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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花诗酒纸生活——读阿固诗集《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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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28 21:1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剑花诗酒纸生活
——读阿固诗集《纸生活》

                               文/沈鱼

    下午和傍晚,读阿固,至微冷。其实阿固的诗更应该深夜来读,十月、微雨、酒后,有一丝怅惘,有一缕茫然,在伤心中怀想往事,在往事中遇见一只狐,醒来只剩下嘴角的一片胭脂,空茫、悲切而绝望。孤寂是夜行者,爱情是蒙面人,诚如疏约所言,“读阿固的诗,光花时间是不够的,只有禀性相同才能抵达到他内心的江湖”,是的,往来于硬骸者,都是那多情多愁多怨多恨多伤多爱的人,空行处的暗恨与句读间的悲伤,彼此都能认出,我想这也是我们多年相聚于文字江湖的原因吧,如果是魏晋,或唐宋,我们应该都是诗酒风流的人物,明代左光斗于书斋挂对联曰:“风云三尺剑,花鸟一床书”,我们即使不是那么流光溢彩的“漂亮的人”,至少,我们也可以“风云莫问剑,花鸟乱翻书”吧,于是,掩卷之后,于纸角书边,断续几笔,亦当是用阿固的空杯装些沈鱼的酒,隔几千里光阴,你我共饮,也不枉这多年断续的欢聚。

    阿固其人,识之久矣,从榕树下到珊瑚岛,从书房到硬骸,其时当在2002年,而知阿固,当在2006年前后。阿固诗风善变,令我惊讶之诗或在2006年,以“晚”或“幻生”一类名字发帖的诗,此时他已拥有自己的气场、词库、语感与节奏,我表示由衷的赞美。但有时,我又以近乎苛刻的语气把他的一些诗批得体无完肤,在此,我承认我的偏激,但这可能也是我对阿固有更完美的阅读期待所致。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觉得阿固的表达过于直白,而用词偏于柔软,如果你说阿固是唐风宋雨里的一介书生的话,那我觉得他更像线装书里的一只男狐,有七分柔美,三分妖气,但在读了《纸生活》之后,我也承认,我忽略了他内心硬朗的蓝,忽略了他青衣下插在鞘里隐忍的剑,我过多地关注他怀抱的花蕊、他裤子上的花瓣、他额头上的花香。我想,一个过于柔弱的书生,也可以有平静的剑气,也可以醉酒狂歌,挥霍光阴和爱情,也可以在纸上风花,也可以在诗意中过上幸福的爱情生活。


    多年以后,当阿固和我们一起分享江湖盛名的时候,很多人问我,你所说的阿固的剑,我并没有看到。我答,“那些年,我总是从东边来/只身,匹马,命带桃花,杀气中有桃花的香”,阿固杀人于无形的武器,不是传说中的干将、龙渊或鱼肠,也不是玄虚的剑气杀人于十里之外。我说啊,那些隐藏在字里行间的深情,早已使我们伤痕累累,难道你还没有为其所伤?如果你不曾孤单,不曾爱过,我跟你没话说,我们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但如果你从这片文字的桃林中爬出来,早已被泪水浸透的花香所伤,我想你是知道了什么叫做“剑锋上的红颜”“魂魄冷清”,什么叫做“我已经爱上了她的毒药”。爱是血,恨也是血,深情是饮血的剑,如果你愿意,命名为“青蛇”或“照胆”也是可以,但不要试图以青丝和爱慕去试探那看似黯然而憔悴的刃。因为,“她是一柄匕首/插进你的未来,疼着,却不舍得拔出来”。

        她是那支有毒的刺,她的爱情是叫人紧张的
        她坐在镜子里梳头,画好看的眉,染着胭脂面如桃花
                                    ——《新画皮》

