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原创]老D系列之五：有泪的情惑

河东君

小A的那句话让我时不时地联想到自己。
大学时，我说过一句几乎让全校所有恋爱进行时的女生们找见感觉的“名言”：爱是内衣上那颗靠近心口的纽扣，只有时不时地用真情的红线将它加固，它才不会脱落。      
在一次中文系和外语系联合举办的舞会上，外语系一位小女生抓着我的手怯生生地说：我可以帮你钉纽扣吗？看着她的那双不黯世事却极易让学中文的男生浮想联翩进而灵感喷涌诗性大发的眼睛，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这小妞还行！有门儿！舞会结束时她的自我介绍让我颇感意外：My  name  is  Button。-----欺负我这个学方块字的山里孩子是吧？-----别以为本大诗人没听懂！
次日傍晚我到外语系女生宿舍门口整整耗了一个半小时，逢人就问叫巴彤的女孩住哪个家？结果查无此人！回到宿舍苦思冥想又一个半小时后终于在宿舍楼熄灯之前从英汉词典里找到了答案：Button------纽扣------她叫“扣儿”！在叹服小女生人小鬼大佩服自个儿智勇双全的同时，我恶狠狠地对着那个单词说：走着瞧！
我的第一个举措就是扬长避短发挥自身优势攻其薄弱环节以诗为枪直取其心-----用分行的方块字打败分节的英格里仕！于是《我的扣儿》出炉了：
如果你愿意
我将用一根线把你钉在我的胸口
你是畅开我情怀的最初的结
如果你愿意
我能用一个爱把你拴在我的心里
你是关住我心扉的最后的锁
……
又次日傍晚，在校园的那片小树林里，当我将自己的这首没超过十行的倾情之作朗诵给她时，她只激动地说了半句I  love 后眼泪还没来得及流出就晕倒在我的杯里。当晚风流大诗人轻而易举地骗到了纯情小女生三个带响声的吻-----兴奋得我三天都不想洗脸。三天后，又一首倾情之作《把你的芬芳印在我的脸上》敬献于她时，她把首次约会时没说完的洋话加上宾语后，我装模作样地晕倒在她软绵绵的杯里用面部感觉她的心跳和体温……随后的故事一如中国当代言情剧：爬山游泳看电影躲在黑暗角落心跳着狂吻；跳舞喝茶看足球藏在校门口第六棵白杨树后焦急地等待，还不失时机地故意烦她一下好让她用两只无力的小拳头捶打我的前胸而后说出三个让我幸福的字：你真坏。-----我们就这样扭扭捏捏卿卿我我地恋了一年多的爱，就在她的英语课程越来越差我的情诗越写越精、双方宿舍的16位同胞集体省吃俭用到处筹款准备帮助本大人出诗集的时候，她却在陪我去出版社的路上乐极生悲地离我而去！在自己的眼泪还没有流完之前，我参考了曹雪芹老先生为林小姐设计的情节，于一个没有月光的寒夜，在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那片小树林里焚烧了我的360首倾情之作后，大义凛然视死如归义无返顾地奔赴护城河。当我看着黑乎乎的河水双腿瑟瑟发抖准备改变主意的时候，温斯教授不失时机恰到好处的那记耳光让我怀着对那位小女生无限的愧疚重新回到了课堂倾听之乎者也。从那时起直到去年巧遇温柔之前，我再没有研究情诗，一心一意地开始钻起研老庄之学，以慰藉我的这颗极易受丘彼特之箭刺伤的脆弱的心灵，同时向身边50%以上的女生证明在下已看破红尘！
可那啥总也改变不了那啥（原谅鄙人不好意思说出那个宠物的名子），我的老庄之学尚未入门时，一不留神又开始钻研《诗经》，刚弄明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伤疤没好忘了痛丝毫不知改悔地把温柔小姐的芳名一笔一划地写进久违了的诗歌的同时还憧憬着比蜜甜的美好明天！
呸呸！----整个一傻小子唱歌谣-----唱完了都没找着调儿！
我悲痛欲绝而又咬牙切齿地回顾了自己十年间的两次差点儿没被淹死的感情冲浪之后，翻箱捣柜地重新找出《老子》一书相拥而眠。
是夜我突然感觉自己变成了蝴蝶：
以心为目，以臂为翼，翩翩然飞往欧洲西部那个让我讨厌却又神往的都市……才临西域，忽闻天外之音：以尔等之力岂能越过爱海之波？以小子之能如何躲逃情漠之灾！休矣！休矣！
定眼看时，却见银须千丈的老庄头儿正扯着我的翅膀大声疾呼……..
