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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龙羽生:再谈“我们这个时代文学创作的重要收获与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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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7 09:0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再谈“我们这个时代文学创作的重要收获与丰碑”
     
                     ——从沈天鸿的诗歌《某些时刻》说起      作者:龙羽生


《某些时刻》



某些时刻会让

另一些时刻苏醒

就像一场雪

使久雨后的天空完整



现在我开始探讨

第二次进入同一条河流的

可能性

  
                         1998.1.12

  

    这首诗歌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震撼!原来诗可以这样写!
    这是一首经典的沈天鸿式的诗歌。
    我的联想很多。有人可能会说,这首诗歌没有沈天鸿“自己的东西”,比如人们会自然联想到里尔克的《严重时刻》,或某位希腊哲学家为人们耳熟能详的名言“人不可能二次走进同一条河流”。且慢,艾略特说过:“诗歌不是个性的表现,而是个性的逃避……诗人没有个性可表现,他只掌握了一种特殊的媒介……通过这种媒介把印象和个人经验以特有的意想不到的方式组合起来。”以此观之,这些不是沈天鸿“自己的东西”,却是“意想不到的”诗歌,并且与艾略特所说的“诗人没有个性表现”相悖,在这里,诗歌似乎完全是诗人个性魅力的再现,因为,这样一首诗歌,完全是沈天鸿自己的独此一家的诗歌,堪称完美经典的杰作。
    我们不能妄测诗人创作的动机与灵感之源,但是,在这首诗歌里,写什么与怎么写,被诗人并置到同等的艺术高度,让人明显觉察出,这7行、48个字的诗歌,正是诗人从“十万吨”语言的矿石中提炼出的“一丁点儿”能量惊人的“镭”,从而“组合”为这晶莹剔透、不可再造的明珠,让人直觉“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我想从这一首诗歌说起,再谈“我们这个时代文学创作的重要收获和丰碑”。为行文方便,列“一、二、三……”依序写来。
    一、这首诗凝练、深刻、警醒,充满睿智。是诗意之思,是形象鲜活、出语自然、语境简洁、意境深邃的——对哲思的反拨。它不仅标示着:“我思故我在”,同时还揭示:“我在故我思”、“我在故我‘开始(进一步)探讨’与思相关的‘第二次的’‘可能性’”。
   

    二、这是一首经典的沈天鸿式的诗歌。是对形式与技巧达入化境的妙用。你不可简单地以象征的,或意象(深度意象)的,或某一种我们所熟知的,诸如超现实的、意识流的、魔幻现实主义的、未来派的、表现的、狂飙突进的、自白的、口语的、口水的、便条式的等等——现代或后现代派的某一手法(形式与技巧)来比附与概括。
    沈天鸿的诗歌鲜活、凝练、警醒、睿智,他的诗歌决不是“诗到语言为止”,而是“诗到语言即启示”,是闪电揭示出事物(宇宙|人心)的黑暗,是闪电带来冲击、刺目和创痛的同时,让你在一瞬间洞晓我们目力所及、心灵所能预测的万事万物,并深深地烙印着惊讶与感悟!
    沈天鸿的诗歌是讲究形式与技巧的,但其成熟的作品,已不可用实验来描述。他不仅彻底研究了现代诗学的各种形式和技巧,并且在研究中总结与归纳、确切地说——是创建了一套完整、科学的现代诗学,他是积二十多年写作实践与理论创建齐头并进的同时,为汉语诗歌写作提供了一批经典作品,且开创了一种纯熟、练达的汉语诗歌写作的可能性范式。沈天鸿的颠峰之作是可以学习和借鉴的,甚至,你想说是可以超越的(这一点,我也不想反对),但是,沈天鸿的诗歌基本上是不可克隆的(这与北岛之后、韩东、于坚以降的口语诗、口水诗及下半身写作、“言必称‘希腊’”的知识分子写作,形成鲜明的对照)。沈天鸿就是沈天鸿,他不是天才式(飞蛾扑火)的写作,却是天然的孜孜不倦、锐意进取(徽骆驼式)的诗歌创作。沈天鸿的写作范式和现代诗学,不是为了造就第二个沈天鸿,不是为了给诗歌习作者及诗思懈怠的诗人们提供“练习曲”和可模仿可克隆的样本,而是为每一个诗歌|文学爱好者,每一个有心于诗歌写作者,以及每一个诗歌理论研究的学者——提供了路标、灯塔、和可探讨的“第二次进入同一条河流的/可能性”——包括可供登堂入室的钥匙。所以,我说,沈天鸿的现代诗学和诗歌创作,是“我们这个时代文学创作的重要收获与丰碑”。
    真正的艺术品,是不可复制不可再造的,就像维纳斯的断臂,连复原其双臂都是不可能的。口语诗人与蜂拥而至的模仿者经常打口水仗,其武断的论战模式即是“我是的……你不是的……”,这也是伊沙在给大批习作者的口语、口水“诗”所下的断语:“我写的是诗歌,你写的不是。”但考察优秀的诗人|诗歌,从来不需要作无谓的讨论(我是而你不是的问题)。因为,无论是哪一个时代,优秀的诗人|诗歌,基本上都是不可模仿和克隆的。
   

