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

薛松爽

飞机

一架飞机在浓厚云层之上盘旋

已经飞行了一段时间，仍无法降落

雨水浇注下面的城市。有什么在生长

楼群居室的人只听到隆隆的声响

有人还以为起了雷鸣，支起耳朵

没有意识到在那只银色的躯壳里

人们心中的焦灼与不安。在这样的

日子，飞机投不下十字形的巨大阴影

惟有银色雨丝扯落，一个孩子趴在窗边

看着雨水抽打一株海棠的嫩芽，将

残蕊洗净，裸露出绿色的小小果实

他的手指在玻璃上书写一些字迹，却

一点也影响不了外面雨痕的滑落。他

不知道在头顶的天空之上，一位

母亲无声颤抖的失血嘴唇，和因

想起自己的孩子而蹙缩的一颗心

房间

月亮大得仿佛迈过门槛就可进去。

粉刷工站在脚手架上，用抹子

在墙壁上一遍遍打磨，将灰尘

裂缝，一个孩子稚拙的画像遮掩

房间忽然一下子大起来

有什么东西搬移出去。去了哪里？

房子里有光。粉刷工坐下来

吃老婆送来的盒饭。孩子关紧门

在自己的房间安静写作业，听歌

母亲的遗像落了一层灰。他常常

歇工后，喝二两酒回家。月亮

升至头顶。空旷无人的房间

一直在那里。仿佛抬腿跨过一道

门槛，就可以进入那道乳白的光里

屋宇

他一直在人群中建造那座房子。

在城中村，到处是错落的楼房

电线密如蛛网

他认识在蜜雪冰城上班的女孩和一个

有着通缉犯相貌的青年

每天他捡拾石块。深夜

独自建造他的屋宇。

白日新垒起的部分会被再次推倒

他住在漏风的墙角

人们远远看到他灰蓝的被褥

十年。他的房子仍然四壁徒立

像一座古代的空旷遗址

春天

那把刀沉静地搁在肉案上

它在此处已经二十年

光沉入刀背内部

它的诗都写在了那些肉块上

被人们买走，剁碎，吃掉

人们偶尔会从口中吐出其中的一个词

屠父耳聋得听不清孩子朗读的声音

这春天苍蝇也是干净的

星辰般落在半扇猪肉上  

清晨

每个清晨街道都有大水漫过的痕迹

街角花坛遗留着碎屑和残骸

人类的影子又一次投射到柏油马路

大水起自何时已无人知晓

逼仄的路段灯火彻夜不息

白光照着几张浮沉面孔

水流将原木冲走（它们即将被做成

家具、棺材），沿着街道漂流

经过一个个路口，学校

原木们记起山中，种子的岁月

一场场大雪和熊的搂抱

大水漫上一楼住户的窗户

青年卸下假肢上床，一位

老人在梦境中逝去。在巨大的

医院，缓慢漩涡洄流成浑浊星座

人们光脚涉过各自的浑浊河流

没有人注意那座矗立的灰白雕像

快快.

先沙发，再慢慢看哈。

快快.

人间有疾苦，使得生活有时候不尽人意。愿我们都被世界温柔以待吧。

飞机这首写出了内心被铁击的担忧，有展望但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