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断天山

侃侃

情断天山

　　爱得伟大，才能使自己的心高昂！
——作者题记

“小星星眨着那大眼睛
看见它就想起一个人
我和她在黑夜里数星星
天上的星星又暗又明
地上的人儿又远又近
星星呀星星
哪里是你呀
哪里是我……”

在每一个午夜梦回、心泉呜咽之际，三十四岁的陈晓阳总会独自一人披衣下床，站在朝南的阳台边，面对着北方满天闪亮的星子，用深沉、低缓的男中音忧伤地唱起这首《小星星》，汹涌的泪水顿然象大海的潮汐不断地从心灵之窗中狂涌出来，他的心在无边的暗夜里无声的颤抖着，一个声音在心底一遍遍地呼唤：玲子——我的星，你好吗，你好吗？……
也许，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每个人的心中都深藏着一段纯洁的恋情，推开陈晓阳的心灵之窗，那又是怎样的一番情感世界呢？……
一九八八年的初夏来得特别的早，十九岁的陈晓阳带着他的学生象一群彩色的蝶，飘过油菜花的芳香，穿梭在一片幽幽的翠竹林里，这是他们师生去游东湖底的情景，都说这东湖没有底，但今天，陈晓阳和他的学生们偏要走进它的心脏，走进大山母亲生息跳动的脉搏。一群十几岁的孩子，用嫰生生的童音喊着：“去呵，去呵。”这童音中还带了一个唯一的成年人的附和声——那便是他们的老师陈晓阳。
十九岁的阳光男孩陈晓阳是那样的青春勃发，他感到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师范毕业的他仅过了半个学期就被派到这座山青水秀的小山村任教师兼校长。那虽然说明不了什么,但他那独当一面的雄心终于得到了实现,更重要的是在这座有着三十四个孩子,一个一三复式班的村校里,陈晓阳可以从容地实施他全新的复式教育理念,这是他梦寐以求的.还有一个原因,埋在心里没有捅破,那就是他需要一个相对寂静的环境来继续他那令人神往的文学梦.在他十七八岁的年纪里,他就已经把心灵之花和成的文字点缀成一个个小方格天女散花般地寄往报刊杂志,因而十九岁的他已是当地一位小有名气的业余作者.在这样一个只有一名教职员工的山村校园里,陈晓阳所有的理想\抱负\天赋\热情都得到了最大限度地发挥.这正是陈晓阳青春焕发,豪情满怀的原因之所在.在这个以村口的小溪优美的叮咚声而命名的琴弦村里,十九岁的纯真少男陈晓阳感到自己就是命运的主宰者,他天天带着他的学生在课余唱那首<快乐的歌>.
终于有鸿雁陆陆续续地涌进他的窗口,那是远方的同学和他文章的读者给他的来信.读者中有一位叫吕莉的同龄女孩几番来信又几番穿越大半个城市来山村看他,但这在陈晓阳心里起不了多少涟漪,他把他们当作一般的同龄人来看待,他总是真诚的把同学和读者们的信用心地收藏起来,细致地填上收悉日期和回复情况,而对那位来访的女孩,他总是客气的接待她,又平静的送她走.
日子就这样淡淡而去,读书\教学\写作成了陈晓阳全部的生活,守着这份甜蜜的清贫,他一种幸福的感觉.
忽然有一天,一封寄自遥远新疆的北方来信尤似一石激起千层浪在陈晓阳的心头掀起怎样一股巨大的波澜,那是一封来自天山脚下的女孩来信,女孩叫王玲星,是一位刚刚走上工作岗位的十八岁的师范生,她说:”……我是来向你学会自信,学会坚强的,读你的文章,十九岁的你就已经是一位独挡一面的勇士耕耘在大山深处的讲坛上,能写出那样贴近心灵的作品,能拥有”命运,我决不会输给你的”那样满腹的豪情.而我,象一个忧伤的丁香一样的北国女孩,在学校里人微言轻,我的音乐\美术专长无从发挥,老师间还常勾心斗角.在家里,父母整天吵呀闹呀瞎作腾,我每天过的是提心吊胆的日子,我永远走不出自己编织的忧伤中……”在信的末尾,还附有一首诗<十八岁的忧伤>,以及一张一寸黑白照,照片上的女孩看上去是那样的美丽忧伤,有着大大的眼睛,有着一对深深的酒窝,可那里面盛满的却是生活的苦酒.她那样出神而忧郁地望着他,陈晓阳第一次感到内心深处的心灵之弦被一个陌生的女孩轻轻地拨动了一下,在这样一个嚼着酸酸的并不完全成熟的桃子的初夏,陈晓阳的眼睛被一位天山北麓白杨深处的女孩击中了.
呵,遥远神奇的天山.呵,梦一样的忧伤女孩!

“紫雾里的平顶山深深沉沉
带露的草莓似你明亮的眼睛
我守望在每个季节的路口
等待着你的风尘仆仆……”
仿佛注定是一种深深的缘,牵一双鸿雁,南方与北方进行约会.