成儿！成儿！快醒醒！老妈抓着我的胳膊喊道，你又怎么了？！
我恍若还在梦中：老头儿…你离我…远点儿！
我的儿哎！-----老妈两眼一黑……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矣。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较，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较，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
坐在办公室里，本大官人时而闭目凝思，情意切切地缅怀先祖，时而摇头晃脑，朗朗有声地读着《老子》，进而对老道之学大加褒扬：祖先的话才是囊括世间万物之灵涵盖宇宙万全之计的真理！真乃一句顶一万句也！于是决定下定决心忘记尘世间切肤之痛情感之累以毕生之力实践老道的“功成名遂身退”实现“天之道也”。 想此，我掐灭刚点着的香烟，炯炯目光直指窗外。
突然出现在我右肩上的一只毛绒绒的大手吓我一跳，正想发作，抬头时却让我大惊失色：啊！是胡总？您怎么…亲自…到我这儿来了？
胡总却慈祥而又不失领导风度地笑着说：瞧瞧！受宠若惊了不是！谁说不许我这个当领导的深入群众来着！深入群众是我们党的优良传统嘛！三个代表的学习就要在行动上落实嘛！啊，这个这个是不是啊！小成啊，看什么书呢？嗯？《老子》？这书名起的！老子------一点儿都不谦虚！
我强忍着笑说：这是写两三千年前的一个老头的。
噢，听说过。他说着话题一转，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小成啊，你现在可是咱们单位的中层领导干部了，上班时间最好不看这些教人不学无术的书（他老人家差一点儿就侃到点子上！）嘛！要抽时间多学习学习三个代表的重要思想，多思考思考咱们海州市市场经济发展问题，研究几千年前的老头儿是不能当饭吃的！啊，是不是啊！这对你的进步也是不能起到促进作用的（念：地）！是不是啊！
我一连说了四个是字后赶忙向领导表态：我一定遵照您的指示，好好学习代表，天天争取进步！噢胡总您请坐，我给您倒水。
我刚把水杯放到茶几上，小樊的脑袋出现在门逢里：胡总，要作记录么？
我扭头瞪了他一眼。他伸了一下舌头赶忙将脑袋缩了回去溜之大吉。
小樊这孩儿最近进步还是有的，比如善于助人为乐，这个这个….胡总说着从口袋里掏出软中华香烟。
我赶紧拿出打火机帮他点着后，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继续聆听他老人家教诲。
小成啊，这与你对他的帮助教育是分不开的！对自己的下属就是要多批评教育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胜不燥败不馁不达目的势不罢休！这是我几十年来为党和人民的工作经验。他不紧不慢地吐了一口烟看着我的眼睛说，本总经理把你破格提起来负责公司公关部门的工作以后，你还是干了不少工作的嘛！
我说着哪里哪里的同时，右脑飞快地搜索着这几个月来自己的主要业绩：陪胡总南山爬过一次峰北山打过一次猎东山游过一次泳西山上过一次坟另外还在外地洗过三次脚一次头其中两次没带司机……
他非常慈祥地看着我的脸说：瞧瞧！一提到你的成绩你就紧张！出了一脸的汗不是？我就喜欢你小子这种谦虚谨慎不骄不躁任劳任怨从来不计个人得失的好作风-----得继续努力哟！
这挨得上吗？我在心里狠狠地回敬了他一句后赶忙又说了四个是。
咱们这公关部啊是公司的一个十分重要的部门，胡总经理继续侃侃而谈：得加强队伍建设！加强公关力量！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给你这里增加一个人。我可跟你说，来的这个人可是个人才！啊，这个这个….本总经理可是使出全身力气上下活动后才从别的地方挖过来的！
我心头一紧：莫不是又给我派来一个副经理吧？我才不想要！
将胡总送走后，我将那本书狠狠地扣在桌上，嘴里说道：
功成，名遂，身退-----不行之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