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谁

北岸大吕

  “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这样拼死拼活，从早到晚没停没歇，为了谁啊？你倒好，不但不怜惜我，还背着我在外面偷人！七老八十的人了，说出去丑不丑啊？”从河沙码头回来，老银饭也顾不上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了半个晚上。而她老公，那个被老银纠住了尾巴的花白头发老头老胡一直呆坐凳上默不作声。

    女儿江蓉下楼劝了老娘一阵，见老娘越诉越烦，也忍不住发起火来：“活该！快六十的人了，还这样拼命赚钱干嘛？早跟你讲，俩老口没得个崽，妹妹已不在了，就我这么一个女，也没个外孙子，活一百岁呢，能吃得完还是用得完？或者你们想带进棺材里去？”

  “就是嘛，我早讲把河沙码头转让算了，她死活不肯，硬要拼了这把老骨头她才省心。”见女儿讲老婆的不是，老胡也跟着轻轻地嘟哝了一句。

    老胡不开口还好，一听他在那嗄腮(啰嗦的意思)，老银更加火冒三丈：“是啊，把河沙码头转了，把小五金店也关了，你好有时间陪野老婆啊！”老胡没了脾气，老银啪地一声把房门关了，一个人躲在房子里伤心落泪。

    老银怎么也想不通，女儿女儿不争气，男人男人一窝糊，我是命中注定还是作多了孽？

    老银跟老胡出生在同一个乡，两家隔山而居，父母辈都是近邻，上山捞柴，下地干活经常碰在一起，偶尔还在一起抽袋旱烟，农闲时相约喝杯米酒、扯个闲话，有什么事相互帮个忙，慢慢地成为朋友。老银是家里的老二，一顶一的能干妹子，父母视如掌上明珠，省吃俭用送她读到高中毕业，虽然文化大革命耽误了考大学，但在村里也算得上知识分子了。她不但长得可爱，而且能写会算，能做擅讲，十八岁就当上大队妇女主任，风风火火地干了七八年。

    老胡是家里的满崽，家里的重活累活都是两个姐姐包了，他有事没事喜欢在山顶上唱个山歌、打个唿哨，只要打探到小银也就是现在的老银在家，他就往树林里一窜，溜下来找小银玩儿。老胡年轻时长得白净标致，看起来也敦厚老实，小银跟他日久生情。父亲却觉得年轻时的老胡虽然挑不出大的毛病，但因为是家里唯一的伢子，又是老满（小崽），从小父母娇生惯养，只怕做事吃不起亏。小银却主意已决，认定他就是自己的白马王子，再也无心留意其他伢子。哪想到真的应了父亲的那句老话，老胡不但做事挑肥拣瘦，缺少主见，而且有点花心。自己怀大女时，他跟村里一个男人在外做手艺的女人有了奸情，被自己捉奸在床，生生整了个半死。老银那年外出做生意，他与那个女的又差点旧情得燃。现在眼看一个个老了，没想到他还老猫怀春，在自己眼皮底下，跟河沙场附近那个寡妇搞到一起。你说让人想得通不？

    家里没一个男孩，老银也曾有点遗憾，但看着活泼可爱的两个女儿，她又有所慰藉，将所有希望全都寄托在她们身上。她自己不怕苦，不怕累，打小就将两个女儿宝贝一样看待，冷了怕冻着，热了怕晒着，从她们学会说话就开始教她们认字数数字，学校要交多少钱，老银从来都是二话不说。田里土里的活，一点也不让她们插手，家里做什么好菜，都要等两个女儿吃厌了自己才伸筷子。自己一心想供她们读书考大学，结果两个女儿一个都没挨到边。

    大女高中毕业，她倾尽积蓄给两个女儿买了城镇户口，又求爹爹拜奶奶给她招了工，进了电子厂，虽然是集体工，但那时红火着呢，一个月奖金比工资还高。大女江蓉长得象老银，五官端正，身板结实，家里上门做媒的不少，厂里骑单车接送她上下班的都排着队呢。蓉儿有点喜不自禁，老银却有老银的打算。她觉得自己找对象吃了哑巴亏，女儿再不能走自己的老路，必须作娘的亲自把关，帮她找个如意郎君。她对蓉儿说“娘的教训深刻着呢。找对象不能光看表面现象，爱情也当不得饭吃，一定要认真权衡，慎之又慎。”于是将那些蝶恋花般追着蓉儿的爱慕者全部斥退，通过朋友介绍，将她许配给了一个高大帅气的派出所副所长。老银为此自豪了好久。没想到老大死没出息，让一个中学女教师插足，不到三十就离了婚。