陈晓阳与王玲星正是这样,相隔千山万水,却以文字作舟,在生活的海洋里彼此扬举起友谊的三角帆.在这个十八九岁的浪漫年岁里,他们的感情是绝对的纯而又纯,正象他们在信中所说的那样:”南方告诉北方南方的点滴,北方告诉南方北方的丝缕……”
然而____
也许因为是同龄人,也许因为是同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份淡淡的默契,那份深深的理解,那份对理想的追求,那份对爱情的渴望早已在彼此间书来信往的不断增加中而初露端倪,两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人于不知不觉中闯入了彼此的心海.
在陈晓阳眼中,王玲星是那样的清纯可爱又多才多艺,她会在信的中间恰到好处地画上一杯满满的美酒让你慢慢地”品尝”,或者,在信的末尾,配上一群生动的小动物让你开怀一笑.她还把自己演唱的歌曲灌制成盒带强行”推销”给陈晓阳,让他每晚临睡前都做一次”每歌一练”,逗得陈晓阳不得不这样写道:”……我早记住你了,那个照片上家住北疆平顶山身高一米七一\披肩发\会唱歌\会画画的叫星的女孩……恐怕这辈子想忘也忘不了啦.”
而在王玲星的眼中,这个瘦瘦单单的高个子男孩陈晓阳有着太多的与众不同,他风趣\幽默\热情\成熟\侃侃而谈又勇于承担责任.他使这个北方女孩第一次领略到男人也是善解人意的,也是会鼓舞人前进的.他尤其敬佩陈晓阳自信\坚强的性格和那横溢的写作才华.她在后来的信中这样写道:”晓阳,没有你的日子我一遍遍读你的信,你的话总是能让人回味好几天.有时候,我常常会出神地望着夜空,我多么希望那颗天边最大最亮的星星是你,而我,就是你旁边那颗最小最弱的星星,我们头顶着风雨,一起牵手奔跑……”
读着远方女孩这样激动人心的话语,陈晓阳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再也无法漠视内心深处的呼唤,无法拒绝向心爱的人儿勇敢地坦露心迹:”……如果你是飞翔的雁儿,我就是那含泪的射手……如果你是远方的星星,我就是星星下高高的白杨,永远和你站成一种永恒的风景……”
爱的故事就这样悄悄展开,当陈晓阳和他的学生们大声朗读<葡萄沟>时,远方的王玲星为他们寄来了吐鲁番的葡萄干,而当王玲星带着她的学生学习<故乡的杨梅>时,陈晓阳也早已为她们寄上了家乡的杨梅罐头……两颗远方的心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深深地关注着对方.一条似有若无的邮线架起了南北两头的情感热线.
忽然有一天,陈晓阳变成了目光呆呆的男孩,因为____北方没有来信.
接二连三发出的信件也似失落草丛的筝.远方的星,我的玲子,你怎么了?
二十多天后,陈晓阳终于收到一封玲子的姐姐写来的信,信中说,玲子在一次事故中被烧伤,头发烧焦了,左脸颊也烧伤了一大块,现正在县人民医院接受治疗.她很痛苦,也很自卑,怕破了相.姐姐说,晓阳,现在只有你能安慰她了.
陈晓阳的心一下子缩紧了,为心爱的人不幸的遭遇.他真想立刻丢下手头的工作飞过去陪伴在王玲星身边,与她一起共同承受伤痛的煎熬,但他不能离开自己的岗位,他放不下孩子们的学业,他突然想到前一阵子他们谈到的同心圆的故事:圆心是你,圆心是我,大圆将小圆包围着……于是,以最快的速度向远方的人儿发去这样一封电报:”姐信悉.答案圆心相同.坚强些.”在随后寄出的信中他又写道:不管伤情如何影响你的面容,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最美的女孩!”
又是二十多天过去了,陈晓阳在焦急的等待中终于等到了出院后王玲星寄来的信和照片,照片上,一个穿黄风衣的潇洒女孩,一头短短的假小子头发,美丽的眼睛充满喜悦,那张姣好的脸庞一如往昔.她调皮地在信上跟心爱的男孩说,现在,我也敢和你比了,你看我的头发是不是和你一样的短.陈晓阳这才吁了长长的一口气.呵,我的爱,一切无恙.
不知不觉中,他们的通信快一年了.一年中,他们高举着爱情的旗帜,倾诉着彼此无限的相思____
“阿阳,我只有十九岁,妈妈说,我还不能走出新疆去口里看你.”
“阿阳,你能来吗,在这个八月的假期?”
”阿阳,你快带我走吧!”
“紫雾里的平顶山深深沉沉/带露的草梅是你明亮的眼睛……”陈晓阳再也不能漠视远方爱人滴血的呼唤,他对自己说,我要去新疆.他开始悄悄地做赴疆的准备.
那天,那个叫吕莉的女孩又来看他了,在校园的后山上,陈晓阳终于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她.这个善良的女孩一下子怔住了,眼里,顿然飘起了一阵雾,她转过身去,不经意地抹去泪滴____
“你决定了?”
“决定了.”
“不能不去吗?”
