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父亲是烟民

容浩

                                     父亲是烟民

    父亲肺不好，老咳嗽。母亲老唠叨着：都是抽烟抽的，都是抽烟抽的，抽几十年了，肺都黑了。父亲平常听到这些总是笑眯眯的说都抽几十年了，戒不掉的。近来又总说，抽烟防非典，抽烟防非典。母亲拿他没办法，就继续唠叨去了。姐也劝父亲戒烟，说人上年纪了不像年轻，身体有啥病说来就来。现在一般人有病治都治不起。
    我从来都没有劝过父亲戒烟，有时还会给他买。母亲就说我在害父亲。我说反正你们怎么说他他都戒不了，我买好烟给他，他就不用抽那些自己买的劣质烟了。父亲便对着我讪讪的笑。
    父亲这样一笑，我的眼睛便红了。
    许多年了，我一直喜欢静静地看着父亲抽烟的样子。但看不了多久，鼻子就会发酸。我会想起我曾经发过一个可笑的誓言：我以后要让父亲每天都有烟抽，而且是好烟。
那年我十四岁，十四岁的我念中学一年级，在一个很偏僻很偏僻的山村中学。贫困的农民父母非常艰难地供着三个子女读书，维持着几乎无力维持的生活。那年大姐考上了高中，大姐是个很爱读书得孩子。但入学通知书发下来那天晚上大姐站在屋外的榕树下低着头跟父母说不念了，要出去打工供弟妹读书。
    父亲听了不做声，只是默默地抽着水烟。母亲在一旁悄悄地抹着泪。
    我说姐想念书成绩又好，就给姐念吧。
    父亲瞪了我一眼：念书念书，你给钱念啊？是不是你不念了？
    我便沉默了。
    二婶过来说，给她念吧，我借钱给你们。
    父亲还是不做声。大姐躲在一边小声抽噎着。最后父亲叹了一口气，说那就向二婶借钱把学费交了吧。
    一直到开学我也没敢向父亲要学费。因为我知道家里实在没钱了。但是有一天父亲满身疲惫的样子回来了跟我说，学费交了，你妹妹的也交了。
    我说跟谁借的钱啊？
    父亲说，把牛买了。
    我突然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我知道牛买了对一个农民家庭意味着什么，而且那头牛是我放养大的，整个小学，我每天傍晚放学回来的工作就是放牛，把它牵到河堤下吃草，它就像我的宝贝一样。
    父亲就说，哭什么哭什么，都是你们这帮化骨龙，把老爸的骨头都要化去。
那天父亲在床上躺了半天。我在房间门口站了好久，他总是翻来覆去。我知道他口袋里肯定一点钱都没有了，甚至连一包劣质的烟丝都买不起，否则他会不断的抽烟的。看见他躺在床上的背影，我突然想起朱自清先生的《背影》，从那一刻起，在我心中也有了一个背影，而注定让我一生都不能忘怀。
    父亲起来后就去摘木瓜叶，他说晒干了切成丝可以卷来当烟抽。我觉得很新奇，便很开心地跑到村外摘了好多木瓜叶，一片片的展开放到屋前去晒。我想，呵呵，这回老爸有抽不完的烟了。但是后来这些木瓜叶全被母亲扔掉了，因为父亲抽的时候在不停的咳嗽和流眼泪，母亲说这种“烟”会把人抽坏的。
    母亲叫父亲把烟戒了算了。父亲就说：烟是米，戒不得的。
    看着父亲被烟熏得泪流满面得样子，我便立下了我如今仍记得的那个誓言。
    许多年后。妹妹已经是一名大学生了，大学毕业的姐姐也已经出嫁了。而我成了一名大学教师。前些日子我又给父亲买了两条烟，托人捎回去，后来那人又把烟带回来了。说我父亲戒烟了。
    我说不能吧，我父亲从没戒过烟，他是宁愿抽木瓜叶也不戒烟的。
    友人说，真的戒了，他说要养个好身体以后到城里抱孙子！
    捧着烟，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墨客

感动

雨儿

感动~~为这份默然无声的父爱唏嘘，很细腻的文笔。问好容浩！：）

天天杠上花

我看到了你文章以外的东西，我突然非常想替你感谢你的二婶～～

容浩

是呵。该感谢所有在困苦中给予自己帮助的人。
春节回家的时候我总会准备一些礼物，奶奶一份，伯父一份，二婶一份。
我记得的东西很多，但我知道是自己的一生都难以偿还的，对于父母和所有爱着自己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