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冷静的批判与温暖的预言——读胡丘陵长诗《2001年，9月11日》

吕宗林

●吕宗林
冷静的批判与温暖的预言
——读胡丘陵长诗《2001年，9月11日》
“生命和使命，同时撞上/美利坚，美丽而牢固的大厦/和8点48分，这一刻骨铭心的时间”——三年以后，读到这样的诗句，已经朦胧了的画面突然清晰，飞机刺穿两幢大厦的心脏，轰然仆倒后浓烟滚滚……胡丘陵的长诗《2001年，9月11日》（2003年10月，台海出版社出版）无疑梦想从倒塌的钢筋水泥中挖掘出一些什么，梦想从政治、经济、宗教、哲学的无序混合中提炼出哪怕一种元素，梦想矗立一座诗歌或者诗人自己“批判与预言”的里程碑。
“野心勃勃”的胡丘陵在出版了政治抒情诗《拂拭岁月》之后，曾说过“要写一百件世界性大事”。作为一位“智性诗人”（我认为他写诗“智性”的成分居多），在对“重大题材”立意的把握上，有其深思熟虑之处，正如诗评家蓝棣之所言：“通过对9.11这一历史事件的抒情把握，记录了心灵被撞击的历程，通过意象暗示，传达了诗人热爱和平、热爱生命，反对恐怖、反对战争的诗歌理想和人类精神。”在这里，“立意的把握”上升到主导地位（任何立意上的偏颇都可能导致全盘的失败，结构、布局等已退居其次）。是批判？预言？还是批判结合预言？成为考验诗人的“斯芬克斯之谜”。在长诗的“题记”中，诗人说：“如果你感到这寒冷的冬天有些漫长/请用我的诗歌取暖/如果你感到被撞的地球还在疼痛/请用我的诗歌疗伤”，预言性的定位为整部长诗确定了方向，也为间断性的批判埋下了伏笔。谁撞疼了地球？由读者去评判；诗歌能不能疗伤？由时间去评判。
事实上，诗歌的批判相当困难。比如“9.11”，恐怖与反恐怖，正义与非正义，政治家们尚且各执一词，何苦要为难诗歌？诗歌的良心仅仅是对所有美好事物破裂时的惋惜：“不论是谁，撞倒的/都是自己家园的一部分”；或者愤怒地呐喊：“不要用个人的躯体/秘密地制造恐怖/也不要用国家的机器/公开地制造恐怖/不要使用人体炸弹/更不要使用核子炸弹”。这种全人类正直善良的人们都具备的正义感在诗歌中出现，未免显得无奈。政治抒情诗最容易陷入的“泥沼”便是批判的过度，批判的毫无节制，以至于使抒情诗的客观立场和抒情品质蒸发散失，滑入到纯政治的圈套之中。中国新诗史上一些所谓的政治抒情诗经不起时间与艺术的检验，其原因大致也在于此。胡丘陵对此似乎保持了一定的警惕，尽可能采取“冷静”的叙述方式，如在第二章《？》中，用众多的“为什么”来发问：“当剑与矛取代纸和笔的力量/当战袍裹紧婴儿/放弃智慧的世界/已经容纳不下整个世界/寂廖的深夜，谁在敲门”“当我们用出口的罗盘/换回向往已久的时钟/时间也就停在那个朝代了/谁告诉我们/谁指引我们”。在第五章《/》中，我们还不时读到批判的句子：“其实，曼哈顿和广岛差不多/都是在用无辜者的血/证明正义还是非正义/命名是战争还是恐怖”。在批判的“度”的把握上，确实使诗人困惑。没有则缺乏“刚性”，过多则适得其反。
相对于批判而言，预言则更体现诗歌的本质。在第六章《……》中，预言的阳光明媚：“把诗歌贴在伤口上/收藏那些阳光/穿在冬天身上/让石头和钢铁/都长满翅膀”；诗人的感叹与众不同：“窗子倒下了，月光站立着/父亲倒下了，儿子站立着/高楼倒下了，土壤站立着/人体倒下了，思想站立着”；诗人的期望穿越了沧桑时空、痛苦与不幸：“让地球村的人们/都欢聚在和平的树荫下/共度一回/诗歌的节日/清理好废墟/连同那些可怕的思想埋葬/让时间告诉天风/——要风的时候就刮风吧/要阳光的时候/到处都是，灿烂阳光”。尽管诗歌无法阻止恐怖或战争的发生，无法左右世界“冷战”的格局，但诗歌可以良心拷问，可以艺术责难，可以如雪地中耸立的树，以翠绿对峙严寒！可以以金黄的阳光，驱散心灵中的黑暗！在重大题材的政治抒情诗歌中，预言性品质更显珍贵，它甚至可以直接判断一首诗歌的高下！胡丘陵以诗人的智慧较出色地予以把握，恰到好处地体现，使这首长诗的预言性品质像钻石般发出光彩！！
“9.11”是悲哀的，但长诗《2001年，9月11日》却是悲壮的、哲学的、诗意的，在冷静的批判与温暖的预言之间，诗人以诗歌耸立起一座坚硬的纪念碑！由此使我们相信：“死去的大厦/让诗歌活着/诗歌让我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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