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羔羊（组诗）

月儿醉了 · 发表于 2004-12-2 06:48

　沉默的羔羊（组诗）

　 ·对话
　　
　　“妈妈，你看窗外的秋霜
　　正拿着手巾，把花和草的颜色擦掉呢！”
　　“孩子，那是大人们撕碎了照片
　　连照片里的日子一起丢掉了……”
　　
　　“妈妈，现在可以逮到蝴蝶吗？”
　　“大概不能了，不过
　　妈妈有一个标本夹子
　　里面全是蝴蝶……”
　　
　　·蒲公英
　　
　　1
　　
　　一年要结束了，我想着这个问题
　　看着手中空荡荡的纹路
　　在我的黑白木刻上
　　深秋的草甸碎屑纷飞
　　
　　无论从哪个方向看
　　过多的细部雕琢耗费了大把的光阴
　　就像木屑下沙质的生命
　　我一样也握不住
　　
　　几条河流撤退到地平线以下去了
　　太阳和月亮从此升落过
　　云抱着影子朝来暮往过
　　现在，它们睡在我的骨髓深处
　　姿态苍老
　　
　　2
　　
　　“你有蒲公英成熟的胸怀吗？
　　爱恋泥土就用生根开花来表达
　　沿着茎叶上的水分散步
　　给儿女讲述前世今生的故事”
　　
　　我眼睛周围的墨菊瓣瓣谢落
　　幽深里露出苍白的岩石
　　这里曾驻扎过很多春天的种子
　　牛羊的颈铃，温热的呼吸
　　
　　“最后它们和楼兰古城一起埋葬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背过身去
　　面对斜阳下的古城墙
　　古城的影子遮住迟疑的眼神
　　我几乎忘记了先前的话题
　　
　　此时天剥尽蓝，野草剥尽香气
　　蒲公英挫身飞起，在空气中把自己打散
　　我感觉体内的某个部位嘎然断裂了
　　“一定是有人松开了手”
　　我想着，往那个方向眺望
　　
　　·叫他宝贝
　　
　　1
　　
　　那个人，那个我暗恋着的男人
　　我曾看到他扑动的翅
　　被黑夜按住，浸入水中
　　为此我化身为妖，用强壮的尾
　　一千次地涉水，拍他的木门
　　
　　潮水落，落，从月的缺口落
　　那一夜，月亮像是一只空瘪的口袋
　　含羞和清瘦的诗人交换一根火柴
　　微光里一湖的浮萍起身流浪
　　微光烤热水泽里的歌声
　　
　　光阴从每片叶里抖出绳索
　　打很多结，绳结周围
　　蛾子死尸遍地
　　断桥未断，断的是一生的车辙
　　
　　2
　　
　　我叫他宝贝，剩余的残红涂在脸上
　　比西天的霞还要冷清
　　失去弹性，笑声藏进僵硬的肌肉里
　　一百只，或者更多的困兽沉沉睡去
　　
　　离开吧，我对清晨的阳光许诺
　　把叮当的茶杯加在砝码上
　　很多人窃喜起来
　　我在贫瘠的花盆里欣欣向荣
　　
　　掀开玻璃窗，玻璃墙，玻璃屋顶
　　我们会托一棵松树说些什么呢？
　　可以确定的是，它更谙熟交流的方式
　　只是它沉默着，不发一言
　　
　　我还要叫他我的宝贝
　　和光阴一起顺流而下
　　继续杜撰他的模样和相遇的场景
　　费尽心机，不让所有的人知道
　　
　　天气预报说今夜有雪
　　我忽然记起他说过：
　　让我寄一朵北国的雪花给他
　　无处着力，雪的轻盈让我手足无措
　　
　　·马背上的行者
　　
　　1
　　
　　关上门，我总跌坐在同一张底片上
　　看天空的白，泥土的黑
　　怪异地反相显示
　　简化为混沌初开的模式
　　
　　没有贪婪，没有杀戮
　　人们追赶太阳，驱逐天狗
　　用骨头做山岭，用血脉做江河
　　赤足从巫术里寻找故乡的源头
　　
　　大地的子宫无比黑暗
　　孕育着蓬勃的欲望，怒放的花
　　却将它们埋藏于地底，成为煤炭和化石
　　亿万年后，少男少女的脚掌下
　　将会燃烧得芳香四溢
　　
　　可是谁来告诉我，孩子手中彩色的玻璃球
　　会在第几个拐弯处滚入陷阱
　　父母眼中的期盼可以安置于哪座洞穴
　　两岸的夏种和秋收可载得满一条纸船
　　一次相遇要历经几世的轮回？
　　
　　没有答案。天空分外透明
　　云的空洞里挤满了朝圣的人群
　　我的祖先，我的族人一脸虔诚
　　不要流泪，他们说着同样的话
　　在石阶上伸展四肢，把灯举过头顶
　　
　　2
　　
　　今夜，我不再偈问
　　我委身于拉不楞寺的颂经声中
　　温顺如佛衣服上的一道褶皱
　　千军万马的蹄下，尘埃渐落
　　
　　追随，唯一能想到的这个词干瘦如柴
　　那个喜欢恶作剧的孩子
　　因为魔术师刚拉开幕布
　　他就抖出了底牌，所以无人喝彩
　　
　　马背上的行者翻越了九座雪山
　　九座雪山的雪水也没有灌溉他的焦渴
　　穿过了九片沙洲
　　九片沙洲的黄沙也没有埋住眼底的葱绿
　　
　　马背上的行者，我怎能不偈问
　　下了多年的这盘棋
　　是谁执黑子，处处占尽先机？
　　
　　3
　　
　　羊皮图册上的女人
　　又一次踩着风轮滚过来
　　她奔跑着穿过旷野
　　在苦艾和芨芨草丛里俯卧
　　
　　背井离乡的感觉，在故乡的土地上
　　更加疯狂地将她占据
　　收起一万种风情
　　她携子跨上马背，蹄声如雷
　　鞭甩进云层，抽打起痉挛的闪电
　　
　　4
　　
　　我摸黑走过成片的草甸
　　一边抚摸正在成熟的子穗
　　一边矮身，再矮身
　　用中指圈划领地，散布自己的气味
　　
　　季节比一只奔跑的马还快
　　每一匹马都有足够的理由
　　去嘲笑刚出土的铜质漏壶
　　而不管这只漏壶在学者的眼里
　　怎样的价值连城
　　
　　不停地变换温度和方向
　　直到脸上的线条被杂草抹乱
　　“应该和镜子里的人说声别过吧”
　　再见时，不要面纱也无比从容
　　
　　·现场目击
　　
　　1
　　
　　一城的烟火被堵黑夜钳住
　　匆忙得像欢场女子的青春
　　冬天无人过问，从不迷路
　　就那样散乱地堵在路口
　　雪蹲在树枝上，堵住刺向我胸膛的消息
　　
　　
　　其实只要微笑一下就可以了
　　继续低头赶路
　　从牙掉后的豁口进入
　　总有人做阴谋家，受人指责也不怕
　　
　　听他指挥，听他指挥
　　移开黑色和白色的拼图
　　一株兰正试图打开气窗
　　将数不清的骨朵塞进雪让开的空间
　　
　　2
　　
　　多么虚假。我学一只鸟的话语
　　像个苹果被摘下，在角落里腐坏
　　远处的小路被山的脚踩住
　　迂回了好多年，也没接近故事的高潮
　　
　　多么虚假。我仅仅是一只被情欲主宰的森林母兽
　　刚在梦里把自己掐醒，眼如流水
　　一方月光正丢在枕上
　　像一块湿抹布，越擦越湿
　　
　　低俯的姿势，是为了更有力地发射
　　一颗子弹和空气擦出火花
　　在九重天后惊心动魄的恋爱
　　会感动得一场雨及时落下吗？
　　
　　3
　　
　　戴棉手套和围巾，自己养活自己
　　这样的话题比这样的打扮更陈旧
　　我们需要一些土著偏执的勇气
　　从母狮嘴里抢食，在别人的痛苦里不动声色
　　
　　无所谓。2004年最流行的习惯用语
　　人们碰响酒杯，在黑色幽默里调侃
　　步伐整齐划一。性和爱无法界定
　　潘多拉的盒子比前一次打开时更杂乱
　　
　　怎样的风在吹，草低时不见牛羊
　　野性的呼声在纸里折来叠去
　　怎么捋都是满把的皱纹
　　菌类的繁衍速度比癌细胞更快
　　
　　涌向掘开的古墓，剖开死人的隐秘
　　远古的定律和霉斑一起被擦去
　　博物馆命名为时代精神的男子雕塑
　　肌肉丰盈，眼神空洞
　　
　　现场目击并保守秘密
　　哈里斯的羔羊们同时沉默着
　　春天，羔羊们在木棚里遭宰杀
　　人们在阳光灿烂的早晨，被洗劫一空

