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列车停靠·秋悯（组诗三首）
煤·埋葬与消失
煤于森林，那些本可研为墨的可能
负载重垒，疼痛地折掉枝叶
伪造妥协于季节的假设现场
想起那片消失殆尽的森林
就在我的脚下，躺倒成化石和埋人的土坑
对历史,我没学会挽留，只是一味追寻，正如
一场墨雨迟迟降临，憔悴悲哀于秋的记忆
花折伞淡忘在燃焰的某一角落，而后
我只能湿了身去，将自己混同于弓腰而入的窑孔
那弯曲的巷道，有塌方的若干种可能
掘煤者的跛足潮湿过的一角
冷落了千年滞障的柏杨林
千年之后，他们称之为煤炭
并用欲望点燃自己斑驳的肉体
正如我修长的男性手指挽救不了那场注定的浩劫
颜色变节，我再次跪倒在扬沙的煤场
细数那些透明的颗粒，看哪一粒煤瓣容纳过亮尾的琥珀
如今衣衫褴褛，裸露的躯体渐日枯黄
水流四向散定，清澈河水洗刷出叠状的波纹
独自孑伤的暗夜和早晨
掩藏于密林的黑马，悲哀于自己同样叠状的命运
拓野者·路基
我注视着窗口，灰色的风景单调地淡出
梦想中的世界，在有限的视界内具体为一节脱漆的车厢
是谁强暴了贫穷，抛弃了她的儿女
蚂蚁搬动青草枯死的头发，季节伏于角唇
那只是一抹，我拾起所有不可能成为现实的器具
埋葬灰，埋葬裸露野土残留的所谓养分
看远方的远方，饥饿记忆伸展为欲望庞大的格言
轻瞄一眼陌生的过客，他们只埋头于自己的贫穷动作
我拉了拉车门，封闭的铁板阻挡只是寒流的泻入
拓野者衣不蔽体，他们的眼神坚定却懦弱
外显的表情与我不同，我关注着行走
他们终身修整命运。扯落一张书纸
完整他们跪倒的素描：坚壮，挺拔
但似乎缺少卑弓的幅度
他们是跪着的，分娩的男性母亲
希望是从耳垂滑落的一根草
浓缩所有含铁的成分，滋润旷野嘶哑的嗓音
忘记了祖辈是怎样的叫嚎
但他们保留着依然憨实的表情
想起了回忆的本意，我忽然发现
这只是野地，一些渐次抡起的手臂
只是轻轻拂去额角浅浮的汗尘
黄河·瞬间
记忆中的河道,沿着泥沙逐节滚沸
从奔涌的激流,演绎为现今端庄的沉默
历史替它卸载了磅礴,只用一些海鸟冤死的骨沫
肥沃无知欲望奴驭下的动作。只是途径
游子浅薄的视线挡不住枯涩,只
从一根残余芦叶划伤的表层
洞察历史的厚度。渔网塞满泥沙
与一群赤体的老者,捞一节传说中的骨头
包括那只远游的鸬鹚
也在颓伤的感言中，忘记返还
注视一汪枯水的命运，挂记的，远不止纠缠
藤缠树,只见枯藤不见树
九曲之流,用最袭骨的那段彩绸
给我跋涉千里的悲壮理由
终结的号角响起，积满泥沙的河岸
我扶直了紧贴于脊的骨头
这一生,注定与荒凉为伴
我贫穷的一滴泪
再难以承载起滞埋千年的船坞
牛皮纸
怀念一张纸,以及纸上的文字
怀念那只冬天的箩筐盛满贫穷的事实
以穿越的名义,遁入捷径
倔强地行走,寻找理想之外的高空
大地上,麦茬林立
一再压缩一张纸的厚度,念想浓化为轻灵的文字
剔除骨骼,残留表象的华美
相信那场数九的大雨凝固了所有抒情的长调
那些日子，湿气袭来
手提黄色书包,在野外焚烧被人的庄稼
