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老D系列之三：两个苦命的男人

河东君

一个天气阴沉的午后，已好久没和我联系的老C突然电话给我，只一句话：晚上到温柔茶社。他低沉的声音让我突然有一种不祥之兆。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我没敢多想，赶紧给温柔茶社打电话：没人接。打柔柔手机：不开。于是我又拨通了老C的电话：C哥，是不是柔柔出什么事了？病了？受伤了？还是…
她没病，也没受伤。你晚上到茶社就知道了。老C在电话那头他阴阴地说。
那怎么…没等我说完他又挂机了！气得我冲着话筒大声骂道：你他妈混蛋！！
我狠狠地把话筒摔在了桌子上，怒火冲顶却又无可奈何。老C呀老C，你什么东西！原本就不该认识你！更不该和你合出一本诗集！还叫什么《两个诗人一个爱》，真应了这书名了！人家柔柔不爱你关我腿事？自己他妈没本事却冲我使什么坏？真有种让人家温柔对你也说一声我爱你！就凭你，哼，下辈子也别想得到柔柔的一个爱字！小人坏蛋土匪强盗坏种野人伪君子假正经…我搜肠刮肚地搜集了二十多个难登大雅之堂的词汇使劲往他身上粘贴。
没等到下班我就匆匆打计程车赶到了位于市府街的温柔茶社。
放以往，即便是这个时候，也已经有车停在门外了。但今天，门前显得有些冷冷清清。我爬在茶社的玻璃上向里看，里边情况似乎并无异常：桌椅们还和先前那样很秩序地各就各位；巴台上甚至还有灯光，其上方牌匾上的字都看得很清楚：清茶茶清品清香，雅士士雅写雅文。令我不解的是，紧靠巴台的茶桌上摆着一些吃的东西和啤酒等饮料。
当我脚下的烟蒂增加到第四个的时候，老C终于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迫不急待地问他怎么不见温柔，他也不理，只是长拉着脸径直走到茶社门前。他有茶社的钥匙！我醋意十足地瞪了他一眼。跟在他屁股后边随他进门的那一刻我真想给他一拳头！
我们在那张摆有食品的桌前坐了下来。桌上竟然摆放着五六个凉菜和我和老C都爱喝的西北狼啤酒！这在茶社可是不多见的。
门突然开了，我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叫道：柔柔。
定眼看时才知道进来的是一位戴着眼镜的老人。他一口标准的上海普通话：怎么小温经理不在呀？给我来一壶龙井…耶，这（则）里是（四）不是（四）改饭店了？我可是（四）闻不了酒味的啦！
老C倏地站起来没好气地说：走走走，今天不开张了！
等老头骂骂咧咧地走出门，老C把门从里边反锁住了。
我小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等温柔了？
他沉默着打开一瓶啤酒，慢悠悠地给我面前的杯子倒满，而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旁若无人地喝了起来。我强压着心头的怒火看他喝完，等他开口。他给自己倒上了第二杯酒后，竟死人一样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睛！至此，我已是忍无可忍了！我使劲地拍着桌子对他大声喝道：老C呀老C，你他妈跟我玩什么深沉？你以为你是谁？柔柔喜欢谁是她的权力，她爱我，我也爱她，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怎么能这样？你他妈混帐！你把柔柔弄哪去了？！说！！
怒火冲天的我说着举起一瓶啤酒就要向他砸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发其来的大笑竟把我吓得跌坐在椅子上，那瓶酒叭的一声掉在地板上，碎了。我看着脚下流动着的啤酒泡沫，心中突然泛起一种非常失落甚至是失望的感觉。我咬牙切齿地对他说：好好好！你他妈有种！
他停止了狂笑，脸上又恢复到了刚才的表情，只是眼睛里多了一种忧伤的目光。他看了我一眼后，不紧不慢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扔到了我的面前：
自己看吧！。
只见信封上写着：成然亲启。我一看便知那是柔柔的字体。
我急忙撕开了信封。我感觉我的手在颤抖。以下是信的内容：
我的爱人：
------让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如果我们以后真的无缘见面的话。
你看到我的字的时候，我已在飞往英国伦敦的飞机上了。事实就是这么残酷，我必须走！我以后会写信给你解释的。
还记得那天晚上吗？咱们都喝了不少酒的那天晚上。在你的办公室。我说我要第二次出国，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其实是真的，只不过那天晚上我还没有作最后的决定。就在今天傍晚，我接到了国外的电话。我考虑了好久才下决心走的。
