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左脑阔的左 于 2020-9-12 11:53 编辑
2月9日。农历正月十六。晴。家中。
早上又到阳台上坐了一会。我注意到,东边的山峰在略微明亮的天光衬托下,轮廓非常清晰,山顶的树木,历历可数。带状的白雾在山腰的位置缓慢浮动,且不动声色的消散着。这一般是日出的征兆,看来,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美景当前,疾病缠身。
经过左右为难的权衡和犹豫后,我决定不再无限期的等待。怎么都得去试一试,既然外科入院无门,咱就去试试内科。所以,我事先预约了四川肿瘤医院的内科门诊。。。。出行的日子就定在今天。
看来老天支持,给了我一个艳阳高照,一路春光的好彩头。
昨天到社区居委会办理出行的相关手续,特殊时期,政府为一些不得已要出门的人们提供了帮助,就是签发一纸登记表,并证明持表人已居家隔离十四日以上,无感染症状,且未到过疫情高发区的证明。这个表首先要由社区居委会盖章。然后到医院测体温、血压、心率。所幸,我跟我妻子以上三项指标都还正常。医生很爽快的签了字,叫我拿到二楼行政办公室盖个章就完事了。谁知办公室那个人死活都不给我盖章,理由是文件规定的是说出省务工的才给办这个证明,没说省内治病的。我说出省的都可以办,不出省的不就更可以了吗?但是他只是反复强调“文件。”憋到最后,我甚至说出我母亲生前也是这家医院的医务人员,希望通融通融,但他依然不为所动。真想对着那张臭脸来上一拳,但是为了我母亲的声誉,我还是忍住了。不盖就不盖吧。有镇政府、居委会的章,有医生签字,我想,如此情形下,好歹有个将就用的就行吧。
2月12日。晴。成都,四川红十字协会培训中心宿舍楼。
回想2月9号从我家到成都,途中费尽周折,真有乱世之中穿越火线的感觉。其间细节不说也罢。但是我必须记住,那天县城的公交车停运了,一位老阿姨步行一公里,提前等在我必经的路口,硬塞给我一千元钱。必须记住,我的亲人们以分段接力的方式,把我从涪阳家中运送到了成都。夜里十点,表弟接手了最后一段行程(从成南高速路口到人民南路预定的租住地点)他还亲手为我们做好了饭带来,有瘦肉丸子,鲫鱼汤和米花肉…量很足,我们夫妻二人第二天还吃了一天。这是在病情和疫情双重打击下的我,所无法忘怀的。
这几天成都的天气很好,好想出门走走。昨天准备到以前住院的科室见见原先的主治医生孙医生(是她一直与我保持微信联系,给了我很多就诊建议,让我有信心克服困难走出来)。但是,只走到外科大楼门前即被保安阻止。回来时看到一树红梅开得正艳,春天是实在的,也是无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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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3日。晴。成都。四川省肿瘤医院。
上午去见了预约挂号的金医生,这位医生有博士学历,具副主任医师资格。根据他对我以前病历以及最近病情发展的现状所做出的评估,从医生的专业角度而言,所能为我提供的治疗手段已极其有限了,但又没到放弃治疗的地步。建议我尝试一下免疫加分子靶向治疗,这是一种新兴的治疗方法。既然是试,说明有效无效各占百分之五十,我决定试一下。
但是依旧不能入院。受疫情影响,医院的日间化疗也取消了,什么时候能恢复,不得而知。目前只能由医生开药,自己去买。再联系私人诊所去输液。
然后做了CT检查,预约了明天的空腹抽血。说来也巧,等待做CT的时候,竟然意外的遇到了孙医生。她穿着白大褂,从走廊一头匆匆走来。我穿着黑色防寒服,坐在走廊边的椅子上。一黑一白,都足以代表各自的此刻的心情。
2月14日。阴。降温。成都。四川红十字协会培训中心宿舍楼。
决定不再谈及自己病。正如漫天风雪的呼啸中,一朵雪花所应坚守的沉默。
设若一粒雪从天际坠落,在半空经历短暂的迷途后,掉落地上,跟众多的雪一起被铲雪车掀到路边。没有记叙,只有肮脏的融化。我想,雪花并无耻辱可言,可耻的,永远只是被污染的大地。
春天还会有许多反复,昨天的艳阳,并不能阻挡今日的阴霾。气温升降中,乍暖还寒时,所幸我们还拥有一个个窗口。尽管窗外依旧冷清,长期幽居者,尚有向外展望的可能。
亲爱的,你看,窗框上挂着的两只口罩,像不像两只探看的眼睛。
2月16日。晴。四川红十字协会培训中心宿舍楼。
一早起来,开窗、通气。
天气明显转好了。远处高楼朝东的一面已经承接到了第一片霞光,天空露出淡蓝的底子,我甚至清晰地看到,半轮银白的月亮,停在中天。空气清冽,让人迅速从昏昧状态切换至清醒模式。
妻子在做早餐,我也不能闲着。于是拿来拖把,把租屋的方寸之地也拖了一遍。嗯,劳动使人健康,疾病也不是致人懒惰的理由,无论四肢,还是思想。
昨晚看方方的《武汉封城日记》,直到半夜。其中一篇,说到“这病那病,都是人命。”方方六十多岁了,这个年纪的人,想必身体都开始走下坡路,各种诸如高血压、糖尿病、肺气肿等等慢性疾病都会自动找上门来。作为一个诚实的人,方方推己及人的想到,在这场梦魇般的新冠病毒导致的肺炎疫情下,还有多少人因其他疾病得不到及时治疗而在生死的门槛上挣扎。她甚至以一个文人天真的想法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希望政府把武汉的因其他的病而无法入院的病人转移到疫情轻一点的外省去治疗。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我就在她所说的外省,是因防疫需要,癌症晚期都入不了院的一个病人。
武汉是一座被暂时封锁了的城市,就算生活在那里的方方,要了解她的城市目前的现状也只能通过社交媒体和电视新闻。而这两个信源所呈现的又是多么的不同。方方是诚实的,她跟她的大多数亲人、朋友目前就生活在那座城里。我相信她所说的关于武汉的一切,尽管她并不能了解一切。。。。。。
2月17日,星期一。
听到一个好消息,据某TV(昨天看电视新闻看到的,哪个台,记不清了)报道:四川、浙江、广东三省已开展省际合作,在人员往来等方面采取了一些可操作的措施,三省在人员流动等方面都公布了一些如何互相对接的具体方法。贵州省更是宣布了省内全面解封的政策。这无疑让人在全国普遍堵路封村、封小区、封城的氛围下看到一丝曙光。
不由想起一个历史名词:“联省互保”。
又是庚子年,历史多么相似。
2月18日,星期二,上午十点。晴。
人民南路四段人南立交下的四个瞬间:
1、
公交站台两个等车的背影,他们有足够的空间保持距离。
2、车上有零星的乘客。一个下车的人,从我面前前匆忙走过。
3、前面测体温,开车出门的人,有了堵车的体验。
4、医院门口,人们排队经过,通过刷身份证,登记,测体温三个步骤,完成一次出入。
这个有着一千多万人口的城市正在慢慢恢复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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