而后,躺倒在自家院落的天井,给一张纸
涂满混乱的颜色
一些软化的碑文,刻满悼念的文字
笨拙地侧立在塘岸上游
挑拣一些拗口的词汇,组成可读的格言
算作临时的祭文,置于前台
一张纸忧郁的背影里,雨水复杂了宗教的咒语
我知道悲剧的文本对折后,可转换成成熟的野果
生硬的木刻,力透纸背
陈述羞耻事实的若干种可能
大地赐食于众，分别享食传说中的
性情之福与福愿之幸。假想的生活是完美的
而我不能,我只能用蠕动的丑陋脚趾
原地画弧,并希望肉体投射的光圈层次分明
又是冰冷的季节覆满清水
一张纸的背景里,一个人正收拾行囊
奔赴出殡的丧场
关于一张纸,我是用怀旧的表情点燃
山那边的第二个村落
清晨,我正好拎起了脚步
山那边的第二个村落,道路泥泞
我怀着涕泣者的眼泪,再次迈入
山里的远祖,选择在这里用情感的细胞繁殖
在这些老树丛中定居,并化为灰骨
一把盐沫塞进我饥饿的鼻腔
阻塞一弯没有规则的曲线
尽头之外的那一块空地
引来麻木的水色,湿润一只蚂蚱的后腿
于是,我读懂了哭
读懂了山坡那捧野草酝酿的粗色调
一直用理解不来的败笔涂抹非我的脸颊
轻盈的步履蹒跚地走,曾经的年轻遁入低洼
与父亲一样,我也做农民式的业余奋斗
我睁开眼,一眼瞅中了那蒸气弥漫的紫色山庄
一些人散落在各自的棚屋,数粮食细微的颗粒
若干年前母亲的弯脊,投射在某一全驼山巅的腹怀
仅仅是为了一次不愉快的旅行,以及
妥协足迹的几次稀零祈祷
渴望中的故地便演化的如此苍凉
拾起一张纸,写下自己的名字
厚实的泥地,载起归者清瘦的重量
又是我,苛刻山那边的第二个村落
挣脱传统的皮缰,朝文明依次奔来
只因不善于微笑,所以选择了暂时的缄默
我的农具,包括那些卑微的名目册
都滞留在若干年前烟火纷飞的彼岸
焚为一片稚嫩的叶,研入沉默的骨头
或滋润周围那一片荒原,腐蚀大地的唯一一根头发
而我永久生存的土墙,不再属于简单的构筑
在父亲微言的解释中,我终于明白
耕种和秋收原来并不是一个等价的概念
是我混淆了汗液和泪水,幼稚地推翻农人本来的定义
倔强地读入陌生的代码，自此
再没有人捧起我孩子般纯嫩的脸庞
赐我面包和青草的汁水.只是在有时候
通过季节,告诉我四季更替之后降水极度繁盛的事实
山那边的第二个村落,逐渐落入我苍老的视线
透过假设的路障,我只看见一弯薄月
悄悄降落在母亲生我的那块碾盘
留下我一生痛苦的潮湿
根：逐渐挺拔的庄稼
题记：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的深沉
一
选择了择根而入，从地的表层
剥揭远古凝缩的化石
曾经的奔跑枯萎为坑，微湿的泥淖
容一铺燕雀的陈尸。抡起与抛落的
弧线之间，滑隐衰微的犁地锄具
执缰的父亲与负重的老牛，各就其位
做短暂又漫长的重复动作
我，则在现实的一端
紧攥一匹黑骡的毫尾
二
单纯的成长，挺拔为存在的象征
土地和庄稼是根的喻体，孕育情感
和麦穗。那些沉甸甸的谷粒
被一只脱尾的山雀啄揭
习惯了根于土地的情恋，无意
打破四季轮回的既定秩序
光秃山体的侧面，一截垂柳倒置为镰
