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随风而去

佚风

一、
五月里天已经很热，沉闷闷的空气在这个偌大的城市上空不停打转，总是没有风。这个夏天的开始，我像一只苍蝇在密如蜘蛛网一般的大街小巷到处奔走，试图找到一份足以安饱的工作。这个地方企业那么多，工厂那么多，看来是很容易就可以找到一份的工作的，但是一个星期以后我才意识到，这里的人也那么多，所以，我不得不不断奔走。我是这个夏天最初的浮躁。

马上就要到月底，交完两百多块的房租，假若再找不到工作，再过一个月我就要弹尽粮绝、该付不起房租买不起米饭，饿死街头了吧。

其实两个月之前我还在一家工厂打工。那时候天天都要加班，总会有工作，一天下去累得断筋断骨似的，而一个月后，工资加上加班费，我可以领到六百块左右，付了房租用了吃食，就只剩下廖廖无几。这样一共过了一年。最后忘了是谁起的头，十几二十多个人——包括我也稀里糊涂的，一起罢工，要求加工资加加班费。大概因为我们人不多，力量不大。结果老板一声令下，我们统统被赶出了工厂，一个月连小小六百块都没有了。真恨。

下午房东就来了，一脸笑容灿烂地直朝我开放，不用说我也知道。就在刚才我还痴痴地幻想房东突然就失忆或者突然慈悲起来，免了我的房租。当然，我的运气总不那么好的，遇上一个慷慨又善解人意的房东毕竟不是我的宿命。房东走后，这个下午我就一直呆在房里了。我想该怎么用才能把剩下的几百块过完以后的日子，我想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工作。

我不担心我会被打扰，这里很安静。  

即便这一栋楼临街而立，但是街上没有川流不息的人群车辆，也没有喧闹的噪声。这是一个居民居住小区，繁华都市的僻静一角。我喜欢这里的安静，我也害怕。

比较热闹的地方是楼下的十几平方米的小店，总会有人进进出出。那里我常常去。看店的姑娘留着长长的头发，很好看，她总是微笑，很少说话。在我搬来这里一个月后，我就认识了她，她叫齐苑，我喜欢叫她苑子。后来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我总是喜欢和她说话，在她闲着的时候，在她忙着的时候。更多的时候只是我在说，她在听。但是有时候我在那喝酒了，她也要说我几句。她说酒喝多了不好，会伤身。她说不要喝了。我说，不会，只是啤酒而已。啤酒不也是酒。后来我就不理她，总说开话题。我说苑子，你怎么不在外边找份工作呢。现在这样不也挺好。那总不能一辈子。那就一直到我嫁出去就好了。哎呀，那得何年何月才嫁得出去呀。苑子也不生气。所以我现在就要耐心等。到时候，一定要让我知道。我好祝福你们。苑子笑笑，看了看外面的天，一会儿说，快要下雨了。
二

这几天一直下着雨，整个城市被一层乌云灰蒙蒙的笼罩着，满街道的雨水把垃圾冲得随地皆是，包括屋里的地板包括四周围的空气，到处都是水泞泞的潮湿。原本我是一直讨厌这样阴雨天气的，这次却终于没讨厌起来。因为我终于在不远处找到一份工作。那份愉悦冲淡了所有的不快。
那是一家小公司，我应聘做了他们的小职员，月薪八百，这足让我兴奋了好几天，原来因祸得福的事终究是有的，而且今天终于让我遇上。我要好好庆祝一下。

最好的庆祝就是到大排档吃几碗麻辣辣牛肉面。是的，麻辣牛肉面。这条街很长，从街头到我住的地方就需要快步走十几分钟，街的那边尽头就有大排档，一大片的大排档，但是我通常只去一家，只有那家的麻辣牛肉面做得最好，在很长一段时间，他的牛肉面是我在这个城市最依赖的食物。懒的自己做饭的时候我就去，而我通常很懒。但是最近因为找工作，我已经有很多天没来了。

