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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载:http://www.xinxueyuan.com/forum/show.php?bbsid=7009
〔按:我对原文进行了整理〕
枕戈回复于2004-04-04 09:05:55
孙逐明先生,我对汉语的形式也是非常关注。我认为,现代诗歌不太具备形式美是因为现代汉语里的形式标记太多,如形容词标记"的",时态标记"了""着""过".有了形式标记后语意会更明确,但妨碍了汉语的美感.加入形式标记后,语义的精确和形式的美感必然形成矛盾。
比如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是古汉语,很有美感.没有多少形式标记.若改成:我的脸朝着大海,春天来了,花朵开放.语义是更明确了,但一点不美.
所以我提出西方语言是分析逻辑形式,古汉语是整体逻辑形式.现代汉语是两者的融合.我们应当尽力用整体逻辑表达,特别是在诗歌中.
唐诗的整饬,在观念上是因为中国人的和谐精神起决定作用,所以平平仄仄,对偶;就中国的语言而言,它没有多少形式标记,就没有那部分多余的东西,也比较容易做到平仄对应。现代汉语就不行。
现代诗歌是不可能回到那种平仄对应的平滑起伏的节奏的。诗歌的音乐性是为了更好地促进人的情感的表达,所以音乐感就跟随着情感的起伏而起伏。试看下面几首,个人认为是很有节奏律动感的:
2
望穿秋水的天空下惊现陆地
水草团聚的洼地鱼鸟同居
野花折戟沉沙
搁浅的轮船仿佛剥离灵魂的骨架
3
鱼儿鱼儿慢慢游
浪中小船翻肚白
青草青草快快长
洲上雏马磨鬓黑
4
秋天的诗神在天空打好腹稿
召唤大地上的天才掰开心脏
肆意横向半空的支支花木
猛然间伸出诸王写诗的手臂
5
迎着山坡的茶林雨泪滴滴
浇灌之壶喷出清新的空气
中午移来一丛美丽的影子
好象喝茶的太阳醉眼惺忪
6
八月之枝的黄金怀孕在哭泣
原野四方飘来桂花儿的香
流血的家乡才割下稻子的芬芳
而你已经步入九月的山崖
枕戈回复于2004-04-04 09:14:49
要解决诗歌的音乐性,首先要解决汉语在源头上是以何种形式组合的。不然其他的一切都很难有大作为。
举个例子:面对虎狼强秦的压境,荆轲告别燕王太子丹,击筑而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这里虎狼强秦不写成像虎狼一般地强秦,燕王太子丹不写成燕国的太子丹,击筑而唱不写成一边击筑一边唱歌,都是有意为之。这和古代汉语有亲缘关系的。
龚刚回复于2004-04-04 12:27:41
棋逢对手了,两位当大战三百回合
孙逐明回复于2004-04-04 17:10:01
枕戈先生,您关于语法与诗歌关系的第一篇文章,我早已在《白话诗歌》栏目里看到了。当初我是想等我诗论里讨论平仄的部分发表以后再回复您,那样更加便于讨论,所以迟迟没有答复。现在对你的两个帖子我一并作答。
语法包括三大要素:语音、语法和词汇。在中外语言的发展史中,变化最快最大的是词汇,最稳定的是语法。
汉语的确是一种整体性逻辑语法,可它的变化远远没有枕戈先生所说的那样大,说现代汉语是整体性逻辑语法和分析逻辑语法的融合,是不恰当的。
西方屈折体系的分析逻辑语法,强调语词的词性以及语词之间的形式逻辑关系,主要通过词汇的词形变化表达词性以及词汇之间的形式逻辑关系。
汉语不注重词语之间的形式逻辑关系,主要通过比较宽松的语序以及我们对语词之间可能具备的形式逻辑关系的整体理解来表达和理解语意。试举一例:
我吃筷子,你吃刀叉。
根据分析逻辑语法分析,这句子是“不通”的,筷子和刀叉怎么能吃呢?而在整体性逻辑的汉语里就“通"得很,因为汉语语词缺乏词形变化,语词之间的形式逻辑关系没有被固定下来,可以作多种形式逻辑关系的理解,而东方人凭自己特有的整体性逻辑思维方式〔关于这一点,可参看拙著《藏山雷学》〕,自然会选择出正确的理解出来:筷子和刀叉仅仅是“吃”的“工具”而不是“对象”。
虽然语序是汉语的主要语法手段,但这种语序的规定也比较宽松。上面的例句还可以组合成:
我筷子吃,你刀叉吃。
或:
筷子我吃,刀叉你吃。
只有这种组合才是不允许的:
筷子吃我,刀叉吃你。
汉语语法还有一个重要特点,由于词汇缺乏词性的形态标志,离开语境,我们无法判别它们的词性,所以词性的活用在古今汉语里都是特别容易的,这是常识。现在只举一例:
幸福着你的幸福。
这里的第一个“幸福”是形容词活用为动词,后面的是活用为名词。