一截木桩攀升为树。而我
热切地期盼亲吻每一颗黑黄的土粒
除了薄体和眼泪，我一无所有
只用贫穷的厚掌，本能地开一辟荒野
开掘，落种，埋葬
三
那些突兀的岩体，以根的名义植入大地
寻求一种永久守靠的可能，同情的冲动
洞穿山乡黑色饱满的土屋
若干年后，我终于明白一棵消瘦的白杨
何以怀有奔碌的野心，正如我愚蠢地
掐断脐带，以抹杀农民后代的身份
遁入野地，疾走在岩崖和麦穗之间
山脚下，不停踏步
泪眼磅礴的夜晚和早晨
我总伤情于这富庶黑色滋养的粗粮
何以只能做出贫穷的晚餐
四
逐渐，延长为一个漫长的过程
葱郁田垄是泥地的赤裸表情
这些僵化千年的腰身，投影为
荧屏前对话筒的善意嘲弄
童年的玩伴随潮而去
这荒蛮孤幽的山野
突然间有谁的粗手握紧我苍凉的袖口
一场春雨，以油的形式降落
白色雏菊融化江南的莲朵
我选择通向成功的自卑一极
五
轮回的一极，我搜寻蹒跚自己若干年后委琐的表情
砍不尽窝于泥槽的芽胚，正如我不时盼想回归
重新抛出一挂虚拟的镰的弧影
成熟意念对抗野蛮无休止的挖掘
从某一深坑的底部，看那些盘错的根结
瓦解祖辈痴迷耕作的事实
翻开发黄的牛皮纸倒数，我惊异地发现
希望原来一直以贫穷的身份浮悬于根的底部
端正着我一生走路的步态
桃白李红（组诗三首）
我除了要想按照内心自然产生的愿望去生活之外,别无他求,这为什么如此艰难?------赫尔曼 黑塞
<<老屋>>
梦中,跨越壁楼
从儿时玩伴的尿迹中寻找返乡的捷径
是谁牵走了梦中的黄狗
枯萎的脸庞如你狼籍的古韵残颜
穿越暗夜,我躺倒在记忆伤情的臂弯
看瓦砾废墟绝望的脸孔,曾经童年
硬结的排泄物厚积在安放燕雀的屋檐
原谅我流浪而归的跛足因夜眠而踩疼了你
塌倒时的物影应未弧化为一道理想中的曲线
残疾的虹桥,那个结满蛛网的布棚
以一抹灰尘的密度屏障屋角的耧犁
提起双脚,记忆璇徊在感情的断壁残垣
请相信陈年的旧迹怀滞旧式的惦念
古铜色的花边象框,镶嵌老屋与娘亲一抹短暂的浅笑
苦笑的笑,无奈而荒凉的生命剪影
破裂哭腔拖长的泣血童年
<<磨房>>
没有车站的早晨
走进黑色文明鼓吹的喧哗
看一只雌性蚂蚁爬上石碾
以农民耕植的方式做生命的繁衍
一粒行将就木的瘪谷作肉体的盘点
这是一个多情的生殖循环
是谁撬开土地贫瘠的脑壳,塞满暗色的颜料
沾满绿色鲜血的石碾绝望地长喘
拉磨的老驴,归隐田间
探出舌尖,舔舐庞大欲望饥饿的童年
捂紧淌血的泪眼
我蹒跚在自己假设的摊位
看裂口的碎嘴,以怎样的方式吹响麦作的哨笛
理性之中与之外,
祈祷麦子永久生存的可能
<<枯井>>
不是被人,而是被记忆填埋了的枯井
你以怎样的方式建构死亡后的重生
井壁碎缝中淌露出的几缕草
生满霉苔的盘梯
以狰狞的理由高悬井口
你的巴掌
谁的巴掌
漏掉绵植岩崖的希望
漏斗的漏,过滤欲望的虚假农具
童年的我的足迹始终徘徊于此
是谁刻意饿死一只酣睡中的青蛙
并以挫败的方式啄食邻家相爱兄妹据说是乱伦的团圆
以埋葬生命的方式,你掩埋了我的忧郁童年
一些碎叶,以掩埋童年的方式掩埋了你
一九八七年笔记
