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放生命的性情文字——七星宝剑诗歌印象

长河落日

[这个贴子最后由长河落日在 2004/02/25 06:50pm 第 2 次编辑]

    “很年轻的时候就爱好写作，80年代初作品散见《青春》、《安徽文艺》、《上海文艺》等报刊，后较长时间搁笔，后又想起来再写，后就与网络文学结缘，如此而已。写作是一种释放，就象爱画画的人用线条色彩释放，爱音乐的人用手指或声带释放，如此而已。年龄不是问题，是否拥有一颗年轻的心是问题；技术不是问题，是否真的肯融入生活是问题；经历不是问题，是否有敏锐的触角是问题。如此而已。”这是七星宝剑个人简介中的一段文字，从这段文字中我们不难揣摩到他与网络文学结缘的心理动因，那就是“释放”。是的，现代人的生活是充满苦与累的，快节奏、高效率与沉重的压力几乎令我们喘不过气来，心灵中积压着如许的苦愁、怅惘和感喟，总想找个单独的时间和空间，找个具体的对象去倾诉，去表白，“释放”，也就成了许多忙碌于生活中的人们休歇下来时最强烈的心理需求，这种心理需求也把七星宝剑与网络粘合在一起，他在网络上游弋、点击、临屏书写，以各种方式释放对于生命的理解与感受。七星宝剑近半年来贴于论坛上的长长短短的诗歌，是一行行释放生命的性情文字，蘸满了爱恨情愁的情感珠泪，表露出诗人对世界和自我的独特体悟。
    七星宝剑代表了网络写手中的一种特定类型，这一群人很早就接触文学，并在80年代已经初步掌握了写作的基本技巧，有了一定的创作能力，也发表了一些文学作品。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尤其是商业大潮的冲击，他们从文学阵地上撤离出来，专心于别的行当。从文学阵地撤离下来并不意味他们完全放弃了对文学的追逐，在繁忙的工作之余，他们也依旧在关心文学，关注文坛，偶尔也还写下灵感催促下的只言片语，只不过他们再也无心把这些作品投递给报刊杂志。是网络焕发了他们新的创作热情，网络的自由和随意，网络论坛的反应及时和游戏性特征，无一不刺激并怂恿他们去一试身手。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们才重新看到了七星宝剑的“归来”，看到他带着自己渗透着深切人生体验和生命感受的诗歌归来。七星宝剑所代表的这种网络文学的现象，是值得我们重视并加以仔细研究的，这群人的诗歌作品中有着许多可以言说的内容，事实上这也正是我书写此文的动力之一。本文拟从情感考察、诗艺剖析与现实期待等角度来分析宝剑诗歌的得与失、成功与遗憾，希望给网络诗人提供一定的参考和启发。
                        情感考察

    七星宝剑是个阅历很广情感丰富的人，四十多年的生命历程里，大江南北印满了他奔波的足迹，世间风云和万般人物也被他的眼眸一一观摄。在匆匆的行旅里，他并非麻木地浪荡和混迹于人群之中，而是于生活的紧张中不忘从大众中抽离出来，对人情百态作独立而深入的探悉，他用诗歌记载下的正是他思想的果子，包含着对生与死、爱与恨、亲与疏、聚与散等的生命沉思。
    生与死是生命的两极，也是生命中时刻相伴相随的一对兄弟，生与死的问题，也就构成了人类生存的最本真的问题。真正的作家和诗人应该是一个哲人，他必须面对并思考生存与死亡这种本真问题。莎士比亚之所以伟大，《哈姆雷特》之所以不朽，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剧中主人公反复思忖的“生存与死亡，这的确是个问题”，也是我们每个人时刻面对着的问题。在宝剑的诗里，我们也看到了对这类问题的寻思：
    每一天醒来庆幸自己还活着正如每一天临睡时以手加额说不好意思又活了一天
    周而复始的岁月包容了天地万物的生死存亡而我们在其间甚至于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为什么有人死去了他的姓名却年年月月时时刻刻被后人议论或被后人传颂
    有人活过不论长短竟只如一根草一滴水或者竟不如一片云彩一阵无色无臭的风
    这是他在《再听德沃夏克〈来自新大陆〉》一诗中的第二节，诗人用几乎近于直白的方式发出了沉埋心中已久的生死疑问，希望自己平安活着又为自己的苟且偷生惴惴不安；宇宙时空的无边无垠与个体生命的微不足道这二者的鲜明反差，常常使诗人心生万千感慨；在大致相近的时间长度里，为什么有的人被后世景仰而另一些人却如草芥一般随生随灭；这些疑问也许是长期盘旋在诗人的思维空间，终于在这首诗里，借助一曲悲怆的乐流被全部携带出来。
    爱是生命的诺言，圣经《约翰福音》里写道，在一次圣餐之上，耶酥对众门徒说：“我赐你们一条新命令，乃是叫你们彼此相爱；我怎样爱你们，你们也要怎样相爱。你们若又彼此相爱的心，众人因此就认出你们是我的门徒。”在这段话里，耶酥把上帝之爱与人间之爱加以等同，事实上肯定了人间之爱的神圣与伟大。理解爱，懂得爱，是一个人应该具备的基本心理素质。而爱的诗情表达，又是那么容易打动我们的心扉。在《伤心瓷器》里，诗人写道：

