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

鱼饵

   大雪

1
今日大雪
有无雪花
都仅是一个标记

证明这纷扬的名字
才配得上这个日子

在屋里待久了
便喜欢看远处的人事

俗世风雨太多
已无心参与

就像今日
若真的雪花漫天
我也会等到明天
再步入那片雪地

等足迹多了
才踏雪去看梅

路上
翻看昨日拍下的雪景

那美与静谧
让我庆幸

自己不曾是第一个
为赴约而踏碎
整片完整洁白的人


2
其实
中秋之后
雪就整装待发

大地需要包扎
用这卷无边的绷带

裹紧它丰收后
纵横交错的伤口

它自北方启程
骑着朔风铸就的猎豹

蹄声把最后几片枫叶
钉进泥土之中

它巡视，它铺展
将大地的创口含成
一片镇痛的白

这巡行何其庄严——
它沉默着   只是覆盖
为每道沟壑敷上静默的石膏

为每处裸露缝好凛冽的针脚
直到所有色彩与界限

都服下这剂
统一的、洁净的良药

然后等待
等绷带在日光里变得透明
等膏药被地气缓缓蒸融

那时拆开纱布——
大地裸露嫩绿

依旧是那个年轻的
充满生机的母亲

      3
大雪抹平了悬崖的坡度
让每一片雪白都虚拟成一条
大路

它将沟壑修补为假象中的坦途
它将远方与眼前连成一片

仿佛距离
只存在于飘雪之前的瞬息

但是孩子
你要谨慎

文字的间隙往往竖立着刀的锋刃
雪遮掩的不只是伤口

还有深坑和陷阱
太阳还大睁着一只眼睛

你也要知道
表面越平静的地方可能越是危险
你要时刻保持着原有的警惕和清明

     4
其实
有雪无雪
都是大地真实的模样

它怀抱着雪水
如怀抱着将嫁的女儿

泥土显露的黑
是大地无声的泪痕

雪水终将渗入泥土
像所有洁净的泪水
都流向暗处

大地在融化中显形——
那沟壑是旧年伤口
那起伏是沉睡的骨骼

它并不掩饰自身
任黑色成为另一种诚实
而梅枝在崖边轻颤

它记得每寸融雪的去向
正如大地记得

所有洁白如何转化为
深沉的记忆与养分

      5
天空无边的蓝
大地无垠的白

我站在天地之间
像一个黑色的逗点

身后
是写进雪里的那一节短章

逗点之后
应是绵长的留白

我站在这里
成为天与地之间
唯一的见证

身后的字迹正在消融
身前的路还未命名

在蓝与白的间隙里
我这样小

小成一个抉择——
梅花还远
我是踏入那片纯粹
成为第一个破坏者

还是退回屋檐
做永恒的旁观者

而风翻动着无形的书页
雪地静静等待
我的每一步都进退维谷

天地无限
远处飞过一只白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