兄弟，来了。你等一下，很快就好，麻辣牛肉面。大排档老板远远看见我来，就向我喊，最后还冲我笑了一下。看得出来他很忙，尽管现在外面正下着小雨。他的生意总是这么好的。
我也呵呵的直笑，我说大哥，不忙。有时候我真的感到自己很孤独，虽然在这个地方我还是认识了很多平日里称兄道弟的人，但是只是偶然碰到了，才会在一起称兄道弟，其余的时间就什么也不是了。除了苑子，我真的不知道还有谁能够让我称为朋友，而这个山东汉子，总让我感到暖暖的亲情。

这个晚上我一连吃了三大碗的面。我不知道我的胃口竟然可以这么好，最后整个人像刚被大雨淋了一场，泪水不停的被辣了出来，从眼角淌落从脸庞流过。我已经很久没有痛快哭过痛快流过泪了，最近的一次大概在四年前，那时我才大一，就在父亲出了车祸的消息传过来的那天晚上，我 痛痛快快的哭了，我要从此孤单一个了，我要辍学了。后来我就没有再哭过。也只有在这个时候眼泪才可以很自由的流淌.

雨不知不觉就停了，我一个人坐了很久，那个称我为兄弟的大哥在一边忙忙碌碌，闲着的时候他就过来和我扯扯谈谈，他爱说他的家庭。他已经是近四十的人了，他有个学习优秀就快要完成高中学业升入大学生的女儿，那是他的骄傲。他说他相信他的女儿一定会考上重点大学，他说他要再努力一点赚钱，他说他已经有一万块的积蓄了。回忆像风一样去去来来。

很晚，十二点我才回了家。楼下的小店还在营业，是苑子在，她总是要到很晚——有时候一两点了，才关门。小店已经很冷清，只是偶尔才会有三两个人进出。我路过的时候，苑子正在门口。我向苑子笑，我说苑了，我找到工作了。苑子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回到房间洗完澡我倒头就睡，过了一会，迷迷糊糊的似乎听见楼下苑子关门的声音了，我猛地跳起来，冲到小阳台就向下面的苑子喊，苑子，晚安。
晚安。