    二女江莲比蓉儿小三岁，长得很象她爸，身材高挑，皮肤白净，自小人见人爱。可她更不让老银省心，交了个男朋友，没有工作，还好吃懒做，上面一头狮子毛，两手都是刺青，看到都不舒服。老银原想大女婚姻已经失败，当公安的女婿指望不上，莲儿条件比她姐姐更好，找个穿制服的女婿应该不成问题。这样莲儿生活有了保障，自己做生意什么的又有了靠山。她费尽心思，经过左挑右选，最终给莲儿找了个法官，一米七八的个头，大学本科毕业，要长相有长相，要人才有人才，在市中级人民法院工作，父亲是政府部门的处长，条件多好啊。没想到莲儿尿都不尿，一天到晚跟那小子猫在一起，打也打不脱。这还不算，她们还结交了一帮狐朋狗友，成天混在一起唱歌跳舞打牌吃宵夜。老银眼泪流尽，好话说了一箩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她硬是油盐不进。结果混得好啊，跟人学会了吸毒，搞得老银倾家荡产，还跟那小子未婚同居流了产，丢娘的脸啊。老银气不过，拖回家里关了三天三夜。没想到她就那样烈，第四天出来，一不作二不休，跟那个臭小子在宾馆里服药自杀了。老银几乎哭瞎了双眼。

    家里没个伢子，二女儿走了，男人又不争气，老银一度没抓没捞的，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但老银从来都不肯认输。改革开放初期，别人还在为多收了三五斗沾沾自喜的时候，老银已将责任田甩给老胡，自己走南闯北做起了生意。卖打火机卖小五金虽然苦点累点，但收入十分可观。两三年下来，手头渐渐富裕，老银趁热打铁，花十多万元修建了一栋三层楼的平顶房，在村里扬眉吐气。后来县里兴起小商品市场，老银抢先租了个摊位，做起了小五金批发生意。那时物流业不发达，湘中、湘南大部分地方都到这里进货，小商品市场生意火爆，老银一下子就成了远近闻名的“万元户”。老胡眉开眼笑，但也已十分知足，多次跟老银嘀咕：“自己没个崽，挣再多家产都是别人的。现在家里房子有了，存款超过30万块，老两口应该在家享享清福了。”老银理也没理他，年后将摊子一打，改租了两个门店，还贷款50万扩大经营，成为县城数一数二的女老板。

    没过两年，市里建步行街，老银看着不到5000块钱一个平方的店铺心痒。可是老胡坚决反对：“两个门面得五十好几万呢，钱从哪里来？家里的贷款刚刚还清，生意做得好好的，收入也有了保障，还一天到晚折腾么子？你想一天吃四餐还是住金屋银屋？”老银考虑了两天两夜，左盘算右盘算，还是用房子抵押贷款30万元，加上手里的积蓄，买了两间旺铺。为此，一家人三年没办新衣，逢年过节也没回老家走走，为的是省钱还贷。没想到步行街建成时，所有的铺面高涨两倍，老银净赚了15 0多万。

    蓉儿读高中时，老银又改弦更张，举家搬到市里，轻车熟路搞小五金批发。老胡对做生意没有多大兴趣，坐到柜台前就打瞌睡，老银骂也没用。要他在家里做饭管崽，他也三脚猫样的闲不住，一天到晚不是呼朋唤友打麻将，就是看戏喝酒侃大山。女儿的学业成绩时好时坏，有时还爱逃课，老银猴急猴急的，老胡却不痛不痒：“妹子嘛，考不考大学无所谓，再有出息也得嫁人。”

    两个女儿没考上大学，老银将准备的学费买了块地皮，又攒钱修了一栋四层楼的房子。房子在市二中附近，三室一厅设计，自己和蓉儿住了两层，余下两层可以出租，年收入好几万啊。只可惜莲儿走了，不然她也可以住上一套，一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有时老银也想，如果自己不到市里来发展，莲儿会不会出事？

    这些年房地产市场水生风起，河沙生意火爆得很。老银听说有人转让河沙码头，立即跃跃欲试，老胡不为所动，蓉儿也没一点兴趣。：“一个河沙码头，转让费100万？贵得也太离谱了吧？你们都这个年纪了，以前讲挣钱防老，现在家里好歹有几百万资产，一辈子吃穿不愁，还用得着去冒那个险、吃那个亏么？”这个蓉儿啊，自从老公离开以后，就象变了个人似的，才三十多岁的人就窝在家里懒得出门，工作丢了不去找，每天睡到自然醒，平时也不注意梳妆打扮，经常一身睡衣穿在身上，原本90多斤的身材现在胖得象个猪样的。老银想起来就烦，可压根儿不想放弃。“二三十块钱一方的河沙，一下子涨到了五十多块一方，眼看着河沙供不应求，价格一路上扬。看到钱不赚，我才傻呢。”不管三七二十一，老银饭也没吃就跑去谈妥了生意。

    经营河沙码头确实辛苦，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每天五六点钟就有人拉货，晚上九十点了有时还不能歇工。老头子勉强在码头记记数，中午给老银送送饭。谈生意、收钱什么的，老银都包了。可老胡还是觉得累，早就嚷嚷着转让算了，可老银就是不肯松口。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还不如前两年卖了呢。那时一个老板看到河沙生意火爆，愿意出300万将南门口河沙码头盘下。可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昼】轻寒

这么一个自立自强有魄力的女人，完全可以为自己活。越看越生气，那个死老头真是P用没有，家里有一个人在外有能力，另一方就应该把重心多转移到家庭和子女教育上，两个人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昼】轻寒

结尾匆忙了些

北岸大吕

【昼】轻寒 发表于 2022-11-18 15:47
结尾匆忙了些

谢谢老师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