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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受伤的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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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5 22:0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这个贴子最后由孤鹰在 2004/01/25 02:13pm 第 3 次编辑]

受伤的猎狗
这次我横跨了凉山。
从宁蒗出发,进入木里到盐源,然后到西昌,从西昌进喜德,又从喜德到冕宁,从冕宁进入石棉穿过汉源到雅安,然后从雅安回成都。一路上,随着地理环境的变化,我也感受到彝族文化的博大和差异(如果可以用差异来表述博大的话),也感到一种莫名的忧伤,而这份忧伤好似乎来自一条受伤的猎狗。
9月1号中午,由于车子出了毛病(右边的钢板段了三条),我们只好在冕宁县彝海乡境内路边的一个小修理铺里修车。修理铺的墙壁上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汉字“野外急救”,铺子旁边是交警彝海中队和彝海派出所,路两边稀稀疏疏有几户人家,周边全是山,最高海拔估计3400左右。
天下着小雨,风很大,也很冷,简直就是冬天。
车一停下,铺子里的彝族小伙子就开始忙碌起来,他们的技术很好,满脸笑容。
铺子旁边有一间小屋,屋里有位老人正在烤火。
彝海在每个凉山彝人的心中都有那么一点神秘,因为这个地方曾经路过一支军队,并在这里留下一段故事。我想问问那位老者,昔日的红军从哪个山口进来,又从哪个山口出去。
我从路边的小卖部里买了两瓶泸沽白酒,正想从车后进屋。突然从车子的另一边传来两条狗撕咬的声音,我赶紧绕过汽车,疾步蹭了上去。这是两条公狗在打架,一条黄毛公狗正压着一条乌黑的公狗使劲撕咬,而黑狗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是在拼命地嚎叫。
我顺手拣起路边的一根小木棍,打在黄毛狗的嘴上,不是那么用力,但也不是那么轻。黄毛狗一看有人帮忙,回头朝我叫了一声,夹着尾巴灰溜而去。
黑狗被黄狗仰压在地,它想翻身,但是很吃力。这时我才注意到,黑狗的左腿已残废。我甩下棍子,想把它扶起来,没等我的手靠近它,黑狗朝我愤怒地叫了一声,声音低沉而又有力,它不需要我的帮助。这时,它已经站起来了,缩起左腿,一拐一拐离我而去,没有回头。
猎狗,我意识到这是一条受伤的猎狗,因为它骄傲,自负而有尊严。
等我回过神来,受伤的猎狗已经消失了。
屋里的老人看到这一幕,当然,他也看到了我裤兜里的酒。
前脚刚进门,老人就说(用彝语),“那是一条受伤的猎狗,它曾经很威风”!一位非常魁梧的老人,眼睛炯炯有神,就是有那么一丝莫名忧伤。
“我是个过路人,这是我给你们买的酒”,我将酒轻轻放在魁梧老人的前边。
“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彝族人,从那里来,打那里去”,边说边指着身边的一条木凳,示意让我坐下。
“我从万格列戊来,想到石棉去”,我不感确定他是否听说过万格列戊。
“万格列戊?听说过,好象在云南,是吗?”
“不错,那就是我的家乡”,“你能给我讲讲那条猎狗吗”,我还是想着那条受伤的猎狗。
“你说的是‘军甘’(彝语,像鹰一样穿梭的意思),这是一条出色的猎狗,到它身上,已经是第五代了”,老人喝了一口酒,接着说,“只可惜,猎狗不绝主人绝”,他大大喝了一口。
“能详细一点吗”,我有点着急。
“四年前,它和它的主人在这座山上撵了五头野猪,主人背着猪肉去了西昌,从此,没有再回来。有人说他已经吸毒而死,有人说他去了缅甸,也有人说他被关在监狱里,反正,他再也没有回来”,“主人走了以后,军甘不吃也不喝,整天朝着远处的大山不停地嘶叫,从此,它像疯了似的沿着这条公路跑上跑下,终于有一天,它被一张汽车撞断了左腿,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老人的声音有点颤抖。
这时,车子已经修好。
我糊里糊涂上了车,离开了彝海,我睡着了。
突然,车子紧急刹车,“军甘”,我大叫一声!
周边很静,没有了军队,也没有军甘,只有几双陌生的眼睛。

我们可以不考虑这个小故事的真实性,但是它的隐喻却耐人寻味。
前几天,我刚刚参加了一个由清华大学社会学系组织的关于社会科学和中国艾滋病防止的学术研讨会,受益非浅。
但是,我同样也有困惑,因为整个会场弥漫着毒品、性、金钱和死亡的气息。我始终有种感觉,是不是我们人类更加堕落了?如果人性堕落了,这又意味着什么,我们是不是在拯救自己的灵魂的时候又一次将它污染?
莫名其妙的是,当我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猎狗,一种高傲而尊严的狗。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什么本体性的东西的话,那么狗也应该有狗性。但是,就像我们很难给人性下定义一样,狗性这东西也不好摆弄,更不用说给它下个定义。
于是,我就想起了我们彝族人的一句谚语,“再渴的猎狗也不喝洗过手的水”,这难道就不是猎狗的尊严吗?
当然,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我是不是无形中将人性和狗性放在一起?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似乎在赞扬狗性而怀疑人性,那么我不就成了狗了吗?
其实狗和人类的关系一直就是个迷。为什么氐羌人的后裔都不吃狗肉?
我的问题是,文明的代价好似乎是摧毁另外一种文明。因为,在我的记忆中,狗性已经变化,甚至已经毁灭。我们可以不去追问狗是怎样变成宠物的问题,也可以不去思考他们的消费是不是比大多数穷人还高,不过,我的确看到狗的世界是怎么样变化的。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6、7月份是狗的节日,因为这是他们交配的季节。调皮的小孩用一根木棒将正在交配的狗扛在肩上,沿着寨子里的小路招摇过市,让所有的大人都知道他们的壮举和创意。大人们对这些调皮的行为没有太多的谴责。所以,这个季节,是狗和孩子的节日,无意中,狗启蒙了孩子们的性意识。
然而,二十年以后,我们再也看不到一对正在野合的烂漫狗,寨子的夜晚再也听不到成群的犬吠声,狗死了,狗性死了。如果还剩下狗的话,他们已经成为了绳子的奴隶,于是,我们得到了进步和文明。
我有一个叔叔是个非常执著的猎人。有一次,他的猎狗被人偷走,他整整找了一个月也没有猎狗的消息,他整夜整夜的酗酒,整夜整夜的哭泣。有一天,他的儿子问他,“如果我死了,你会这样忧伤吗?”,他毫不犹豫地说,“不会”。而他的猎狗就叫“军甘”,一只穿梭在云层中的雄鹰。
今天,我好似乎读懂了他的眼泪!
而,这段文字也是在他的葬礼后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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