    我们曾经是怎样快速的旋转
    在那双手的呵护下成型并且优美
    我们在火的炽热中坚硬我们的理想
    然后满怀深情的对望

    在生命成长的过程中，相互的情感渴慕将我们两个人的心紧紧联在一起，同样美丽的瓷器，同样美丽的瓷器般的生命，就这样被爱的磁场吸引到一起：

    我听到我们薄如纸的身体轻轻一碰
    就发出美妙的声音，那就再碰一下罢
    我听到你欲拥抱我的目光在飞流
    我们共同的美丽如此渴望着融为一体
    那就再碰一下罢，重一点，就一点点
    这是多么令人心动的时刻，两个相爱的身体终于要拥抱在一起，轻轻的一次触碰就发出美妙的声音。爱情的光焰在两个人的相拥相抱中突然闪亮。但是，一切的爱情都不是完满的，都是留有遗憾的，尤其是当两个人都希望保持自己的人格独立和个性完整，不愿为对方作一丝退让的时候，爱的终点，就成了伤心的发源，成了恨的起点：

    起风了，你说借着风力到我怀里来罢
    我们再三的拥抱在风中发出极限的高音
    仿佛都为了证明自己的坚硬
    风停了，最后的那声尖叫使我们拥有了对方
    宁静中，谁在哭泣……

    人伦情感是多种多样的，除了友情、爱情，还有亲情。事实上，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比亲情更为重要。七星宝剑写有一首题为《父亲》的长诗，通篇用了戏耍和调侃的笔调了写父亲的情感经历和生活琐事，比如描述教育孩子的这一节：
    你教我下象棋，很快你就下不过我
    就耍赖。更可气的是你教我下围棋
    让我九子，不久我就让你三子
    你居然乘我东张西望的时候拿掉我一个子
    但你认真起来怕死人
    我写一首七律，平仄不过一点问题
    你就撕掉我的稿子
    你把我的《宝剑诗草》压在箱底
    你说这样的东西不要拿出去丢人现眼
    我上大学第三年回家的时候
    我发现你在一个字一个字的誊抄那本习作
    我辗转几万里丢了580册书
    我没有丢掉你给我抄的这本草稿
    我也没有发表这些东西
    因为你再没有对我说可以发表
    不是对父亲非理性的讴歌与赞美，而是站在平等的生命视角上来写父亲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性格品行，父亲尽管耍赖，要面子，对“我”要求严格，但他珍惜我的劳动成果，为我“誊抄习作”并珍藏草稿的细节是着实令人感动的。在全诗近乎揭短似的对父亲作了一生的写照后，诗人在最后一节郑重地写上：

