚拟的形容词(和动词),它带来幻境和虚构,不过也是从另一个情境进入我们的名词感应。如果它是主角,动词和形容词便具有了自我变形的力量,它们不再纠纠于自身的限制,变得很有魔性,好像拥有了一春新的生机似的。

     ◆期待
  
   北风把我像羊一样赶到家里
   我想,缺少诗人的大雪
   将会是什么样子。遗憾慢慢教会了我
   醒着去爱一些事情
   围着炉火,穿过时光汹涌的落叶
   我在特罗斯特朗姆的大胡须中
   辩认道路的颜色
   其实我从来不拒绝苦难,就像我
   从来不怀疑爬往天堂的小草
   一想到冬天过去后,我将认识很多新人
   满眼都是生命的招手
   我得准备出远门的鞋子
   脚是第一个叛逆者
  
    老诗人特朗斯特罗姆不能动了,甚至不能多说话,可他的树木也会在雨中穿过形容词看望他因中风而偏瘫的身体。飘摇的静止者的姿态、晃动的炉火、时光汹涌的落叶、北风翻卷的雪花正是虚词的隐喻。我们从这些隐喻和作者一起辨认道路。名词的孩童时代是动词,它的死亡也是。我们终将迈步于动词的领域。谁能拒绝苦难?因为它属于动词,属于动词的还有那些招手的青草,从天堂边上垂下小手,如今我们期待出门,我们要出门,我们的脚热切地盼望道路,就像虚词企盼动词或名词,企盼一个活生生的人,企盼一次从头到脚的丈量,好收束进我们诗人的尺寸,好在我们从冬天一路漂流的时候仍能看到水岸,并在它的左侧栖息……
发表于 2008-10-19 06:55 | 显示全部楼层
进来学习,问好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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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22 01:45 | 显示全部楼层
喜欢左岸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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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22 10:47 | 显示全部楼层
向左岸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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