三  
我的新工作就是一天8个小时的闷在一个有五六个人一起的办公室里整天对着电脑，但是可以有很多空闲的时间，我可以发呆、和同事聊天，或者其它。我很快就融入到这个新的集体中，大家在一起都有说有笑。看来我毕竟是一只能够合群的动物，尽管还是很喜欢离群索居。他们都叫我小刘，其实我不小，只是我比他们是后来到公司。只有郭成一个人似乎总在刻意的将我隔离，但是我也不喜欢他。
大多数闲着的时候，我就对着电脑发呆。其实，我是对着坐在我前面的陈然发呆。她有一头轻松的短发，会让人无时无刻不感到清新，而她还有一张漂亮的脸庞，这样的女人通常都是很有魅力的。这个时候，坐在她前面的郭成正转过身不停地对陈然滔滔不绝，我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但是夕然正笑得花枝乱颤无疑。而郭成，正得意、并且挑衅的朝我*笑。尽管这让人很不爽，但骨子里我总认为自己可以是个“绅士”，所以我还是很礼貌地以微笑回敬了他，因此最后，反而郭成很是郁闷。
下午下了班以后，他们习惯会约好去唱K，然后一伙一起去。我当然不去，我说我家远，我得回家，毕竟我的工资不和他们一个水平，虽说已经比原来多了两百，但也不多，我得精打细算才能把以后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况且我也不喜欢这种热闹。而陈然也总是不去，她说她唱歌不好，老跑调。推辞不去。后来我知道，其实她唱歌很好听。
四
开始时，下班以后陈然总是最早一个离开，我是最后一个。因此，很长时候以后，我们才发现，原来我们回家有路有一段是相同的。于是我就不那么迟回家了。下了班后，陈然就对我说，一起走吧。郭成眼睁睁看着我们一起离开，虽恨，却又无可奈何，他的家在西边。这让我很是快意。我想我是喜欢陈然的，这段路让我有更多机会更多时间可以表达自己的爱意，但我总是没有说。而对爱情，我总是失语。在她面前，我从来只说一些她喜欢听的。
一天，快要下班时，办公室的同事又像往常不厌其烦的约我们去唱K。这一次我还是想说我家远，我得回家。因为这么多次以后，这句谎言我已经可以说得很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了。但是陈然抢在我之前说话了，她说好啊。并且看着我，眼神里分明是想让我也一起去的。于是我说，我也去。
我们六点下班，首先我们一起去吃了晚饭，然后才去。我以为这天晚上我会听到陈然唱歌的，我也期待，因为平时她的声音就好听，我实在不太相信她唱歌会不好听。但事实上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唱，她一直一个人坐在一边，似乎在想些什么，而其他人的喧闹似乎一直与她无关。  
九点过后我们就准备走，各自回家。我和陈然一起，她在前，我在后，不紧不慢一路无语，然后她突然回头，她说，时间还早，不如请我去你家坐坐吧，荣幸之至，
五
路过一家音像厅，里面传出正在播放的流行歌曲。这时，陈然就跟着哼唱起来。我说陈然，你唱歌不跑调，很好听啊，刚才叫你唱怎么不唱呢？陈然回过头白了我一眼，没理我，继续走，继续哼唱。
那栋楼里，我住在五楼，是最上一楼，再上就是楼顶的天台。我的房间平时都很乱，因为我太懒，所以懒得收拾。后来苑子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盆花送我，让我好好种。我端着苑子递过来的花盆左看右看，然后问苑子，这是花吗？光有枝条啊。苑子笑，说，这要到夏天才会开的，而且这盆花也还小，要到明年夏天才会开吧，这花开了会很香。那是去年冬天，之后我并没有好好照看那盆花，还是因为懒。苑子无可奈何地说，没关系，它的生命力还是很强有的。有时候苑子也会上来给花浇水，然后看我屋子乱，就会顺便帮我把屋子收拾一遍，这样我的房间才开始时而会有干净整齐的时候，但是很快就会又乱了。比如前天苑子就帮我收拾过，但是现在就已经很乱了。  我小心翼翼地带着陈然来到我的屋子。我说真不好意思，你看这里这么乱。我说你坐那边吧。然后顺手把随地乱扔的一些东西拈住一旁。陈然往四周看了一圈后，突然说，这就是你家吗？我说是啊。陈然说你家不远啊。我愣了，然后就笑。我想今天晚上应该会有点什么发生的，但事实上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只坐了一会，九点多来到，十点多她就走。她说时间不早了。我说不多坐一会？不了。那我送你吧。我一直把她送到*路口，看着她走远后，才一个人寂寞的孤自慢慢走回家。然后顺着楼梯一直到楼顶的天台。我又感到孤独了。天台这里除了我，就基本再没有人来，孤独的时候我就会到这里来，在这城市里，只有这上面的宽广的天空才能让我完全地想起家乡，我才可以对自己说，我还有家乡，我不孤独。现在天有一些星，没有月亮。和家乡的天最大的不同不是这里的天空要比家乡的灰蒙一些，而是这里的天空没有鸟飞过。是的，没有鸟儿飞过，至少那么久，我从来不曾仰望到一只。但是有一句话说：天空不留痕迹，鸟儿却已飞过。所以，也或许这里还是有飞鸟的，只是不曾让我遇见。我一直等待，我想总会有一天会有一只飞鸟从这里的天空飞过并且让我遇见的。那时我可以对它说，我说带我一起走吧，带我回我家乡，带我到远方——当然，这是童话。
