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诗九首

方子昂

1.灰尘
我只活在诗歌的时空中
我的回忆
就是那些来去匆匆的文字
四十岁，独坐椅子
脸色如椅子一般
布满灰尘
从一岁到四十岁
天知道我正在干什么
我父亲多年前
喜欢唱的那支歌
我总是在开车的路上听着
如今我正
一天天衰老
用看不见的岁月
将皮肤揉皱
把思维打结
还有一头的枯草
当逆风奔跑
它们总是拉着我，拉着我......
粘附在灰尘上
想象四十年前
和四十年后
那不可触知的另一个世界
或许比活着更荒谬
我对于死亡来说
有更深刻的了解
重新开始的希望
是它本身的意义......
一大早妻子擦着椅子
她给我带来了语言
在满屋子弥漫,好吧
让我动手,从脑子中
再掏出一块布来
妻子打扫了我
连我走的路和影子
也扫的那么干净
我是一路制造垃圾
又不爱打扫垃圾的人
我一边走路,一边
把路和影子丢在后面
相信影子不死
人就活着,而影子是
无所谓衰老或年轻的

你不明白
人本身就是一种灰尘
是她改变了我许多丑陋
让我们一起为零,成为负数
进入永远的空虚
让我十几年无别事可做
拼命的爱她，爱她......


2.雪

就这样我把
明天交到她手中
那天，我带着冬天
前来面对一朵雪花
背对冬天的人
画下她家门前
倾斜的足迹
男同学们也来到
坐在这些过程中
抽烟，喝酒，打牌
她一笑
同学们什么都不干了
就一起看她
她是我爱情秘密的水库
我坐在她家一把老式木椅上
这时她的白影走近我
就象鸟儿回到飞翔之前
就象花儿回到最初的芬芳
她递上一杯新茶，说“请用”
我说“谢谢”
也许我只能凌乱地坐着
象她沉默卧室的某个家具
她充满灯光的书桌，此刻
宛如一方舞台，我是观众
又是演员
同学们的手中
塞满了征婚启示
爱情比天上的雪更少
谁也无法简单
从这个冬天抽身离去
她是雪呀
只有飘飞才是它
全部的目的
佩带着校徽的
羞涩的爱情
曾是计划经济时代里
手中的一张电影票......


3.雨

多年前,在敲她门时
遗忘在她门前的
那支伞呢?

就象有人偏爱石头
有人偏爱火焰
我独独偏爱雨
这样的雨天不会再来
那天我应该
在她的小屋里继续下去
但是我却不知
那天是什么日子
我的手抬起
头颅是最先经过的地方
其次是她的胸脯
我的手永远到不了
要去的地方
她是气泡
当到手的时候
和心一起碎了.....
我所爱的人
如今成为别人的妻子
这是我四十年来
最失败的事情
她的手插入我的左臂
悄悄抽走我的肋骨
然后，又托起我
悬挂的心
雨烂在地里
诗烂在纸篓里
她烂在记忆里
......

4.月光

城市的边缘
月光如水
那个女孩，我又想象她
坐在床边
端端正正的捧着一张白纸
在肉体的骤然膨胀中
我
是电话 是短消息
是窗外的知了
是醒着的月光
我
一缕光线
在身后一闪
灾难抑或是疾病
总如月光一样柔软
慢慢辅开
渗入她的肉体
她把两腿
用力地张大
这里是生命的开始
没有退路

我碰到一张白纸
一张报纸或者一本杂志
在她手上翻来翻去
当读到爱情
就感到身体的
饥饿
只有这张白纸
它走走停停
忽而又飞升上来
贴上我的胸脯
象是倾听心跳
我还年轻
知道脸红
小的稚嫩的
脸蛋肮脏
泪水是干净的
这一夜很渴
很小很小的啊
那棵小的要命的树
插在岸边
插在她少女的镜框里
水要流的
要把这些月光载走
留下岸边
光秃秃的树木
我决定跳下去
和一条鱼在一起
自由地
游来游去
我在想着
关于她的以前
现在将来
还有和我的关系
我始终弄不明白
这是为什么
现在我的表情
时刻提醒
在我什么都想要的时候
一定要象
水一样贴地而行
她的液体
依旧从管道或者是口子里
渗出
往月光的指甲上淌过
还有一杯茶水
让我沉向水底
静静地
吐出一个又一个
水泡......


5.偷情

大半生的鞋子
是在一条回家的路上
早晨的雾
真大
宾馆里出来
走在里面
一会碰到妻子
一会又
碰到儿子
他们都躲进雾里
使我象狗一样 兴奋不已
家里的人数没变
儿到学校里去
妻到单位里去
我老了，她也老了
我们都老了
我们坚持不了多久了
但我还是从我的身体中
抽出已经缩回的钢筋
堵住她下滑的漏洞
就像托住残破的墙上
摇摇欲坠的水泥
我已经不在乎
它是什么
或者说
我知道
一具身体
它和一具尸体
只一字之差
白发的力量
是染发剂
无法代替的
40岁了
喝下的水
吃下的粮食
爱过的女人
她们挤在我身体的某一个地方
发孝,发霉,发臭......
我想:昨天夜里
我的手变成翅膀
抚摩情人的时候,温柔了好多
我们私奔吧
趁着有雾逃离
到深山老林去
爱情吧
如果有钱
就先买一张机票
第二天就飞往欧洲吧
在飞行的途中我们跳伞
我们边降落边养大我们的孩子 ......