“……”陈晓阳坚定地摇了摇头.”
“……”
女孩走时扔下一句话:”不管你和她的事成与不成,我都会等你三年.”


“那是二十岁的夏天
雨季已然谢幕
背负瘦瘦的行囊
象一只寂寞的孤雁
风一样奔向白马秋风的驿站
那时候的新疆
是我心中的一张爱的名片……”
一九八九年的八月在陈晓阳的生命中注定要刮一场猛烈的西北风.当他从上海站踏上奔赴乌鲁木齐的54次特快的那一刻,他顿然意识到:生命中的第一次远航就这样开始了.
他是个懂事又成熟的男孩,行前他把困难估计得足足的,并一一作了安排,他甚至想到了行程中潜在的危险,这绝非危言耸听,要知道,两个月前的那场政治风波在遥远的祖国边陲的民族地区也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骚动.此番赴疆,陈晓阳觉得自己正是以死的勇气远涉天山寻找心爱的女孩,这让他觉得自己有一种受难般的美丽.
列车就这样夹风带雨,一路狂奔.经中原,过西安,穿越长长的黑飘带一样的甘肃全境,继续向西,向西.当列车驶过夕阳下的嘉峪关时,陈晓阳的心头立刻涌上的是那首古老而凄美的诗句:”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如今,是真的无故人么?不!陈晓阳在心头狂喊着,我的爱,不就在遥远的塞外……
列车象一个坚定的马拉松长跑运动员,在历经四天三夜的狂奔后,终于体力不支了,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这时候,它更似一个孤独无援的旅人,在茫茫沙漠中跋涉,前后两个车头同时工作,一个在前拉.,一个在后推.就在越过茫茫戈壁的那一刻,陈晓阳终于见到了他魂牵梦萦的天山和天山上皑皑的白雪.”天山高\天山险\天山横在我面前\天山路\弯又弯\你把我的心事牵……”望着它,那首老歌又涌上心头;望着它,陈晓阳突然有了一种流泪的感动.他在心里深情地说:”天山,我来了.玲子,我来了!”
傍晚时分,列车几经跋涉终于到达南北天山的交汇处_____自治区首府乌鲁木齐.陈晓阳的双脚踩在了这片坚实而神奇地土地上.他感到天是那样的高远,地是那样的广阔,有多少五颜六色的民族服装就有多少个民族的语言交汇在这里.这儿的人们以乌鲁木齐时间为标准,比北京时间晚了整整两小时.
陈晓阳在乌市只逗留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便匆匆踏上开往北疆的汽车.可就是这一个夜晚,也让他闹出了两个笑话,他拿拾元钱在街上向维族巴郎(小伙)买一个西瓜,结果对方称给他的竟是100斤西瓜,原来才一毛钱一斤啊.他拿伍元钱去饭店吃拉条面,人家店主”嚓\嚓\嚓”给他上了五大碗拉条面,嘴里还说:”五快钱,就这么多.”这还嫌给得不多啊,陈晓阳简直看得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他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心里说,玲子,不许笑我!你们这个”鸟”鲁木齐可是真正的价廉物美.
现在,汽车带着陈晓阳在北天山深处的腹地环绕着,颠簸着,过了米泉,过了吉木萨尔,过了博格达峰,近了!离心爱的女孩的家门口越来越近了,陈晓阳的心头升起的是天山雪一样洁白的圣洁,他手捧着一束鲜艳欲滴的玫瑰,期待着与心爱的人儿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终于,那个记忆中不知唤了千百遍的地方____平顶山到了.陈晓阳下车了,当他环顾左右,空荡荡的站里就他一个行人.她呢?怎么没来?他没有见到心爱的女孩的身影.有那么一二秒钟,陈晓阳的内心一片空白.亲爱的,你在哪里?然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他眼前一亮,他看到了_____那个从背后深情地注视着他的女孩,那个有着一双美丽大眼睛的高个子女孩,那个与他一样穿着火红情侣T桖装的女孩.烈烈的西风吹起了她的一头调皮的短发,她的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光……
就这样见面了,两个相恋一年多尝尽无数相思的南北恋人就在一个叫平顶山的地方见面了.他们就这样走向彼此,走近了,又站住了.没有他们无数次设想的拥抱,甚至没有对白.女孩只是不停地流泪,男孩不停地给她抹眼泪,抹着抹着,男孩也流泪了.他的面前站着的是他那早思暮想魂牵梦萦刻骨铭心的女孩,是那个给他勇气给他力量给他爱情让他穿越一万里风尘却依然使他血泪奔涌的女孩……女孩,面对着我,你最爱的人,你真的就一个字也吟不出来吗?