六
这以后，我和陈然之间的关系似乎是更近了那么一些，至少在办公室里，郭成已经不如以往的得意嚣张了。慢慢我却发现，其实陈然对我总是若即若离。这样的关系，说明我们之间什么都不是。当然，每天下了班以后我们还是一起走，然后在*路口分开。  
日子就是衔在嘴里的烟，从开始到结束永远只是那么短的一段距离，你珍惜，你尽量走得很慢，日子还是过得很快。日子过得真的很快。
七
那天是星期天，所以整天都是空闲的时间，可以随意支配，但我总是无所事事。假若在以往，我就会长时间在苑子的小店里，和苑子聊天说话，打发寂寞，一天很快就会过去。但是最近我发现已经有人追求苑子了，所以我得疏远一些我们之间的距离，留更多一些时间、机会给那个追求她的人，毕竟我和苑子只是朋友。  
我一个人在这个城市的街道毫无目的的四处瞎逛，然后我就遇见陈然了。我们各自看见对方，隔着老远就打招呼。走近了我才看见，陈然正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那个男人不是郭成，而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陌生人。陈然说，真巧，你也是逛街吧。我说是啊，真巧。眼光瞥了男的一眼，他朝我笑。这时陈然就说，这是我男朋友，陈天。你好。你好。我木木的伸出手勉强的笑了笑，我说那们玩吧，我先走了，我有事。陈然说，好，再见。我狼狈的逃离，继续漫无目的的前行。我想郭成真可怜，我想我真可怜。  
不知不觉就折回了小区。走进苑子的小店时是下午三点，然后我就不停喝酒到傍晚，这次，整个下午苑子都没有说话，在一边看着我喝。这次我是真的醉了，真的。后来我和一个小子吵了起来，我也记不起是我先招惹了他，还是他先惹了我，反正我们吵了起来，还吵得很厉害。最后我看他一副瘦瘦弱弱的样子，就想到了“先发制人”。于是我趁那小子骂得正兴的时候，一拳就往他脸上揍去，他捂着脸连退数步。我想我真聪明，但是我没到那句“别以相貌取人”的话真的是真理，而眼前这个小子就检验了这个真理，结果就是我被他狠狠揍了一顿，最后趴在了地上。后来我才听说他是刚从部队下来的。  
是苑子扶我上了我的屋子，然后她拿手巾帮我擦拭。我分明看见苑子的眼角有泪水，我笑，我说苑子，你怎么哭了，像孩子一样。苑子转过身去，说，没有，你看错了。停了一会。继续说，那盆花你有一阵子没照看了吧，我帮你浇浇水。然后又帮我收拾凌乱的屋子。我说苑子，你就像我亲妹妹一样，反正我没有妹妹，不如你就做我妹妹吧。苑子一直没说话，一直没回答。然后就走了。  我向公司请了几天假，待脸不肿了就继续上班。日子还是像从前一样，只是下午下了班后我很少再和陈然一起走了，我找各种理由推辞。而陈然也没有再来过我的屋子。
八
一天晚上，我辗转反侧的睡不着，于是起来到阳台，习惯地朝下面的小店喊，我说苑子，拿一瓶啤酒上来。以前我经常这样。一会儿后，传来敲门声音，我打开门。不是苑子，是苑子的爸，小店的真正主人。他把啤酒递过来后转身就走，然后又停了下来，回头说，苑子嫁人了，苑子嫁到广东去了。我这才想起，我已经很久没看见苑子了。真想苑子。  
那瓶啤酒我摆在了桌上，关上门，到了天台。现在已经很晚了吧，都凌晨一点了。如果在家乡，已经看不到一点灯火，但城市不同，城市是城市，城市的灯火是通夜的，城市没有夜晚。我拿出口袋里随身携带的口琴，这是小时候爸爸送的，妈妈在我出生时就走了，所以那时我很内向，一向不与同龄的伙伴玩，爸爸就教我吹口琴，这是我那时最开心的事。爸爸车祸走了以后，口琴就是爸爸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了。  
我把口琴放在嘴边，轻轻吹唱，泪流满面。  
这是二零零四年的冬天。二零零四年，我失去了两个女人，一个我爱的，一个爱我的。

秦时明月

红提上去。
  

虹虹

相信二00五年你会有一个好的开头    喜欢你的心情文字   问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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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客

爱一个人并不是得到她，或者失去她。曾经拥有的日子都是值得回忆，留恋。最美好的东西都珍藏在记忆的深处。

燃烧的香烟

下面引用由墨客在 2004/12/15 01:57am 发表的内容：
爱一个人并不是得到她，或者失去她。曾经拥有的日子都是值得回忆，留恋。最美好的东西都珍藏在记忆的深处。

容易吗,一般都做不到.楼主在一年失去两个女人,这也只能说明,这两个女人不是他的天使,哎,

叶落残梦

啊！爱女人也挺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