6.父亲
父亲我终于找到了
原因所在
你以这样的姿态
造就我
我回避不及
从你忐忑的心事走出来
我流浪的手怎么也
推不开回家的门
我生命的版图
已阡陌纵横
长满严密的枝蔓
如今，你在土里
浮雕成回忆
战争的创伤
当年的铜锣声
已被灼热的游人收藏
历史很近
你很遥远
“岁月”的页码
很难一口气读完
父亲你细细嚼
散发着泥土味道的词
如嚼芬芳的果实
这个词长在向阳的坟头上
满山遍野的庄稼
让这个地位低下的词
渺小而又自豪
你是行骗者
也对土地行了骗

7.星星

（1）
影集一页一页回忆
梦在一情一合
不忍心的星星在读你
远离的方向
小屋 小桌 小鞋
彩笔画出的早已脱落
纸片还在呻吟的纸篓里
手一团黑色的棉花
喜欢涂抹白天
却令你失血的指尖
流出阴雨的云
（2）
既使是天空的深蓝
早起的雾也会层层围住
看不清绿色的枝蔓
你失去了攀援的能力
白色的书桌
记不清名字的书本
被一页页撕毁
千百支粉笔
被黑板大口大口的吞咽
你的初恋
是漂亮的女教师
手中捻碎的粉笔
你读不懂欺骗
却学会里虚荣
漂亮的女教师结婚去了
留给你漫无边际的想向
（3）
课堂上
老师敲你木鱼似的脑袋
老师的年青和爱
都给了你早熟的脸
拒绝所有的记忆
撕碎试卷的纸片
追逐着你
无处躲藏的秘密
（4）
名字的结构
父母爱的笔划
强加于你的肩膀
书桌上
强求你喝下所有的墨汁
你想跳舞
和千百个阿拉伯年青的字母
但她抛弃了你
数学课脸象考卷一样苍白
（5）
你把最后一双鞋子
丢在童话的山坡上
那双鞋子沾满泥土
和草莓
它一定还长在那个草丛里
让山风剥光了仅有的色彩
而山洞里的野猫
嗅去了它最后的芬芳
无意去关心
鞋子走完的路长满青苔
慢慢长大的皮鞋
向船一样飘向你

（6）
野外 放任的风
没有影子的小溪
消失了
漂浮不定的鞋子
载走了午睡和梦
什么都没有留给你
唯有长宽的手
象百合花一样张开
渴求一根
女教师的长辩
在没有星星的沟里攀援

（7）
你一直走在
一条不归的路上
没有课堂
没有黑板的夜空
多么沉静
你的星星
在树丛里 挣扎
考卷的钥匙
怎么也开不了回家的门
你的家在高高的山顶
钟声 敲打着你破碎的记忆
盼望的星星躲向哪里
你要找回谁的目光？


8.长城

（1）
火药商的儿子你在害羞什么
太阳的末日 即将来临
（2）
在城市的边缘
写着头版新闻
古长城 在倒塌
一颗流星 愤怒地冲向地球
喜欢爆炸
你就爆炸九百六十万次
新闻的羽翼
穿洋 过海
这条白色新闻
把你解体
把你不高的头颅
悬挂在嘉谷关口
成群的荡妇在研究
你最后剩下的零部件
火药商的儿子 你害怕什么
（3）
没又回答
早晨的星星 还没有睡醒
有千百个鼓点 在追忆
祖宗留下什么慌言
什么炼金术藏在长城脚下
长长的一条龙
游向沉默的深海
（4）
担心
在雷雨的气候
天落下来摔死了星星
五月底在挣扎
爱因斯坦
就是坟墓可进可出
灵魂可以
在上一个世纪
寻找处女
（5）
人墙组成河道
河岸没有绿洲
你游 我游 他游
把心挤在一起 把灵魂匝在一处
为了一个美国女人的雕塑
讨价还价
是买与卖的拼搏
票子翻转着象机关枪
久已冰封的血河开始流动
是河就要流向海
是山就要流向天
是血液就要流在经脉间

（6）
季节的影子
坐着世纪的风跑了
长城的影子那么沉重
农夫的锄头挖出了祖先的骨头


9.小路

（1）
顺着 这条路
就会找到你
抬不起的手臂 和脚
被鞭子抽打
你的骨头 顺着那条
没有草的小径走下去
骨头
化成了粉才能和路边的
泥土在一起
（我多么想和它们拥抱）
这条路
赞美的词汇用尽
现在 只有沉默
（2）
谁用绳子
栓住喝水的脖子
牵引着你 在这条路上
乞求
死一样静寂的空间
象电梯一样下跌
你张开双臂拥抱
灰暗的小路一阵痉奕
（3）
依偎在路边
什么话也不说
面对着她的雀斑数下去
直到夜晚的星星坠落
揉搓她僵死的乿房 胸脯
有了一丝儿颤动
尤如站在一块冰上
腿开始发抖
路 原来是一条蛇-------

（4）
那满是雀斑的情种
她是怎样的爱你
以她修长的身体 献给你
（为什么要抛弃那条漂亮的蛇）

害怕那幽长的情丝
缠绕
逃亡在瘦长的路上

（5）
树枝脱去你的衣裳
云，盖在小路的腿上
黄色的土质
粗糙的砂泥刺激你饥渴的肌肤
小路萎缩成一团
你在长长地喘气

（6）
顺着这条路
走下去只能找到
一座孤坟
一条粗壮的蛇
盘绕在坟顶

清舞流云

恩，挂起来了！

小鱼儿

提一下！

如水人生

马拉松上的漫步!不过,沿途的风景很美~欣赏了!
有几个字敲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