这一夜,平顶山村沸腾了,一拨一拨的乡亲踏进王家大院来看望陈晓阳,一辈子足不出户的乡里人,他们不相信世上真有这样的爱,可以打破地域的界限跨越千山万水悄然而至,他们都希望看一眼这个来自江南湿润空气里的男孩是不是一个三头六臂的人物……
当王家大院的人潮退尽,已是午夜时分,王玲星为心爱的男孩做了第一顿饭,这是一顿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饭菜____拉条面拌辣椒炒蛋.陈晓阳是那么狼吞虎咽风卷残叶地吃完了这顿有滋有味的晚餐,吃得满头大汗___辣的.王玲星就这样坐在一边温柔地陪着他,轻轻的为他擦去脸上的的汗水,喃喃地说:”阿阳,到现在我才敢相信,我的爱再也不是虚无缥缈的!”若干年后,当陈晓阳回忆起这一幕的时候,他觉得这是他一生当中吃过的最好的一顿晚餐,他后来曾发疯似的吃遍家乡小城里所有饭馆的拉条面拌辣椒炒蛋,却再也吃不出这样的好滋味来……
今夜月华如水,今夜是陈晓阳和王玲星爱的节日,今夜的傍晚从午夜开始.他们手牵着手走向风漫漫的平顶山口,两颗狂热的终于跳到了一起,一对天南地北的少男少女用青春\用爱情\用行动塑造了一个爱的童话.这一天,在他们的生命中多了无数个第一:第一次与心爱的人热情相拥,第一次与心爱的人深情相吻……

“天山雪终年不化
白杨树迎风林立
梦中的小白杨啊
美丽如昔
我想和它站在一起
站成一种永恒的风景
谁知一场突袭的沙尘暴……”
快乐的日子就这样悄悄流逝,沐浴在爱情阳光中的陈晓阳觉得自己就是幸福的化身.当他得知玲子家有近百亩可供耕作的山地时,禁不住伸长了舌头.这以后他就打趣地说王玲星是“地主家的女儿”,并说地主家的女儿跟他这个农民家的儿子就好比皇军跟土八路----是一对真正的“冤家”.
这些天,他伴随着亲爱的”冤家”割麦打场,挑水做家务.他学会了骑马,吆喝毛驴,还打破了当地人不下河洗澡的纪录,带着他的玲子在河道里尽情地畅游嬉水.他的这一举动几乎带动了全村的小伙子做他的追随者,大家都跟他这个浙江佬学游泳.
这十来天里,他也差不多和玲子的家人处熟了:慈祥的奶奶,忠厚的父亲,一说一笑的姐姐,以及两个外号叫”老黑”\”尕球”的弟弟.只有玲子的母亲在县城一家建筑工地帮厨走不开,仅在晓阳到达的第三天回来见过面,做了许多好吃的招待他,走前一再嘱咐他在这里多呆几天,还把女儿玲子叫到边屋给安顿了半天.
事实上,陈晓阳是知道玲子的母亲不同意他俩的事的,早在两人通信时玲子就告诉过他,及至此番见面,王母也只是客客气气地未及表态.这让陈晓阳觉得前途大有可为,只要主动出击,未来的丈母娘是会转向支持他们的,只少不至于太糟糕吧.
这两天,陈晓阳赴疆前寄往玲子家的三个大邮包同时到达了.打开它们,陈晓阳象变戏法似的一件件往外掏东西,这全是送给玲子家人的礼物.从服装到土特产,从奶奶的老花眼镜\十九码半的雨靴到爸爸的围棋\像棋\烟斗,妈妈的马海毛衫\香水,姐姐的珍珠项链,弟弟们的学习用品等等,不一而足,简直可以开一家琳琅满目的杂货店了.这些都是王家每一个人最希望得到的东西,是晓阳在与玲子的通信中有意无意地刺探到的情报,也才有了这次投其所好的突然袭击.应该说这个方式不太高明但较为管用,家人中除了玲子的父母不便表明态度之外,其他人早已把胜利的天平倾斜给了陈晓阳和王玲星一方.
然而随后发生的一件事却使事情的进展发生了九十度的大逆转.
就在陈晓阳到玲子家的第二十天,玲子的母亲带着一个远房亲戚---在当地开店的河南姨夫回来了.当天晚上,玲子的父母,河南姨夫组成了一个”三堂会审”的架势在客厅里跟陈晓阳进行了一次正式谈话.谈话主要在河南姨夫和陈晓阳间展开,在问了陈晓阳个人\家庭的一些情况后,河南姨夫就单刀直入地提出,我们不同意你和玲玲的事,理由很简单,离得那么远,你要是骗子,岂不害了玲玲的一生.
陈晓阳没料到玲子的母亲会来这一招,眼前这位河南姨夫不怀好意的谈话一下子激怒了他,他掏出身上所有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说:”有名有姓有地址,你们可以查吗!”
“这些能证明什么,现在连人民币都有假,假证件多得是!”河南姨夫把球给踢了回来.在陈晓阳眼里,这个讨厌的家伙不就是电视剧<<陈真>>中的那个公鸭嗓子的警察局长!
“你---你这是血口喷人,你才卖的是假药呢!”陈晓阳终于忍不住顶了一句.