这是一间偏僻土屋里一堆紫色的木头
父亲以丈夫的名义把母亲搁置成行
搁置成行,搁置成生命终结的冷色
木头从锯的指缝中悲伤地滑落
那些木头被称作木料
打造艰难曲折的祭祀之途
一场冬天的大雨之后
我抗起了木料,在一个季节轮回的早晨
抗起了身轻如燕的帏棺中的母亲
我的眼神,如若干年后的悲怆如此一致
黑色的,白色的所谓的彩虹
我行走山涧,流水拍打的冷冻僵足
硌疼了记忆,惨冷的心情枯萎于幼年的一场嚎啕
我寻找丢失爱的小屋
融洽和谐的童年故土
如今
土屋空空荡荡,棺木移植
心脏冻结在八月,九月,或是十月短笛纠结的音墒
至今，
我仍记得一种整整十八年的感伤
泪水和音乐结合达到弦音
一曲丧葬的哀乐
送我至极乐深造
眼前，眼前的事实
沉醉在远古悄匿的绿荫
灌木与存在一并,打捞沉入泥浆的化石
共同桨化为弥陀,沉落的泥坑掩埋巴掌和食指
沙之祭
一
一粒沙,裂破千年的质壁
以孵化的方式繁衍荒凉和不毛之地
碎裂地壳的哭泣之音
源自山岩或松木更深处母腹的阵痛
埋葬大地,摸摸惺忪的睡眼
我做你低劣的祭品
并以农民告昭土地的方式告昭人和他们的忧郁子孙:
抬起你滞胀的厚脸
警惕一万粒裸肉白沙逐日的累积
二
我不在乎一只粉蝶是渴死还是烫死
即使苟活,它也不可能安详地度过两个连续着的秋或冬
肉尸的灰烬里
没有可以燎原的源头,正如生命的突然隐遁
没有理由
三
揭开你的私处
种下我的拇趾
文明的旷野
拒绝乱伦,甚至近亲男女间彼此悦目的眼神
浩瀚大漠沙掌抽搐痉挛的背景里
畸形的诗体沿袭沙漠与我或人的血脉
四
赶走绿洲上饮水的马匹
我贪婪吮吸大地干裂的嘴唇
水光的浊影中
一只婚娶的黄蚁
踩塌我精心打造的记忆沙雕
浮空圣尘遮蔽沙窝里的暗眼
蜃楼的废墟
以戏谑的布影覆盖我老年荒凉的古墓
墓中,我抱紧熟睡中谁家的爱人
想象我的爱人寂寞地游走在一汪沙丘与我之外
五
现实里的一粒沙覆盖梦中的残体
记忆过处,满布层层的墓堆
我看他们暴于焦焰下的颗颗白色头颅
他们读我的眼泪
六
蜿蜒而上的
时间 空间 地域
以沙的名义
于我男性的指间
一分为二
一半死亡
一半涕泣
七
一粒沙怎样泯息
正如一根年轻的火柴怎样焚化整座北方彪悍的森林
熊熊燃烧后
黑色面庞如我紫色绝望一般栩栩如生
停止号啕
泣诉攀梯的底部
渴望永恒文明的择日而起
庶出的孩子
土地,我是你世纪前夜庶出的孩子
从你粗糙的子宫中温柔的跌落
掐紧泪腺,便面临着隐匿和逃脱
打开婆娑的泪眼
赤脚轮回在谷场与麦地之间
庶出,意味着我终身生存在正统之外
忽略季节和时空的错位
远离母性乳露的滋养
拒绝施舍和偷窃的天性
徒步行走在拯救与毁灭的边缘
于土炕和血统之外另觅归属
选择一个目所不及的荒蛮之地长久栖息
庶出,是一个游离漂泊的定义
杂糅伦理常纲的可能或不可能性
好比匍匐在画布上的一根秒针
灵魂附于杂色的染料之中
肉身长久不规则地定格在突兀的笔棱
而指针,只是一个假想存在的可能
它始终不能脱离画布和染料
作时间绝对的标度
庶出的孩子
抓住每一丝可以存在的纤弱理由
亢奋地眷顾内体的跌落与碰撞
奔走的热液从未有过将要熄灭的迹象
