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周启垠

北京的雨
         （组诗）

周启垠

我和朋友在汽车上听北京的雨
那是今年春天的第一场雨
雨说 潮湿了 这城市
需要潮湿 需要更多的滋润
雨说 降临了 这城市
需要更多的降临
让人和树都竖着耳朵
雨说 在寒冷中间缩着头的朋友
伸出头来啊
我们的有无数温软的小手
雨说 来吧 我们轻盈的身体
开始晶亮剔透
你就来吧
我们给你清洁的抚摸
雨说 出来吧 那些等待的
凝结的 固执的 不相未来的
都睁开眼睛啊
我们轻轻地渗透进城市的心脏
看这城市
会越来越年轻……
我把车窗打开
北京的马路多宽啊
塞车的恐怖消失
迅速的疾驰让我听到更多的雨声
沙沙 沙沙
雨还在说
这空气太脏了
请给我一勺干净的空气
我还你整个清爽的世界……

你的手

妹妹 请不要拿走了你的手
在俄罗斯情调的碗上
那里还有些体温
妹妹 请不要把心过早地收拢
月亮没有出来之前
请不要闭上眼睛
要不 我的世界会一片黑暗
那热气所蒸发的生活还在继续
妹妹 窗口飘落的桉树叶
像早年的书信重复同一个故事
你的故事一次次打动我的心窝
我想握一握你的手
但隔着太远的世纪
妹妹 那俄罗斯情调的碗上还有
熄过焰火的伏特加
我无法贴近渴望的唇
你等一等啊
我要从远一点的地方取回火苗
轻轻地握着你的手


那天下午

那天下午我在沙滩上打坐
我把脚向沙堆钻进一层
有一粒沙钻进了我的脚趾
我深钻沙
沙钻我
有些幸福的疼痛
又有些麻木之后的畅快
是啊 多久了 多平静
生活一点波澜都没有
连远处的浪
也溅不上手
我只有钻沙啊
只有让沙钻我
只有在记忆里横着一把铁锹
啊 那天下午一粒沙
一把铁锹 后来还有一片云
从我的疼痛里经过


那是我的海

那是我的海 是我从未丢弃过的锄头
我在生活的季节里挥舞着锄头
那是我的希望 失望
落魄或者销魂后的锄头 一声声 我抬起放下
一声声 我放下抬起
相信我那是多好的锄头
一浪浪地经过了生活
把黄昏或黎明的杂草除去
然后就亮花花地露出了锋刃……
那是我的海 是多年来未丢弃过的锄头
我一次次挥舞起来
你听见我举手投足间的涛声了吗
啊 我的海 我少年的企盼 青年的梦
还有白发后的黄钟
我一直没有敲响的声音在大海里沉埋
我举起来 那是我的锄头
在生命的季节里留下亮花花的回音
除去我灵魂里的杂草……


经过古战场


那次去河北 我经过了古战场
那些石头 瓦片 那些山峰都不像古战场
但我在青草与绿叶间听到了喊声
听到了厮杀 冲撞 还有箭簇的弹跳
还有血液涌出胸腔刹那间的尖叫
我就知道那是古战场
我看到了狼烟 看到了逶迤的马队
还有智慧的首领在剔刚刚吃过馒头的牙齿
那被风吹起来的旗子不太招摇
可能是为了隐蔽
那前进的人流在大山最险峻处突然骚动
突然迸发血光
那厮杀的场面惊心动魄
我看看天色 看看那刻在石头上的栈道
我说古人啊 那肉搏的力量多么恐怖
我想过了栈道就是屠戳
那不远处会尸横山河……
我过了古战场
至今还看到刀枪剑戟……
2004-2-23-22：27北京北小街


习惯了在雨中奔跑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当雨水顺着眼睫毛流下来 经过腮
经过嘴角——我的嘴角
翘着被雨水熄灭了的烟杆
我有些沮丧——我知道
我已过去了雨中的浪漫
不再关心雨中的任何地方
是否绽开玫瑰
我把手伸出去 我接不住雨水
那有些凉的物质
通过我的血 深入我的肌肤
可能就要到达心脏
我能感觉到 有一种东西
正沿着春天最脆弱的地方
接近我生命的跳动——
我必须坚持
别无选择
雨水更大一些
当溅湿的鞋合着雨水的节奏
我不能否认 大地上激起的音乐
把悲伤或苦痛一一带走
于是 我继续奔跑
有一种惯性 从童年抵达青年
再到年老
我突然看见雨中的白发
漂亮地挥洒成大地上壮丽的瀑布
当习惯成为一种自然
那弯腰的人多么从容啊
他像我一样 在雨水中间
拣起了春天凋谢了的花枝
那花朵上珠玉的雨水
溅湿了鼓点似的脚步
随着岁月一起消逝

通联：北京军区总医院院务部  周启垠
邮编：100700

如水人生

诗意的语言,漂亮的构写!精了.
欢迎你,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