     三、沈天鸿的《现代诗学 形式与技巧30讲》就放在我的案头。让我摘录几段:“诗,当它运行在处于创造性黑暗的内部世界之中,诗人(作者)只能直觉到它,直到它找到了它的形式,作者才能指认:这就是诗。”(见第8页,《诗是什么》)“……形式才是诗的本体。”(见第6页,《科学的现代诗学》)“诗,渴望从语言的核心部分开发语言……”(见第14页,《第2讲·隐喻》)沈天鸿在他的《现代诗学 形式与技巧30讲》中,喜爱引用两句话:一句是“除了技巧,没有什么能够长存。”(霍布金斯)一句是“技巧是一个人诚实的考验。”(庞德)但是沈天鸿在绝对强调形式与技巧的同时,他也指出“诗,作为对无限的描述站在与哲学相同的高度。”“……事实上,文学史上同时代的杰出诗人们,他们的技巧往往难分伯仲,他们之间的距离往往在于思想方面。”(见第328页,《后记》)引言只能表明沈天鸿的部分主张,而他的完整的诗学体系,并非断章取义所能概括的。对于沈天鸿的现代诗学以及诗歌创作,套用沈天鸿的一句话“无论我们用眼睛的方式还是心灵的方式”,只当在阅读具体的作品时,比如阅读《某些时刻》这首诗歌,再参照《现代诗学 形式与技巧30讲》这部理论著,尤其是将两者并置在一起,互相印证之后,如果我们有所感悟、有所收获,这感悟与收获才是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
   

    四、我不主张这样一种提法,即“为作家写作的作家”或“为诗人写作的诗人”之说。我以为:“诗歌的创作,自始至终贯穿着(诗人的)一种绝对的期待,即是对他心目中的‘读者’情人般的期待;这种期待如一股或明或暗的激流,即使诗人自己都未尝清楚地明白,但是,这种期待才是永恒的推动器,推动着诗人发奋创作……”诗人的创作,诗人写就的诗歌,无论从他的愿望和原初动力来考察,都不是为了花样表演,都不是为了炫示技巧,都不是为了教授其他诗人如何创作,他的诗歌是写给他心目中的“读者”的,这诗歌一旦落笔成型,这诗歌一旦发表或传播(无论是铅印的媒介或当今流行的网络媒介),它都属于所有读者(也是诗人心目中所期待的读者)的。而诗人|诗歌的生命力,是完全属于读者的——这读者并非是某一群或某一位“挑食”的人,而是所有能够接触到(诗人以及其诗歌)的人,所有当下的和未来的读者。诗人|诗歌是敞向我们这个世界和宇宙的。
    “按艾略特的说法,波德莱尔是‘现代所有国家中诗人的楷模’。”(见《现代诗100首/蓝卷》,三联书店出版,第6页)是诗人的楷模,而不是说“为诗人写作的诗人”,这个提法才是更严谨更准确的说法。
    我是因为看到有网友在沈天鸿的博客中留言,称博主是“为诗人写作的诗人”,故作此感想。
   

    五、写什么?波德莱尔的名作《应和》中写道:“自然是座庙宇,那里活的柱子……人从那里过,穿越象征的森林……”(郭宏安译,见《现代诗100首/蓝卷》,三联书店出版,第4页)自然,万有,皆可入诗。
    前辈诗人|作家写过的作品,在庞德看来,比如惠特曼这位父辈砍伐的树木,正是他精雕细刻的材料。(见《合同》——“我跟你订个合同,惠特曼——/长久以来我憎恨你。/我走向你,一个顽固父亲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了;/现在我的年龄已足够交朋友。/是你砍例了新的丛林,/现在是雕刻的时候了。/我们有着共同的树液和树根——/让我们之间进行交易。”)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人不可能二次走进同一条河流。”它们不是你自己的,但却是可以“以特有的意想不到的方式组合起来”,成为你的诗歌。这就回到“有人可能会说,这首诗歌(《某些时刻》)没有沈天鸿‘自己的东西’”,但沈天鸿却能够在所谓“没有自己的东西”的地方,而从容落笔——正所谓“现在我开始探讨/第二次进入同一条河流的/可能性”。
    阅读诗人沈天鸿,所给我们带来的惬意正是,我们不是沈天鸿,但我们却能够和他一同“开始探讨”,而这种探讨,成为一种切实的富有启示的“可能性”。
   