    在这样深深的夜里
    我想你，爸爸

    这是真情的自然流露，相信每个人读到这里都会潸然泪下的。生存维艰，如履薄冰，我们之所以能顽强地活下去，很多时候是因为有那份真诚的情感依恋。在宝剑的诗歌里，最令人难以忘怀的也是其中流溢出来的滚烫情感。
                              诗艺剖析
    谈到诗歌的写作意图，贺拉斯曾经指出：“诗人的目的或者是使人获益，或者是使人高兴，要不就是把有益的和令人愉快的东西融为一体。”（《诗艺》）贺拉斯显然是个读者中心论者，他所强调的关于诗歌的创作原则，是站在读者的角度上来考虑的。七星宝剑的诗歌虽然也给人快乐，也让人获益，取得了贺拉斯所说的这种诗歌表达效果，但他是为自己而写的。他是性情中人，把网上写诗帖诗作为一种娱乐，一种有似于在网上斗地主、下围棋的游戏。康德曾认为审美是非功利性的，是一种“无目的的合目的性”，宝剑网上写诗的游戏心态，这种非功利性的行为，在某种程度上暗合了文学的基本精神，这就给他的诗歌无形之中增添了真纯的魅力。正是在这种率性而为，不求名利的创作形态下，宝剑的诗歌为我们奉献出不少奇词险句。
    诗歌是语言的艺术，玩弄语言是诗人的本事。在宝剑的诗歌里，有些词语的使用是奇特的，例如他用“风撕月光”来描绘冬天的凛冽（《2003年冬天》），写遥递的亲热是“破空之吻”（《破空之吻》），迷人的梦是“粉做的”，并在“次第开花”（《城市印象之N》），在“飘雪之夜”里，“夜把星星藏好怕被冻坏了”，“月亮出差了”（《飘雪之夜》），等等。这些精彩语词的入诗，使美的火花在诗歌中不时跳跃，惹人耳目。
    诗歌也是选择的艺术。我们面对的客观世界是一定的，人的各种情感特征也基本相同，但将客观世界和主观情感诗意呈现的方式是千姿百态，高下有别的。这需要我们去择取，去挑选，而选择就是与日常语言搏斗，就是精神的冒险。七星宝剑的一些诗句也是选择的结果，充满语言的冒险之美。他这样写倔强的生命：
    潮水退去的时候大漠涌来
    生命干燥了许多朝代占领许多空旷
    我的手变成干枯僵硬的老树
    我一直指着天空一直不停的不说话
    某种期待在我身边走来走去
    时间来回流动
          ——《河流》
    诗歌是不讲理的艺术，所谓“无理而妙”，因此用平常的生活逻辑来揣度诗歌是会犯错误的，这节诗里，最妙的是“我一直指着天空一直不停的不说话”，静中蕴动，动静相生，给人饱满的张力感。再如写自己释放悲伤的畅快：
    会不会有这样一天，空气全部下沉
    我密封的沉重在背部龟裂，口子越来越大
    释放出来的悲伤使空气不能承受之重
    纷纷跌倒在地，我扬长而去
               ——《插翅》
    写“丑女”的身体：“多好啊，上身虽然扁平了一点/臀部一样按性别放大”（《发现自己》），写沧桑流浪：“我把这沧桑化成一壶水/忘记了壶里余留的红高粱/我经过你的沙漠时节省每一口/居然酿成烧灼喉咙的烈酒/使我死在你怀里变成一种风流”（《倾诉之沧桑流浪》），写情侣的聚首：“我一边快速的飞向你一边用啾啾的歌稳定着你/省略过风景没有关系/省略过的阳光在你怀里衔出来/当我一头撞进你的怀中/我看见你的寂寞飞出来扑楞楞散作阳光/我看见你的欣慰散作一掬/我看见你背对着过去面对着我/然后，你，轻轻啜泣”（《破空之吻》），写湖泊的美景：“碧蓝碧蓝的天和碧蓝碧蓝的水/相互渗透  相互猜忌/全陷在茂盛的松树林中/不能自拔”（《哈纳斯湖》）……这些惊险的句子巧夺天工，光辉熠耀，极大地增强了诗歌的审美感染力。
    七星宝剑是个性情中人，有着可爱的名士风度，他从事网络诗歌写作的游戏与随意，为上述这些奇词险句的出笼准备了条件，同时也为他的诗歌必将具有某些弊端埋下了伏笔。因为创作中的率性而为，宝剑只注意到精彩词句的采撷，没有花费心思在整首诗歌的布局谋篇上仔细经营，这使他的诗歌往往是“有句无篇”，单个看诗歌中的某些比喻非常奇崛，某些意象颇具意味，但整体上看似乎又缺了某种统一的魂灵。
    同时，诗歌创作是一种讲究暗示的艺术，暗与示、显露与隐藏的处理和分配是很有学问的。宝剑写诗属于外溢型的那种，也许他受惠特曼的影响很深，写起来洋洋洒洒，一泻无余，只图表达的淋漓和畅快，不顾诗歌文体所必须的内敛与节制，这样，诗歌在表面的顺畅之下整体上是松散的。我们注意到，为了将诗歌拧在一起，宝剑不惜大量启用了相同的字句在各节中反复出现，这种稍显笨拙的表达方式在增加诗歌的凝聚力的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美感。
    制约宝剑诗歌艺术水准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年少时期所接触的一些基本的诗歌审美范型和表达策略。事实上，对每一个诗人来说，起步时接受到的诗歌文本、诗学原则和其他审美信息，必将对他的诗歌创作产生终身的影响。再加上宝剑搁笔十有余年，当他再度从网络走向诗歌的时候，十多年前对诗歌的理解马上就会凑过来，这是无法逃避的写作宿命。在他的诗歌里，我们常常可见“浓眉”、“年华”、“理想”、“奋斗”等八十年代英雄崇拜时的词汇，还有“种植青春”、“整理年龄”、“撕破时间”等以抽象写具体的老套形式。当我翻读宝剑帖于网上的大量作品时，我看得出他在努力超越自己，但一个人的某种创作风格一旦形成，要想超越是相当艰难的。

