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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28 1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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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经作者同意,在此放作品<突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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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前的一宗强奸案,改变了罗娟娟的命运。
1990年五一劳动节前夕,健民纺织厂组织一台“劳动者之光”的大型文艺晚会。罗娟娟作为厂花,成为了那台晚会当之无愧的明星。她不仅是整台晚会的节目主持人,还是舞蹈《金梭与银梭》的领舞。她穿着一件乳白色的连衣裙,一亮相,台下掌声雷动。那一群早期的“追星族”,比起现在的“发烧友”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光拍巴掌还不够,吹口哨、敲饭盒、拍椅子、大声吼叫,各种声响挤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差点将纺织厂那个可以容纳上千人的大礼堂掀翻。最后厂里不得不动用保卫科的人,才压住了阵脚。散场以后,晚上11点多钟了,工会给演职员安排了宵夜,工会主席亲自宴请这些业余演员。为了庆祝演出成功,还特意弄了一点酒。罗娟娟那天太兴奋了,从来不喝酒的她竟然一口气和工会主席干了十几杯。结果肯定是烂醉如泥。工会主席安排一个女工送她回去,走到半路上,罗娟娟的酒醒了,推开送她的女工说自己能够走回去。那女工本来就嫉妒罗娟娟,况且人也累乏了,正巴不得。于是就和她分了手,各自走了。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工厂的业余生活单调而枯燥。凌晨时分,万籁俱寂,只有远处厂区还传来隆隆的轰鸣声。罗娟娟的宿舍在三区,那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区域,沿途要经过一个晨练的小树林。这片小树林又被人称作“爱情林”,夜幕降临,三三两两的年轻人就钻进去,各自为战,互不干扰。第二天清洁工人总能在那片树林找到避孕套和可疑的内衣内裤什么的。有一回,竟然还在那里捡到了一个死婴。从此以后,晨练的人换了地方,恋爱的人也换了地方,“爱情林”成了一片死气沉沉的林子。罗娟娟和肖一新也钻过一回“爱情林”,但受不了四周草丛中传来的滥七八糟的声音,落荒而逃。或许是上天的安排,也或许是酒精的作用。那一晚,她放着有路灯的大路不走,偏偏要去抄一条很危险的捷径。
她就是在那里被人强奸的。
当时,一只大鸟从某个未知的角落飞出来,猛地将她掀翻在地。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罗娟娟身上的衣服就被“鸟儿”撕得七零八落了。任何反抗和喊叫都无济于事,再加上酒精的作用,根本无法逃脱。很快这朵厂花就在“爱情林”里“零落成泥碾作尘”了。那个人似乎早有准备,用一个宽大的口罩将自己隐藏起来,动作粗暴而有力。自始至终,除了粗重的喘息声,他一句话也没有说,露在口罩外面的那双眼睛阴森可怕。
事后,罗娟娟却像一堆烂泥瘫在那片树林里,下身剧烈的疼痛,头重得像大卡车的轮子,随风而起的草根败叶将她掩埋。不知过了多久,罗娟娟从草丛中醒来,挣扎着穿上了衣服,走了一截,再也没有力气了。这时候,罗娟娟多么希望能有人来帮她一把,将她送回宿舍。她甚至还在心里祈祷,如果哪个男人这时能来帮她一把,只要是未婚,自己就嫁给他。
结果是同车间的邰永怡将她背回了宿舍。
当时,邰永怡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殷勤地跑上跑下,给她买醒酒汤,端来稀饭,还打来了洗脸水。这个老实巴交的小伙子做梦也想不到,那一夜,自己竟然误打误撞地走在了桃花运上。罗娟娟躺在床上,看着邰永怡又有些犹豫了,这个男人太普通了,看上去老苍不说,背还微微有些驼。要在平时,自己连多看他一眼也觉得累。既然已经发过誓了,再也没有更改的道理。这或许就是命吧。
半个月后,结束了处子之身的罗娟娟便和同车间的会计邰永怡恋爱了。
罗娟娟和邰永怡恋爱的消息令全厂的人大跌眼镜,在众人看来,罗娟娟和邰永怡就像是来自两个不同星球的人。罗娟娟是纺织厂公认的厂花,容貌姣好,能歌善舞,气质不俗。而邰永怡不仅相貌平庸而且天生显老,背还微微有些驼。论职位,邰永怡只是纺织厂二车间的一个小会计,属于那种无名小卒之类。而罗娟娟在进厂的第二年就是三八红旗手了。
“罗娟娟的脑壳如果不是进了水,就是让高压电打了,反正是不灵泛了。”这可能是惟一能找到的理由。
两个人走在一起,身材高挑的罗娟娟像牵了一匹骆驼。从厂区经过时,厂里嫉妒的男人们就会唱起一首经典的老歌——《驼铃》:“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传来驼铃声……”懵懂无知的邰永怡偶尔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哼哼,罗娟娟气愤地把手一甩,眼泪汪汪地骂道:“真是一匹骆驼!”