我之所以没见你是怕自己见你后会改变主意，更害怕彼此都太伤心。因为我不得不走！还记得我向你提起过的那位居住在英国伦敦郊区的老人吗？我是因他而去的，你别误会，我只是去照顾他。他在国外无依无靠，他需要我。
当然，你也需要我。我又何尝不需要你呢？我依然爱你。只是……我以后再解释给你吧。
你就怨恨我吧！这样我也许还会好受一些！
                                             柔柔于某月某日
看完这些字，我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柔柔呀，你怎么这样？你怎么就这么样狠心？你知道我多么爱你的…你也爱我的呀！…你一直在骗我…
老C黄鼠狼给鸡拜年似地给我递来餐巾，示意我擦一擦泪水。我使劲将他的手推开，端起桌上的酒一口气喝了下去。他沉默着又为我倒了一杯。我这时才看见他也是满脸的泪水。我忽然间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我主动端起酒：C哥，喝酒！喝个痛快！
我们就这样沉默着喝着，喝着这些带色液体，喝着柔柔留给两个苦命人的同一种滋味。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老C正要打开第九瓶酒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小A打来的：老D，听说温柔走了？你哭了？不至于吧？您别太难过了！赶明儿兄弟再给你介绍一个。
我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放你妈的屁！
小A倒也不生气：我马上过去。要不要叫上老B？
你愿叫不叫！我将手机扔到了桌子上。
我早就想揍你！老C面无表情地冲着我说。
我情愿被你揍。我说着站了起来，将头向他靠近，一副挑衅的样子。其实此刻我倒真的想挨他几拳，那样也许会好受一些。
没想到他一翻手在我脸上真打了一巴掌！我猝不及防，只感觉耳朵嗡的一下。心想老C呀，你他妈下手好狠！但我仍旧一脸的视死如归：来呀！接着来呀！
他对准我的胸口又是一拳。见我毫无没反应地忍受着他愤怒的拳头，他几乎是歇斯底里了：还手呀！你他妈为什么不还手！！
开门！门外传来小A的声音。
我转身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见老C唬着脸握着拳头站在那里，老B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头也没抬地回答着坐到了座位上。
小A装什么都不知道只顾大声嚷嚷：今儿咱弟兄四个喝他个一醉方休！反正是周末，明天不上班！来来来，喝！老B别装啊！
老B端起酒：咱哥们在一起啥时候装过？平时在场面上你不装成吗？老C老D，来，干！
四人碰杯后小A说：猜拳吧，C哥咱俩先来。
老C二话没说，挽起袖子就和小A开始了。他二位的声音震耳欲聋：
哥几个好呀真是好呀两个和尚三桃园呀四季发财五魁手呀六六大顺七巧板呀双杯敬你八匹马呀升官升官升大官呀升了大官才圆满呀……..
行了！我敲着桌子大声对他们喊，你们就不能…文明点儿？…瞅见没…雅士士雅…我可告你们…什么？我喝多了…笑话…这点酒…...
老C冲我瞪着一双醉眼：喊什么喊？…他们俩划拳你…起什么…哄…关你屁事？…B哥A弟…别理他…我说老D…你不高兴…咱弟兄们在一块儿…只有喝酒…你心里头…难受…我他妈就好…受…没事B哥…谁说我喝多了…想当年我和老D…噢对了老D…还记得咱们合出那本集子么…叫什么…对…《两个诗人一个爱》…嘻嘻…有意思…书名起得好…符合事实…不对吗…咱们俩都喜欢柔柔…哈哈…哈哈哈…可我们亲爱的她走了！走了！…把茶馆给我留下走了….我一点儿都不伤心…真的…其实你比我还…老D…咱们真可谓同是…天涯沦落人…
一根藤上的…苦瓜！我接过了他的话。也许是受了他的感染，我的醉意也开始发作：C哥…你说得对…我双手…赞成…她走就走吧…赶明儿…咱俩到巴黎…找她去…你不去…不行…一个人我才不去…顺便把老B小A也…带上…老B…咱说好了…机票可是你的…你大款…老C…你会讲法语么…没关系…英语也行…咱没别的毛病…就是爱学习还爱漂亮女人…….就凭咱俩的脑袋瓜儿…不出一星期…只要肯学…咱中国话都能把它学忘了…小A别笑…对了老C…今天值得纪念…咱们应该写一首诗…
老C：我今天下午就…写好了…弟兄们…我要诗朗诵…
他说着从皮包里掏出一叠纸来。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屋中央。房间里飘荡着浓郁的酒味和他悲怆的声音：
噫嘘兮！呜呼哀哉！
……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在世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将进酒，杯莫停…
小A由衷地感叹道：C哥写得真好！还是古典的！
老B的口气十分肯定：能发表！
我爬在桌子上似乎是睡着了。什么都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