                    现实期待

    七星宝剑还有什么可能？或者说，他还能在哪些方面有所突破？这个问题是重要的，也是关键的。也许宝剑会说，我写作是耍着玩的，还没有正而八经考虑过如何使自己的诗歌技艺来一个质的飞跃。但我看来，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由一分一秒构筑而成的，我们每一分钟每一秒钟在做什么，我们的生命也就以所做的那种事业固定下来，当我们在网上写诗、帖诗的时候，我们生命的那个时刻就是以写诗、帖诗的活动而成为不可更改的历史。所以，要想使我们的生命更精彩些，我们就应该让每一分每一秒的时光更精彩些，对于宝剑来说，也就是应该让每一首诗更精彩一些。
    对于诗歌创作来说，宝剑的人生阅历绝对够用的，他对人生、对艺术的理解也很深刻，也不牵扯他的写作。他的游戏心态也很适合文学艺术。唯一需要提升的是他整体上谋划诗篇的精心和精细。他对生活有很多奇思妙想，他需要让这些思想的火花老老实实地为整体服务，而不能自得其乐或者游离于整体之外。为了整体上的凝练、和谐与统一，宝剑还应该学会缩水，将一些口水化的东西忍痛剔除。诗歌是吞吞吐吐的艺术，诗歌是欲言又止的艺术，它要求诗人不要把所有想到的话都说尽、说完。如果宝剑能做到这些，他的诗歌肯定会更上一层楼。
    我们期待着……

昊飞泓

晚上慢慢看，这东西是细料子的，需要慢慢捉摸，呵呵。。。
长河，什么时候该写飞泓了？等你砸砸我呢，最近一点灵感都没有了！

辛然

七星宝剑是个阅历很广情感丰富的人，四十多年的生命历程里，大江南北印满了他奔波的足迹，世间风云和万般人物也被他的眼眸一一观摄。在匆匆的行旅里，他并非麻木地浪荡和混迹于人群之中，而是于生活的紧张中不忘从大众中抽离出来，对人情百态作独立而深入的探悉，他用诗歌记载下的正是他思想的果子，包含着对生与死、爱与恨、亲与疏、聚与散等的生命沉思。
   
呵呵，这才是最真实的。

七星宝剑

分析得扎实！感谢长河的专业指点：））

肉骨头

我等着看后面的呢~~~~~：）

七星宝剑

下面引用由肉骨头在 2004/02/25 04:53pm 发表的内容：
我等着看后面的呢~~~~~：）

活活，文章已经开锁了，表明已经写完了，你等什么？奔４：））

海燕

喝喝   欣赏ing
骨头在等在看长河落日其它的诗歌赏析呢－－－

肉骨头

刚在左手听音看了过来，呵呵，第一部分最好~~~~
七兄老底被掀出来见太阳了，哈哈

七星宝剑

下面引用由肉骨头在 2004/02/25 06:46pm 发表的内容：
刚在左手听音看了过来，呵呵，第一部分最好~~~~
七兄老底被掀出来见太阳了，哈哈

活活，掀就掀，谁都活不到２５０岁，有什么好隐瞒的？俺就４这样Ｄ，怎么Ｄ？你骨头硬，俺高兴了照样咬你几口，吼吼！

mansha

七星哥哥的诗歌贵以真情感人

郦楹

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