正是这句话激怒了河南姨夫,他确因上次卖假药被工商部门查处过,陈晓阳无意中点了他的软肋,气得他又拍桌子又骂人:“小子哎,玲玲的事我可以作一半的主,你呀休想!趁早滚蛋,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奇耻大辱!大辱奇耻!陈晓阳再也忍不住了,与“公鸭嗓子”展开了嘴巴仗.听到吵闹声,王玲星拼尽全力撞开了客厅的门,护在陈晓阳身边,气得大声责问他们:“你们讲不讲理,不同意就说不同意,为什么要挖苦人,侮辱人!”
其实,这也是玲子的妈妈所始料未及的,她是不同意小陈和玲子的婚事.离得太远,将来想见女儿一面都难,于是不得以出此下策,搬来这个见多识广的姨夫当救兵,目的是想吓唬一下小陈,好让他知难而退.谁知,双方唇枪舌剑成了一场闹剧.
见此情状,王母连忙以退为守,把大家的情绪先安顿下来,又微笑着对陈晓阳说:“你看,我们也说服不了你,我们也想通了,不再干涉你们的事.刚才你姨夫的话你就别往心里去,他主要是替玲子着想.你看这样好不好,你住上一段时间再回去,把这边的事跟你的父母说开了,等过上两年,你们都到了法定年龄,我们这边去几个大人把玲子送过去,把你们的事给办了…….”
这一番话,冠冕堂皇,又是一极好的托词.陈晓阳的心头失望透了,他满怀希望地赴疆寻爱,结果却被人以骗子论处.他气冲冲地收拾物品:“我明天就走!”站在一旁的玲子禁不住大喊一声:“不,你别走,你走了,我也跟你一起走!”
那正是一个离离愁绪满心头的夜晚,陈晓阳独自一人去了平顶山口.不久,玲子也出来了,她默默地为晓阳披上外套,轻轻地说:”对不起,晓阳,让你受委屈啦.刚才我向妈妈求了半天,她还是不同意我跟你去.她说,你走,我就死给你看!”
陈晓阳默然了,他只有抱紧亲爱的女友----
“也许,我们只能做朋友.”
“不,带我走, 阿阳.你走了,我会疯掉的.”
天山雪永远堆积出一种洁白的无言,陈晓阳却真的动身要走了,任谁劝也劝不住,玲子的母亲给他的那个两年的承诺虽是一个美丽的谎言但此刻他也只能当真话来听,他解释说:“快开学了,我该回去了.”玲子一直拉着他的手,为了心爱的男孩,她几乎丢掉了一个女孩全部的自尊当着大家的面跪下来求母亲,但无济于事.两只紧握的手绝望地分开了……
汽车开动了,陈晓阳闭上了眼睛,坚决地不回头看窗外一眼,他怕看一眼,仅仅是看一眼,他的心就会软了,他就会放弃离开的决定.陈晓阳的眼前又浮现出第一次见到玲子的那个午夜他们初吻的情景.,那个北方女孩火辣辣的唇……
“亲爱的星,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何时才能相逢.”他的耳畔又想起了玲子为他唱的那首肝肠寸断的曲子:“相见难\别亦难\珍惜这真情与万千\我柔情万种\他去志更坚\只怨今生无缘\道不尽声声珍重\默默地祝福平安\人间事诚难遂人愿\且看明月又有几回圆\远去矣\远去矣\从今后梦萦魂牵……”

“相聚的时候
你是一只快乐的燕子
离别的时候
你是一只失群的孤雁
我跋涉在爱情的原野上
在秋天的每一片枝叶间悄悄的寻你……”
这已经是第七个夜晚了,在乌鲁木齐汽车站对面红山旅社的客房里,陈晓阳就这样身心疲惫地躺在床上.他发着高烧,却还要让那位丹凤眼的女服务员帮着他去买啤酒.“哀大莫过于心死.”这些天,那些三点水的东西成了他的知交,那些个空啤酒瓶子早已横七竖八尸横遍野地堆满了房间的一角,七天里,陈晓阳喝下了整整一百瓶啤酒.
美丽的丹凤眼显然想说服他,很关切的嗔怪道:“还是别喝了,你还发着烧,你还要不要命啊!”停了停又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能告诉我吗?”
“……”陈晓阳没有回答,但他在心里说: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啊?
“好吧,我帮你去买,但你必须把退烧药吃了,还有,作为回报,你还必须得请我陪你喝酒.”
于是,在这个遥远异地的客栈里,在这个陌生的客房部值班室里,陈晓阳就着花生米喝起了酒,年轻的丹凤眼用大碗的酒陪着他喝……借着酒的力量他们展开了老朋友般推心置腹的交流.陈晓阳正是在这个时候听到了另一个版本的关于爱情的故事----
天山下,有一个丹凤眼的回族女孩,爱上了一个远在安徽皖南的回族小伙子,她就这样毅然决然地过去和他生活在一起.在她怀孕八个月的时候,男孩带着她一起回乌鲁木齐.途中,女孩想去看一眼美丽的西子湖畔,他们就绕道去了,就在他们穿越西湖边的最后一条马路时,男孩为救心爱的女孩,被汹涌的车流幻化成一只美丽的蝴蝶……
男孩就这样梦一样地消失了.女孩没有倒下,她坚强的回到了乌市,生下了他们爱情的结晶---一个漂亮的小女孩.从此后,女孩为了有足够的时间照顾孩子,开始天天上夜班……现在,她的孩子,这个早已进入梦乡的小女孩就睡在值班室里间的床上……
陈晓阳震惊了,被这个故事的本身,被面前这个有着美丽丹凤眼的坚强的女孩----噢,确切地说,她现在已经是孩子的妈妈了.