上面这两种最主要的语法原则,古今汉语里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相对于古汉语,现代汉语似乎是增添了极个别的词形变化,主要是时态助词“着”“了”“过”和连词“地”“的”“得”,它们的确有点类似于词形粘着式的后缀,可这几个“后缀”数量太少,也十分不稳定,常常是可有可无。如“伟大的祖国”、“慢慢地走”经常被说成“伟大祖国”、“慢慢走”。仅仅凭这几个虚词的添加,就说“现代汉语是两者的融合”是说不过去的。
其实,枕戈先生所提到的现代汉语与音乐美的矛盾,主要是因语汇的变化所导致。古汉语以单音词为主,语言简练,所以构筑整齐的“豆腐干体”节奏,调整平仄,比现代汉语要容易。但这并不成为构筑新诗音乐美的不可逾越的障碍,我们完全有能力根据现代汉语的新诗特点,制定相应的音乐美形式规则。我的《青涩的新诗时代——汉诗音乐性原理研究》就是试图在解决这些问题。这里我不一一引用。
枕戈先生还认为:“现代诗歌是不可能回到那种平仄对应的平滑起伏的节奏的。”此话可能太绝对,也不准确。平仄与节奏无关,与旋律有关,汉诗的节奏取决于句型。至于新诗中的平仄规律的运用,我就发现有很多新诗诗人自觉不自觉写出了不少平仄处理得很“流美婉转”的“律式新诗”,在我的诗论里的下一部分里我将作详细的论证〔在这里的《白话新诗》栏目里就有不少“律式新诗”,以后我会一一剖析〕。例如枕戈先生最后举的例子,我就可以把它们轻而易举地处理成现代汉语形式的“律式新诗”:
面对△|如狼○ |似虎△的||强秦○ 的|压境△, 〔律句〕
荆轲○ |别过△||燕国○ 的|太子△丹, 〔律句〕
一面△|击筑○ ||一面△|唱歌○ : 〔律句〕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诗中的“的”字为衬字。
李子梨子栗子回复于2004-04-04 17:47:58
俺认为诗的本质不是音乐性的问题,而是一个面积的问题.这个问题要说清楚颇费事,等哪天俺有时间了专门写一文来说之.
枕戈回复于2004-04-04 20:03:50
太好了,孙逐明先生。
虽然我和你还有些分歧,但毕竟都注意到了汉语的一些本质特征
我筷子吃,你刀叉吃。
或:
筷子我吃,刀叉你吃。
这个例子举得很好,也符合我一贯的说法。而且你这里用的术语也我的差不多。整体逻辑语法,分析逻辑语法,整体逻辑形式,分析逻辑形式。
另外,你认为平仄与节奏无关,所以我才认为我们写诗歌的时候不会注意平仄,只是注重节奏,或者就说是靠语感。
和孙先生握手。
下面这篇文章是我对语言的一些看法。
http://xinxueyuan.com/forum/read.php?id=97693&bbsid=7009
孙逐明回复于2004-04-04 20:25:35
枕戈先生,很高兴结识你,紧握你的手。
我们有很多共识。你关于语言的文章我看了,我将适时给予回应!
认为平仄与节奏有关,一直是我国音律学中的一个误区,它妨碍了我们对汉诗音乐性的理解和研究。我准备另写一篇短文予以澄清。〔我原来准备写进《青涩的新诗时代》,因这个内容学术气氛太浓,与那本诗论的风格不统一,所以还是另写的为好。〕
老乃回复于2004-04-05 22:11:49
和孙先生握手)
为啥有音乐性的诗要优美些?
一首歌曲,要有极规律的强弱节奏变化(即拍子)才好听!诗也是一样的道理。其生物学基础是,有特定节奏规律的声音或语言能给予感觉神经良性的刺激,致使大脑向脑室中分泌一类称为脑腓肽的物质,这些物质可增加人脑神经的愉悦感。其实,很多有规律和节奏的东西都可使人健康愉快,比如有规律的饮食起居运动娱乐等。规律和节奏有利于人的生物学存在。大自然也是如此,生死,消长,昼夜,四季,都是节奏。没有规律和节奏,便没有自然存在,便没有美。诗也逃不出这个法则。
孙逐明回复于2004-04-08 17:20:06
更正:可以说,广义的“音乐美”的本质特征,就是“律动”二字。所谓律动,就是有规律地运动,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同一种形式规则的递推变化”。
枕戈回复于2004-04-08 21:39:28
说得好!就是说使声音得以形式化。
不过律动这个词不容易被人接受。节奏这个词更侧重于声音的长短 ,但却更具有普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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