全厂中最不能容忍的是时任厂团委书记的肖一新,他追了罗娟娟三年,两个人明里暗里都有了那么一层意思。还钻过“爱情林”,虽然没有偷食禁果,基本上也是约定俗成了。结果,斜刺里杀出一匹骆驼来,将他即将到手的女人抢走了。这不比挖了他的祖坟还难以忍受?他找罗娟娟,罗娟娟避而不见。他找邰永怡,邰永怡一言不发。那一阵子,长着一双白净小手的肖一新像一只灌满了气的蟾蜍,满厂子疯狂转悠。浑身的火气一点就着,恨不得连健民纺织厂也一把火烧了。
几个月后,罗娟娟出现了妊娠反应,两个人急急忙忙地举行了婚礼。1991年3月,罗娟娟生下了邰健生。这朵厂花突破重重阻力,固执地将自己插在了牛粪上。这样草率的婚姻注定不会幸福。这是若干年后,罗娟娟躺在肖一新怀里说的。
罗娟娟是个完美主义者,对婚姻的要求近似于苛刻。随着强奸案的影响渐渐淡去,恢复了元气的罗娟娟,越发不能饶恕自己的草率了。邰永怡的粗俗和卑微,在婚后的家庭生活中逐渐显露出来,就好像河水干枯后,暴露在阳光底下的卵石。这枚面目可憎的卵石,令她一次又一次地悔断了肠子。那是个怎样的男人啊,每天下班回到家里,脸也不洗,鞋也不换,叨着一支烟挺尸一样躺在床上(那时他还不会做饭)。罗娟娟从食堂打来饭菜,还要求着他吃。吃完晚饭后,把罗娟娟一个人扔在家里,自己却跑到门卫室和那个快要退休的老蔡下象棋。一直下到下半夜。还有很多生活习惯更是她不能忍受的,夏天里,邰永怡打着赤膊,故意露出他背上那个丑陋的肉疙瘩,很容易让人联想起街头出售的卤腊食品。他喜欢一边抽烟一边搓脚气,还不时地放在鼻子下面闻一闻,仿佛那不是真菌皮屑而是花粉。搓下来的皮屑弄得满地都是,白花花的一片,看得人心惊肉跳。两只耳朵臭不可闻,闲下来就用棉签呲牙咧嘴地掏,掏出来尽是一些豆浆状的黑坨坨,恶心的是,他竟然还像战利品似的整整齐齐地摆在一张白纸上。除此以外,还有吃饭时的叭叽声和响亮的放屁声,这些龌龊的细枝末节同样让罗娟娟痛不欲生,她一想到要和这种人生活一辈子,还不如趁早死了干净。那个强奸犯留下的邰健生让罗娟娟无论怎么努力,也找不到做母亲的感觉,那是一个永远无法抹去的耻辱的记忆,就如同邰永怡搓下的脚气一样,讨厌死了。
结婚不到一年,忍无可忍的罗娟娟就和邰永怡提出离婚。但邰永怡却不同意。官司打到了厂领导那里,结果在厂领导的干预下,离婚一事暂时搁置下来。罗娟娟采取另一种方式,远离邰永怡父子,远离那个家。恰好这时,肖一新当上了健民纺织厂的厂长。在他的鼎力帮助下,帮罗娟娟创办了娟娟时装公司。阿弥陀佛,总算将把她救出了苦海。
“你不想离婚是吧?那好,我让你生不如死。”她想用冷战和拖延的方法,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和平演变。结了婚和没结婚一样,你邰永怡熬到一定的程度就会自己提出离婚的。却不想这一拖就是十几年,邰永怡屁都没有放一个。和平演变变成了和平相处。
有一句流行的话说:“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以邰永怡的性格。只要她不离婚,家里那面红旗永远不会倒。不倒也好,“花自飘零水自流”,甩给你一个负担,再送上一个饭碗,半死不活的拖着,我做我的花,你做你的水,各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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