“是的,人世间有欲爱不能的痛苦,而你,仅仅是在爱的路上受到了一点小小的挫折,你有那么深爱你的女友,你怎么可以赌气离开她,你真混蛋!”
“我----该怎么办?”
“回去,重新找到她,带她走,这才是天地间敢作敢为的男儿!”
……

有时候,一次美丽的邂逅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当黎明再度降临的时候,陈晓阳又满怀爱的信念第二次踏上了奔赴北疆的旅途.他在心底暗暗的发誓:玲子----亲爱的星,我回来了,我一定要带你走.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应该承认,陈晓阳是个颇有心计的男孩,他想到再这样直接找上门去肯定会重重蹈覆辙于事无补,不如悄悄地在平顶山车站附近的旅店住下来.快开学了,玲子肯定会回原来的二畦学校报到,陈晓阳只要找到学校就等于找到了亲爱的女孩.这样,无论是走是留,我们都争取了主动.而陈晓阳自己,早在赴疆前便写好了请假报告,放在镇上的一位老师那儿,一旦自己回不去,那位老师会替自己请假的.你看,从上回的投其所好寄邮包到这回的提前写好请假条,陈晓阳这位鲁迅先生的小老乡还真有点“绍兴师爷”的遗风呢!
在平顶山车站,陈晓阳意外地见到了玲子的好友梁建琴.琴告诉他,那天你走后,玲子就这样不哭不闹不言不语,整个人都傻了,她妈妈担心她出事,就硬拉着她去了县城,说是让她散散心,等心情好一点,再让她回学校教书.琴的一番话,让陈晓阳的心又缩紧了,他为心爱的女孩难过,他感到自己当了逃兵,对不起玲子,辜负了她的爱.他要尽快回到她的身边,让她重新露出幸福的笑脸.
仅仅是过了一天之后,八月三十日,陈晓阳从平顶山出发,翻山越岭,奔赴在寻找爱的路上,他要赶到玲子教学的地方:老奇台镇二畦学校,和亲爱的人回合.由于他不熟悉车况,因而错过了乘车的时间.当他又饥又渴地步行了六十多里山路到达老奇台镇时已是傍晚时分,经打听,离二畦学校还有三十里地,陈晓阳的脚板走烂了,但为了争取早点见到心爱的女友,陈晓阳还是打起精神一瘸一拐地继续前行.不久,天黑了,还有十五里地.怎么办?无奈中的陈晓阳急中生智,截住一位骑自行车的中年大哥,给他拾元钱,求他无论如何把他送到二畦学校……
到了,精疲力竭的陈晓阳终于到了玲子工作的地方:二畦学校.学校正在搞基建,操场上灯火通明.一问,才知道玲子还没有到,学校后天才报名,她最早也得明天才能到吧.
又累又饿的陈晓阳顾不得斯文向那位正在施工的包工头大哥求救,能找个地方借宿一夜吗?这位四川大哥倒也直爽:“行,你是王老师的男朋友,啥也别说,你要不嫌弃,晚饭就在我们大灶上将就一下,晚上就跟我在露天工棚里挤一挤吧!”
只能这样了,陷入困境中的陈晓阳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晚饭主食是窝窝头,又硬又涩,陈晓阳只吃了一个就吃不下了.厚道的四川大哥还热情地为他打来了洗脚水,陈晓阳终于可以泡一泡那疲惫不堪早已血泡连连的双脚了.那一晚,他和四川大哥同挤在一个露天工棚里久久地睡不着,两个大男人谈起心爱的女人热泪盈眶,而塞北的秋夜已是霜重雾亦浓了.
直等到第二天下午夕阳西下,远山独吞孤独,还是没有见到亲爱的女孩的身影,陈晓阳的心里开始发毛了,是不是这学期她被调到了别的地方,是不是玲子的母亲觉察到了我的返回而把玲子囚禁在家中了.思虑再三,陈晓阳觉得必须在这儿等下去.他突然想到玲子先前告诉过他,在离学校最近的一个村,有她的一位知心朋友张帆.现在,只能去试试找找她了.当他几经周折终于找到张帆时,这位有着一张标准瓜子脸的女孩,对陈晓阳的到来非常高兴,她说:“今儿,你就住这儿吧,我看过你写给玲子的全部的信,我相信你是一个勇敢的值得信赖的好人.”
那一晚,陈晓阳住在张帆家的炕上,那间屋子只有他们两个人,,张帆的家人都去克拉玛依了.陈晓阳感谢这位热情的女孩的收留,也感谢她在第一时间对他人品的信赖.他后来常常回忆起人生路上这位陌生女孩的好情义.