清舞流云 · 发表于 2004-12-2 08:03

提一把，我不懂诗，但很喜欢这组。

月儿醉了 · 发表于 2004-12-2 08:14

希望朋友给出中肯的意见：）

清舞流云 · 发表于 2004-12-2 08:20

我不懂诗歌，瞎说一个，因为又看了一遍。
对话：结尾哲理的味道浓了些，把整体情绪拉得有些沉。我感觉再紧些的好，质感上会更能体现出对话之后的味道。文字是联想的，我从你这个联想到两个情节所以，还感觉中间过度的有点快，不是很自然。
每一句话都很漂亮。（我瞎说的，别介意。）

清舞流云 · 发表于 2004-12-2 18:34

再提。

月儿醉了 · 发表于 2004-12-3 04:38

特别感谢：））无论你的鼓励还是你的意见！

子默 · 发表于 2004-12-3 05:21

喜欢真好月儿醉了俺也醉了

清舞流云 · 发表于 2004-12-3 05:34

我还得提，得让更多的人看到这些文字。

听月默海 · 发表于 2004-12-3 05:43

下面引用由清舞流云在 2004/12/02 09:34pm 发表的内容：
我还得提，得让更多的人看到这些文字。

重！
欢迎新朋友！月儿醉了，你的文字让我们也醉了！

月儿醉了 · 发表于 2004-12-3 05:59

谢谢楼上的朋友们，你们的鼓励，我的动力！

显示全部楼层 · 发表于 2004-12-3 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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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龛偶人 · 发表于 2004-12-3 06:22

累读者的我好累

月儿醉了 · 发表于 2004-12-3 06:51

絮红辛苦了，学习你的评语，并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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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叶絮红该用户已被删除	发表于 2004-12-3 06:15 \| 显示全部楼层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内容自动屏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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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羔羊（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