从错误地出生到含恨地死去
作为庶出的劣质存在
土地,我只能是被忽略的你的孩子
庶出的孩子
从掐断脐带,便裸身寻觅
可以容纳超越传统的借口
土地,作为你庶出的孩子
我不在乎贫穷和荒蛮的现实
即使口嚼麦芒和田野腐蚀已久的颗颗硬骨
多少年蹒跚步履的跋涉
只为一席死后尸身塞入土洞的标准名分
一路冢群（组诗五首）
<<理想>>
理想是现实的一条肥腿
太阳啃食每一丝沉睡中的肌肉
颜色黯淡于某一次疼痛的觉醒之后
与一只鬼魅接吻
我摸着了那条锈迹斑斑的锁链
拷牢各种杂糅不善的眼神
思想深陷于一座宗教的古墓
习惯了每一瞬初醒时的哭泣之音
与魔鬼一起,揩彼此的眼泪
我不善于一直奔跑
一根纤细的手指,缠绕在血管的根部
某一瞬松开
某一瞬掐紧
远古的马匹哪里去了?
谁来答我!
谁来答我高亢的蛮性怎么同生命拉近了距离
思想空厥
梦里寒气逼人
我选择了在你肉体的裹挟中
逐年沉沦
<<试着微笑>>
大地说：你微笑吧!
我露出了牙齿,洁白而坚固
光滑的壁面倒影着抹布,和粗茶淡饭的日子
吞下了什么,在丰收之后
我牢牢地抓住了那块光滑的岩石
凌空的悬壁布满各种形状和颜色的尸骨
亲吻每一块祖先遗留的泥淖
大地上,我撒满足迹
微笑中我艰难地跋涉
陡峭的绝壁再次将我套牢
灵魂和肉体,在冷淡的目光中,一览无余
一棵枯草的脚丫肆无忌惮地开始耸动
自然的皮肤里
我撒满足迹,和红色的眼泪
这是一个恐怖的梦魇
肉体与灵魂举杯共贺
大地蹒跚的背影在冷气中孑然滑行
背着一地竹篓
我独自祭奠
沉睡中的大地独自觉醒
<<土地及其他>>
这是一块未开化的土地
我赤身裸体
在一块土地里忧郁地狂奔
你说血是红色的
我便踩一些红色的足印
杂糅意象的种种
做一个菩萨庇佑中的泥人
又是泪眼婆娑的季节
饮血男女贪婪的眼神
吃遍了一览无余的粗细毛孔
啄食皱纹中的谷粒
大地颗粒无收
寻找每一种与你的抒情方式
怎样抽芽,怎样含苞欲放,怎样疼痛地枯萎
相信每一滴眼泪是透明的井水
大肆吞吐
扶摇直上
爆破的索引延至脑间
做一些衣衫褴褛的游戏
那只是一片北方普通的土地
你怎样走
我怎样追随
走累了
我鄙睨你的全部
这只是一块土地
一块北方普遍的贫瘠命运
<<单身>>
葡萄藤下
埋一撮蝴蝶的骨灰
揉哭泣的波涛与自身于一体
一颗毛虫躺在两扇榆木门板
我没理由用一把直尺解剖信誓旦旦的诺言
近地里,遥望你懦弱的爬行
我开始担忧
我的鲜血,你的生存
我是你一头严肃的奴隶
舔舐你臀边裂口的伤疤
是我的低靡冷落了你以及你的家人
紧锣密鼓地张罗一只蝴蝶与一只蜻蜓的婚事
我伤情于自己到今仍孑然一身
<<生活的概念>>
把一尊肉体解剖成单纯的骨头和肉
味道或浓或淡
汤勺的口径遮盖一切
几声鸦鸣
自由与放纵隔日雷同
佛钵,锦衣玉食
华美的体肤只供业余的偷情
山是故事的版本,四季通行
哪一块是麦地
哪一块是埋人的丘陵
蓝皮的艺术
红皮的生命
一粒粟稻等价于隔日的口粮
饿死尼姑与贫僧
香案不供奉诗人及其家眷
你的麦田,养活着除你而外所有庄严的面孔
泥,包括水和土壤
搅拌过后,高楼林立