一九八九年九月一日,陈晓阳终于在老奇台镇二畦校园里见到了他日思夜想的亲爱的玲子.两个熊熊燃烧的青春之躯又一次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分别虽然只是短短的十天,可对陈晓阳和王玲星来说却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带我走吧!”这是一个饱尝刻骨铭心的相思之苦的女孩向自己的爱人发自心灵的呼唤!
在初秋塞北的微风中,在那片洒满落叶的二畦公路上,陈晓阳和王玲星在两棵并排的枝繁叶茂的小白杨上用心的刻上了:“晓----玲  一九八九”的字样.
让天山作证,让白杨作证,让岁月作证:有一个女孩,有一个男孩,他们曾经那么那么倾情地深爱过……


“你的相片我只留了一帧
就是那幅雪野上你忧伤的沉思
你的电话多年未打也不敢打
你的信笺多年未读也不忍读
十年后我养好伤口重新上路
我只记得你说的那句
让爱伟大  让心高昂……”

玲子,你二十岁了.
踏过潮湿的雨季,你从天山脚下走来.在故乡宁静的怀抱中,十九岁,曾经如流星灿烂地点燃起你的名子:土园仓的红衣女孩,长发扬起黑色的音乐,二畦校园的走红歌星,沙枣花也为你激情狂舞……当二十岁来临,在江南沉甸甸的冬季里,你温馨的梦冻醒了,为了一次或者一千次永恒的爱,你毅然背负故土背负所有亲人的目光,你的心不再轻松也无法轻松……
当爱情是痛苦的时候,我们为爱情而痛苦,当爱情不再痛苦的时候,我们为亲情而痛苦.
王玲星就是这样,陷入了痛苦的怪圈中.当渴望爱情的那份刻骨铭心的相思被爱人如沐春风的呵护慢慢抚平后,对远方亲人的思念就转而上升为心灵深处强烈的渴望.尽管在江南的生活一切如意,物质条件的优越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过了玲子原先的想象.在陈晓阳的张罗下,王玲星在当地的集镇上办起了第一家私人幼儿园,她当园长,一个爱唱爱跳爱画的师范生她全部的才能在这儿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在那次市通俗歌曲大奖赛上,她的一曲<<小星星>>打动了全场观众和评委,一举夺魁.而陈晓阳也不赖,他还在原来的琴弦小学当孩子王,他的复式教育创新理念新论文得到了省市教研组专家的肯定.但他并不满足,准备对复式教育中低中高三段的相同点和不同点作深入系统的研究.对今后美满的生活陈晓阳也有了更进一步的设想,他高兴地说,等咱俩满了法定年龄就结婚,然后倾其所有在镇上开一家卡拉OK歌舞厅.白天两人双双教书育人,晚上共同打理歌舞厅.可以想象,到那时,他亲爱的玲子可以每天过一把嗓子瘾.伴随着优美的音乐,他们的人生也将得到升华……
然后,一切果真尽然么?
三个多月了,远方的父母没有来信.玲子深知,当初自己跟着陈晓阳不告而别确属情非得已,因为她太爱晓阳了.她知道她的举动伤害了母亲的心.从小到大,所有的事情她都是按母亲的意愿去做的,唯独这一次……她是把母亲伤得太重了,以致于母亲至今也不能原谅她.她和晓阳写了那么多的信,母亲一封也没拆一一退了回来.前两天,好不容易收到姐姐偷偷写来的一封信,玲子打开一看,禁不住泪如雨下,心中一层一层的负罪感涌上心头.姐姐告诉她,奶奶去死了,,妈妈为她的私奔气得触电自杀,幸亏一家人早有防备,才及时得以救下.姐姐还说,你们出走的那一天,有人在县城告诉妈妈说看到你们了,妈妈二话没说丢下手头的活计乘汽车追到了乌鲁木齐,在火车站售票处\候车室来回地守着,总希望能把你们截下来,三天三夜滴水不进,粒米不沾,可你们早选择了汽车作为交通工具直接出了疆.这一定是你那位聪明过人的阿阳支得招吧.
读着姐姐的信,一股忧伤攫住了王玲星的心头.奶奶,对不起,孙女没能在您老人家跟前尽最后的孝.妈妈,对不起,您生我养我二十年,我愧对父母的养育之恩.由于心中无法排解的忧愁,王玲星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总是以泪洗面,人也日渐憔悴许多.
然而不久,一个更大的打击象一颗早已埋下的定时炸弹在陈晓阳和王玲星的生活中以哑炮的形式显露出来.那就是王玲星的疾病----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
记得第一次在平顶山汽车站见面时,王玲星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的流泪.这自然也是她真情的流露,但也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当他们四目相对是,王玲星的心脏就象交通阻塞的内环线,不堪重负,堵得人窒息般地难受,堵得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事后,王玲星在给爱人的聊天时也常说起她有这方面的小病,怕被人吓,怕激动.记得那次被汽油烧伤的突发事件中,当时,她离事发地有十几米,如果汽油爆炸时她能本能地往后腿几步,就会安然无恙,可是她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吓得心脏窒息,当场昏了过去,而被汽油溅出的余火灼伤了脸和头发.