    “早年的暗伤发作起来/让人明白其实生死的界限在心死,在爱逝”,把爱写在纸上,宛如花香落入泥泞,还有那低空的雨燕,有点忧郁却又终身厮守,令人感怀。我要说的是花,是爱慕,是那一日的怀春小梦,“刚枕了恹恹夏日,刚枕了新挽青丝/她滴滴答答地就流淌开去,比如盛唐,她正露着丰腴的腰”,但“即使良辰美景,也虚掷了丰腰”,所以爱令人怅惘,而恨又让人茫然,或许正是这样,人生才有了怀想的意味,也使生命具有持续下去的意义。此情此景,“适合在黄昏,细数落花”,或“于杨柳岸边,微雨中温淡酒一壶”,花间月下的千娇百媚,一一细数,而碎瓷般的忧伤也就是这么开出来的,而记忆中那朵最伤人的花也是这么落下来的。此情此景,如江南夜雨,孤灯空花,读之惆怅,再读钟情,三读倾心,而所有暗恨也将在怀想中如烟花璀璨,然后消散——但我们也在花香中获得澄清与安静。是啊,那些热爱与断肠,那些“骨头里的花”,那些“花里的眼泪”,有些用来独爱,有些用来分享。是啊,我独爱那些镜中妩媚撒娇的狐,而那些在传奇中垂泪的爱恨与悲欢,我愿和你在夜雨中分享,仿佛你我都是,“那京考路上的秀才”,迷恋幻觉与花香、迷恋水袖也迷恋毒药。

    而这些迷恋,这些痛,该向谁倾诉?恨在骨头深处,爱相隔千里万里。唯有那些明净的诗篇可以承载,宛如深邃的镜子,包容人世所有情仇,几多爱恨。阿固的诗,如梦如幻,如花似玉。虽有絮语,也是花瓣露水;或有废话,一如玉上轻尘,如果诗是以深情为骨的话,当可忽略不计。这些倾诉之诗,如春末小令里的青葱细指,如旧唐月色浣洗的一件青衫,湿答答的滴水声被泪水浸透。这些尘世之音,这些月光下的舞蹈,这些红尘中的风花曲,足以让我们从世俗的厌倦中抽身,重返魏晋或南宋,在竹林里,在月光下,镇日消磨了光阴,即使你说这些不过是俗爱我觉得都没有关系。

    但这些爱慕,仍寄身于纸。这些脆弱的臆想,是人世无法存在的珍珠,因此感伤是常用的事,有时我亦深感自己是一张皱巴巴的宣纸,在时间的火焰中,所有关于梦想、青春、未来的陈述都不过是回忆之灰,因此在徒劳的写作中我懂得了对现世的珍惜,而阿固“在时过境迁的晚年里”,也终知亢龙有悔。于是转身向生活中去,起于热爱的终归于怜悯。纸描述的是爱与生活,纸是虚无、虚妄与虚拟之花,而生活的幸福与安居才是诗歌最终的指向,看哪,那些“俗世间的夫妇围坐小院墙下/听风声过耳后,蔓草轻微地叹息/原来幸福不过是一家人聚集着,烤火,耳语”,那些“市井中的怨侣,双手合十,低声默祷/南无阿弥陀佛”。而悟到这一切的阿固,将诗意转向那些诗酒相惜的男女,转向那些耳鬓厮磨的亲人,转向诗歌网络与世俗生活中那些互相珍爱的朋友与兄弟。那么纵酒吧,阿固,你我皂衣布衫,明月为樽,手举花雕,再邀上陈键、马力、疏约、左后卫、黄沙子、游太平、湖北青蛙、冰马、陈让、蓝尘,以及旧海棠、孙非、塞壬、苏浅、古吉、舒云儿、白云。此时清风拂面,此时朗月照临,沈鱼在花都布好了酒局,他早已独自喝到微醺。

                   沈鱼,2009年10月27日21:24,于广州花都。

(《纸生活》(逸尘谷诗丛),阿固著,复旦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定价28.00元,ISBN:9787309066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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