生命，一些碎骨与几片肉体的随意组合
你说这并不完整
然后,你囫囵而去
这是一个埋人的信念
至于牵手,几触不经意的抚摩
内心一片狼籍
写在西部的土地上（组诗五首）
《写在西部的土地上》
这里有很多省市区
假如包括内蒙
那么它就不仅仅是个地理概念
从石河子到布达拉宫到青海湖
到卧龙到红岩解放碑
黄果树瀑布再到桂林
到三塔到玉门关
马王堆汉墓成吉思汗陵
素色的庄严.纯净
黑白两色的世界
长久的冀盼夭折
植树.草原,盆地
高原,戈壁,沙滩,丘陵,滩涂
远古的图腾不再
事实冻结希望悲哀的成熟
滚滚黄沙.可是牧羊女的罪恶?
黄河沿途的流波
泄闸后,涌一片远古的血色
一片森林
割锯成一盒火柴
焚烧西部半裸的命运
就这样一路走来
父辈的脚印加我们的脚印
我疼痛于这种单纯的累加
青稞,奶酒,茶炉
原始的耕作.植被
大地破碎的皮肤
山野肆虐的裸露
所谓得失
千年的碧波不见.绝迹的古兽
朽木.边塞的风沙
吹皱远古浓缩的蜃楼
一汪枯井
滋润整个村落的生灵
泥淖中的提取
二十七层净化
西方.东方
文明的落差沉滞
消费的张力.象牙,牦牛
熊掌,黄羚,煤炭,矿产,金属
老年的颤栗来自于童年欲望的泛滥
包括森林,矿产
以及一些动态的资源
挖煤,挖石油,挖远古的错觉
挖内隐的道貌岸然
一直挖到思想塌方
梦落成灾
祈祷.一圃黄土的命运
栽培.一个贫困的诞生
科技的断层,召唤一种对人才的回笼
憨实的奴性.金凤凰的巢穴
瞬间坍塌,揭剥西部所有善意的包容
于是,除了栽培.其次
还要谈高薪引进
一根火柴划灭
无息.无声
贫穷,从一块裹尸的破布开始
包括,土地,思维,生命
文化与灵魂怎样诞生?
绝不仅仅因了土地的深沉
现代经济性的笼络
无可奈何地,在命运的重置中
把握
抛来吧,金
抛来吧,银
包括作为等价物的钞票和古董
若干年后
以母亲的声誉
我再度怀孕
孕一个深坑
一个容纳被伤害被侮辱的深坑
《夜色里的血色》
夜色焚烧了
破屋里几片凌乱的毛竹
皓月当空
失望的灰烬滞闭了
藏匿假设的香炉
一串零碎的脚步
走痛了心上的一道伤口
西逝的大漠
隐匿了多少次悲怆的遥望
一截纸质的丝绸
泪眼婆娑
裹挟多种热诚的守侯
从这里过去
菩萨,佛祖
从释迦牟尼到张三丰到耶酥
一次次的跪拜中
跌落,起伏
禅钟的余音
缠绕庙宇瓦檐狰狞的雨露
原始的草席包容
每一次颤栗的抖动
幽谧的穹隆沉寂了
抛弃,满足
一点血,一幕黑色的成熟
《沙漠的颜色》
一张砂质的皱纹
封闭大地裸露的五官
推进,颤抖
从库布齐到毛乌素
到撒哈拉的裂口处
一粒一粒的堆积
连贯的沙丘
同化你温柔的触摸
在某一个瞬间
我们并排走.散步
在硌脚的沧桑背后
我说,那是土丘
你说,那是大地的坟墓
《某一种气息》
两只鸡啄食同一粒米
在麦地狼籍的刀口
深辙碾过的痕迹
良种感觉承接的啼哭
生锈的镐头触痛了大地龟裂的皮肤
愤怒的土豆咆哮而出
远古的图腾不再
庙宇搁浅于现代文明的冲突
真的感动,缘于伤情的背后
一管破落的袖口
封闭笨拙的遗留
包裹,包裹
一袋旱烟
包裹梦与黑色的泥土
《我说,她说》