然而,这一却都被忽略了,直到王玲星在江南的第二年五月份,与许多热恋中不加克制的同龄人一样,他们也遭遇了尴尬事,王玲星怀孕了.所不同的是,剧烈的妊娠反应折磨得王玲星只好躺在床上,气喘吁吁,她的心口窒息般的难受.陈晓阳见状一刻都没有犹豫,送心爱的人去市妇幼专科医院就诊.
在一间医生办公室里,一个满头白发的女医师用略带责备的口气问陈晓阳----
“你们怎么能光想要孩子不顾大人的命呢!”
“医生,怎么拉?”
“你还不明白,你的爱人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肌梗塞症,这样的人怎么能怀孕生孩子呢?!”
“什么?”陈晓阳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震晕了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其实,如果把王玲星病情中的蛛丝马迹串成一条线,稍有医学常识的人不难联想到病症,然而,忽略的又何止陈晓阳一人,连王玲星父母,王玲星本人都没把症状当回事,总以为是女孩子胆小的一种表现而已.
“现在,怎么办?”
“中止妊娠.还有,经我院心理医师会诊,你的爱人还有轻微的心理忧郁症,她的心理已经十分脆弱,你作为丈夫要替贴她,关心她,在一些生活琐事上尽量满足她的意愿.如果她有什么愿望没完成,你一定要成全她.”
……
三个月后,一九九零年的八月,陈晓阳办理了停薪留职手续,带着他的爱人再次回到了北天山脚下的那片神奇的土地.一年前,他从这里带她走,那是为了爱.一年后,他从南方把爱人送回她自己的母土,那更是为了爱.为了亲爱的女孩,他放弃了做父亲的权利,为了亲爱的女孩,他放弃了自己的事业,为了亲爱的女孩,他甚至还要挖空心思变出一大串理由来证明他愿意这样做.玲子,我的爱人,我只要你幸福.他突然想到了吕莉,这次来之前她也这样对他说:“爱一个人,只要他幸福,我就这样心甘情愿的忍受一切苦痛……”
回到家乡父母亲人身边温暖如春的玲子结束了停薪留职的日子,重新走上了小学教育的岗位,而他的晓阳凭他出色的写作才能在当地的县广播电台里谋了一份新闻采编的职业.
如果,一切能这样如愿地与相爱的人相伴终身也不失为一种幸福.然而,日益严重的疾病终于使玲子察觉到这个恶魔的凶残,也明白了她的阿阳为她所做的一切.她流泪了,阿阳,你为什么要待我这么好!阿阳,今生今世我拿什么来报答你.玲子沉默了,少了许多的笑声.有时候,她常常会在下班时分去看一看二畦路上那两棵镌刻着他们名字的小白杨.一年多了,小白杨长高了,它们迎着岁月的风雨茁壮成长,而我们……
直到有一天,陈晓阳突然接到“母病危速归”的电报,他归心似箭,在乌鲁木齐站他匆匆地与亲爱的玲子话别,只说了一句”我马上回来”就跳上了列车.列车开走了,这一刻,站台上的玲子已是泪流满面.亲爱的,再见了.我会永远把你记在心中.
列车快进上海站前,陈晓阳在整理行李,就在这时他发现包里有一封玲子写给他的信----
亲爱的晓阳:
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两棵小白杨>>的故事吗.
有两棵小白杨.一棵在南方,一棵在北方,有一天他们去流浪,相会在美丽的天山.他们多想站在一起,站成一种永恒的风景,谁知一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打折了北方的小白杨.南方的白杨想去扶它,但被北方的小白杨拒绝了……
阿阳,我就是那棵受伤的北方的小白杨,我会离开你的.请不要找我,你将永远找不到我.因为:爱得伟大,才能是自己的心高昂.
再见,我这一生中唯一的全心全意爱着的男孩,请不要再为我哭泣,你还有一万里路要走,你还有长长的人生,我会在你到达的每一个路口为你祝福……
那份电报是假的,我已通知了吕莉,她会在上海站等你.祝福你们……
“不!玲子!不要这样!”陈晓阳绝望的大喊道……
一九九一年二月,陈晓阳又一次去了天山.他忘不了天山上雪莲一样纯洁的女孩.他在无望地寻找她.
一九九一年三月,有一个南方的女孩也去了天山,她要寻找心中的男孩,她要用自己的爱抚平他全部的苦难,她要带他走出天山,她的名字叫吕莉.
在乌鲁木齐火车站,又有一趟列车满载着生活故事,朝着我们江南绿油油的春天隆隆的驶来……

(全文完)                                          2003.６.12于五泄度假村
                                                    2003.６.20于绍兴市委党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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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有时是要付出牺牲的，社会和生活的艰辛也能催化爱情但也能使爱情夭折，读完后想起了《平凡的世界》里的一段话：“在日常艰辛的工作和生活中会常常想不起你，但并不是把你忘记，毕竟你给了我一段阳光般的日子”，……

箫箫琴音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读完了全文，感觉很沉重，而生活似乎从来就不轻松。所以感到了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