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照片（组诗六首）

欧隆痴

    一，在一棵树下成长
　　
　　一棵苍老的古树
　　又在记忆中侧立
　　
　　枝干高耸，皮肤沾满皱纹
　　庞大的叶脉呈网状散开
　　清晨，叶尖上有水
　　酥脆的叶瓣挂满灰尘和太阳
　　
　　树阴下，我和我的马群
　　走过河岸
　　走过天堂
　　
　　一片树叶落下来
　　叶肉坠满青春的弹性和紧张
　　
　　我脚踩自己的影子
　　在一棵树下自由成长
　　
　　二，赶着蚂蚁走路
　　
　　一片树叶
　　在蚂蚁的牵动下
　　趟过所有的陆地和水域
　　
　　梦中，我的蚂蚁浑身长满翅膀
　　这些春天的动物
　　腹孕新生的胎卵
　　缓慢爬上山冈
　　
　　那些空置的池塘
　　又泛起白沫
　　脱壳而出的有青草和泥浆
　　
　　朝阳的堤坝上
　　蚁群走过四月的河流
　　我手沾艾水
　　给每一个新生的雏蚁
　　起一个最温柔的名字
　　
　　
　　三，在一场洪水到来之前
　　
　　在一场洪水到来之前
　　我的羊群走下山坡
　　
　　二十三只，不多不少
　　这些温驯的动物
　　习惯了跟在一头老羊的身后
　　昂首穿过酷暑和寒流
　　
　　曾有的足迹不见了
　　路上搁满陌生的石头
　　
　　这草地被掏空了啊
　　树根长满野草和蘑菇
　　我和我的羊群
　　痛苦地行走其上
　　
　　在一场洪水到来之前
　　我要赶着它们
　　提前进入下一个雨季
　　
　　四，在榆钱儿繁坠的日子
　　
　　榆钱儿繁坠的日子
　　孩子们头顶鹅黄的晚霞
　　赤足走过荷塘
　　有一些鱼虾苏醒了
　　水中出现透明的泡泡
　　
　　如果是在晌午
　　河岸上又挤满了人
　　洗衣妇斜坐在圆滑的石块上
　　在平静的水面上留下体温
　　
　　榆钱儿繁坠的日子
　　她们坐在平静的水面
　　看蓝天
　　土地
　　看水的皱纹
　　
　　
　　五，电线上的鸟
　　
　　记忆的电线上又落满了鸟
　　所有的鸟都张开翅膀
　　它们一字排开
　　露出羽翼内侧的绒毛
　　
　　天就这样暗了下来
　　一只鸟，抖动口衔的半根麦芒
　　眼里蓄满潮湿的沙漠与干燥的泉水
　　
　　这是一场虚拟的演习
　　所有的鸟都张开翅膀
　　看西边的山坡落下心情与太阳
　　
　　南山坡上的林带
　　随风向逐渐向南
　　
　　假如是一只鸟
　　我会褪尽羽毛
　　看地面爬满人
　　重叠的地方有影子和他们复杂赤裸的表情
　　
　　
　　六，一只鸟独自走向沙漠
　　
　　又是风沙扑面的四月
　　沙漠上，注定缺少一条河流
　　河流上缺少太阳
　　鲜花和牛马
　　
　　远古的河道干涸
　　就这样，把龟裂的地肤直指苍天
　　牲畜绕道寻找新的泉眼
　　
　　一只鸟
　　白喙，红爪
　　毛羽粗糙
　　眼角干涩
　　嗉囊裹满风沙和儿孙的尿液
　　
　　这是西北扬沙的旷野
　　一只鸟
　　眼含热泪
　　从森林独自走向沙漠

菠菜小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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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沾艾水
　　给每一个新生的雏蚁
　　起一个最温柔的名字
”

菠菜小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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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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