电话铃响的时候
我无言于自己的懵懂
她说,最近流行郁闷
我说,是的
她说,过的挺无聊的
我说，是的
我说，最近挺无聊的
她说，是的
我说，最近流行郁闷
她说，是的
沉默的过渡
熟悉又陌生的粘合
我看看外面黄色的天空
她说，那里的世界正沙尘咆哮
我翻了翻地图
两座城市的距离
隔了好几个省市
仔细算算
其实也只一片云彩的距离
诗·生活便笺
一
对着镜子
我终年想象一个所谓诗人的形象：
卑琐、木讷、自傲
他摇摇头
我摇摇头
衣衫破烂，表情华贵
二
诗人写下了片言只语
把生活糅成晦涩的文字
装订成册
然后自己去商海摸鱼
把文字留给读者去猜
我相信诗人的名字源远流长
三
文字是这样的：
可以是金钱
可以是粪土
不慎把它们混淆后
文字褪色，情感褪色
四
冬季
租了土屋
买了原煤
炉火通红
我手捧《史记》
顶棚爬满老鼠
五
你不停奔跑
忧郁的泪水洒遍
为诗、为文
饥饿、贫穷
六
我放弃了作诗
把所有用过的文字踩在脚下
世人饶有兴味地望着我
我终于可以昂起头颅
七
沿着诗歌的本意
我把手伸向诗人的头颅和口袋
里面装满情感，和个人化的社会
八
这一山高，那一山近
寸步之距
诗人绕道而行
九
搜遍所有的诗集
在责任的范围内
找不到对贫穷对确切的拯救
十
把古老的土地翻遍
只有湿泥
没有文字
十一
以诗的名义
我跪求所有的欲望倒下
文字倒下
理性上浮
十二
一个小孩用铅笔在火柴盒上写着：
爸爸 妈妈
祖国 我
农民 大地
十三
在读一首诗之前
我先把人格和风格作绝对的划分
然后再告诉别人：
其诗确如其人
十四
从藏隶那里
我学会了
“社会关注、现实同情”
诗歌之外
我的父老乡亲
正在耕种
供我作诗、供我做人
十五
连同破旧的单车
开洞的布包
摔在人流横行的十字路口
他们哄笑
他们手指修长
他们皮肤白净
假如入诗
这是一个滑稽的动作
十六
包头11·21空难整一个月后
我又去了南海公园
湖面覆满冰雪
蛰鸟安静
生命的气氛与往年并无什么不同
十七
依诗人的想象
大地变为沙漠的诗意想法
正逐年实现
十八
他们把酒杯斟满
我含着泪
喝下了文字
十九
在孩子的眼中
诗歌是
春天、燕子、祖国
在大人的眼中
诗歌是诗人的作品
二十
一个人
剥光了衣裳
在黑暗中奔跑一圈
然后自豪地宣称：
我是诗人
二十一
这一年
大地歉收
农民请来了诗人
他们吃饭、作诗
他们体格干瘦
第二年，田地芜荒
大地颗粒无收
二十二
一本诗集里
鱼缸落满了羽毛
二十三
我通常是先吃饭
然后才开始写诗
|
|
/1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诗歌报
( 沪ICP备05009012号-2 ) 
沪公网安备31011702001156号
IP卡
狗仔卡
发表于 2005-3-5 00:37
提升卡
置顶卡
沉默卡
喧嚣卡
变色卡
显身卡
发表于 2005-3-5 06:30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