    六、《某些时刻》写于1998年1月12日。按照歌德的意见,我们在阅读诗人|作家的作品时,不要忽视诗人|作家写下的创作日期。
    歌德告诉爱克曼,写诗一定要记上日期,爱克曼很不理解(参见爱克曼的《歌德谈话录》全译本)。按歌德的意见(也包括我对这一意见的发挥),时间(日期)是诗人心灵的秘史,它是诗人创作的组成部分,甚至是不可豁缺的重要一环。因为写明了日期,无论过多久的时间,诗人很容易从一首诗歌注明的时间,回返到他创作的那一时刻。创作诗歌的日期,其实正是诗人的日记。诗人创作完一首诗歌后,他脑海里盘旋及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诗意、顿悟以及一个字一个词的得意和推敲。这个过程非短小的日记所能容纳,并且,诗人一般不会再把这一创作后期的激越心情和所思所想写成日记的。因为,火山爆发一般的创作活动过后,需要让自己平复下来。而诗人的日记,其实正是他的诗歌日记。从这个角度来说,注明日期,尤为重要;日期即是诗人的日记。所以,诗人在创作诗歌时,不仅标明了日期,有时,甚至连哪一小时,哪一分钟,哪一秒都记录下来。
    诗人并没有给出《某些时刻》写于1998年1月12日,有何特殊意义;这一意义,我们只有从这首诗歌,包括时代大致的背景中去揣摩,但在这一年之初,冬去春来的时候,诗人之思,不是限于某一时刻,或严重时刻,或白驹过隙式的感慨,而是在时间河流中穿越、往返于某些时刻(且“会让/另一些时刻苏醒”)……并突破了哲人所说的“人不可能二次走进同一条河流”,而“开始探讨/第二次进入同一条河流的/可能性”。
    我在阅读《现代诗学 形式与技巧30讲》时,发现有一篇附录《诗,经受着考验》,其写作时间是1989年3月26日。诗人写道:“诗人只用自己的作品说话,他面向世俗的发言在通常情况下只是自己的辩护词,而这种为自己辩护的权利或声音,也常常为世俗所剥夺——不能剥夺时便被歪曲或淹没。”
    从1989年到1998年,再到如今的2008年,诗人,包括他的作品,经受着考验!当我说,沈天鸿的现代诗学和诗歌创作,是“我们这个时代文学创作的重要收获与丰碑”时,此言妥否,我想,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通过自己的阅读去检验。
    最后,让我们再简要地回顾一下《某些时刻》这首7行、48字、精短且字字如珠的诗歌。“某些时刻”和“另一些时刻”加在一起,正好构成时间的统一与完整。而这完整是通过此——“某些时刻”,会让彼——“另一些时刻”苏醒的。诗人以“苏醒”这个词,隐喻了昏昧、沉睡和浑浑噩噩。如果说时间是我们生命的全部,换一句话说,我们生命的全部确证,有赖时间的统一与完整,而此——苏醒,加彼——浑噩,正好构成我们生命的全部。
    沈天鸿在《现代诗学 形式与技巧30讲》第2讲《隐喻》的开头写道:“一首诗放到我们的面前,无论我们是用眼睛的方式还是心灵的方式,我们首先看到的将是什么?”诗人紧接着这一问,另起一行回答道,“是意象”,意象在诗中置于前景;“只能是形式”,形式让一首诗较为稳定地呈现在我们面前;从而,一首诗“是一片等待进入的空间”。如是,一首诗借助意象(外观的隐喻和象征)的技巧,让闪烁不定的词语得以稳定。读者由是才得以通过眼睛或心灵,进入一首诗(由诗人将处于创造性黑暗的内部世界——通过形式——指认并最终落实为诗——这一可观、可察、可感、可触、可摸)的空间。
    诗人在《某些时刻》这首诗的第3行第4行写道:“就像一场雪/使久雨后的天空完整。”“完整”这个词,使久久不息、漏雨阴霾的天空完整,也使第1行第2行,“某些”和“另一些”时刻的时间得以完整。而这时间空间的完整,是“雪”这个清晰、清新、警醒的意象,呈现出来的。“就像一场雪”也调动了“苏醒”这个词的全部生命知觉。并使“苏醒”这个词焕发出蓬勃、鲜活的生机。
    诗人另起一段,也给读者留下了一片想象和停顿的空间。最后3行诗歌,是以我们所熟知的“人不可能二次走进同一条河流”为前提,而从容、坚定地道出诗意之思:“现在我开始探讨/第二次进入同一条河流的/可能性”。而这可能性是建立在时间的统一循环,空间的完整无缺之中的。如果说因为河水的流动(万事万物的变动不居)让人不可能第二进入同一条河流,正如我们这个世界一些牢不可破的铁的定律,而经验、生命的警觉、意识和记忆的苏醒,生理感知的振奋,等等,却带来了“第二次进入同一条河流的/可能性”。诗|诗意,化解、消融了某些被我们一直确认为铁的定律;诗|诗意之思,悄然为我们开启了一片被遮蔽的禁区和天地(诗人的情绪也悄然泄露)……诗人用了“开始探讨”(诗人的表情亦在其中)这个谦逊优雅、彬彬有礼的词语,把读者带入一片可商榷的时间和空间。

  言已尽、诗(形式)已成,诗人|诗歌(带来)的启示则刚刚开始……



         2008年8月18日星期一, 0点25分,于合肥。


                                      (转载自时代诗歌网)
发表于 2008-12-14 21:2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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