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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专栏:“中国打工诗人精神存档”系列之:许岚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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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4 15:2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独立》创刊10周年纪念专号栏目
                       
                                         独立专栏:“中国打工诗人精神存档”系列之:许岚访谈

提问者:《独立》主编发星
访谈者背景资料:许岚:“中国打工诗歌”代表诗人之一,《中国打工诗报》创办者之一。现居成都。

           1、当初你在南方使你拿起诗笔写作“打工诗”的最初缘由是什么?诗歌写作对你的打工生活带来了什么?不带来什么?你对整个“中国打工群落”有没有人文的终结思考?(比如:①你认为的“打工人”的真正正常健康的生活(精神的、世俗的、环境的……)是怎样的?②对“老板”“工厂主”这些打工者的权益及生存关键者,你有没有想法?③你认定“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是打工者的血泪铸成的”“打工者的低工资(即工厂低成本)的不平等经营手段是构成中国经济高增长的元素之一”“打工能改变打工者的命运”……这几句话吗?你还有其它的更真实的话要说吗?)

         我是1996年南方木棉花开得正艳的时候,开始我的打工生涯的。《流浪南方》是我写的第一首“打工诗”,也是我的代表作。她是我站在广州郊外一个叫大朗的小镇上,一家砖厂的凄凄风雨中写成的,是我打工精神的一种最初展示。我的眼里噙满泪水,只感觉“灵魂很瘦/影子渐胖”,我不知道自己的前路该向何处去,只有用“语言的刀子深入珠江内心/我只看见浮萍/和我的衣杉/一起褴褛天际”来表达。写这首诗的时候,没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想法,只单纯地觉得该将自己真实的生活写下来,让它给自己的苦难一丝安慰,给自己命运的纤绳一丝希望。
         当《流浪南方》在《广州日报》发表并获得第二届路遥青年文学奖,在整个珠三角卷起风浪的时候,我终于开始重新认识“打工诗”的价值。从那以后,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诗歌走向:南方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南方,它属于千千万万跟我一样流浪的打工人,我们应该有自己的精神家园,有自己的生存天堂!
        于是,一次情感不经意的真实流淌,成为我创作打工诗歌的真正开始。于是,她成为我生命长河中,颠沛流离的生活里,一个相依为命的组成部分,像雨露一样滋润着我贫瘠的心扉。于是,快乐像木棉花一样,开始燃烧,我被一种喜悦与陈疼的氛围所包围。于是,一只疲惫的流浪鸟,以文字的飞翔为守望,它驱散了所有的寂寞和忧伤。
        虽然,“打工诗歌”这一“下里巴人”至今还被许多人歧视,但它却以顽强的意志茁壮成长,成为越来越多人的精神食粮。虽然,它无法主宰我们的命运,无法改变我们的生存方式,却以一面呐喊的旗帜,激励我们前行!
        所以说,“中国打工群落”的诞生,注定了“打工诗歌”的必然性,发展性,蓬勃性。
        有了许强、罗德远、任明友、徐非、张守刚、许岚的不懈努力,《打工诗人》也象一阵春风吹绿了南方,让千千万万的打工者,有了心灵的驿站。《打工诗人》至今出版九期,其中有两期是我一手组稿、排版、印刷的。因为我们是自费出报,为了节省钱,我还特意利用职务方便(当时在红桃K集团任主编)带去浙江衢州日报社操刀。其中艰辛,难以用言语表达。令人欣慰的是,《打工诗人》经过风雨的洗涤,越来越发出她应有的光芒。郑小琼成为中国诗坛新星参加诗刊“青春诗会”,曾文广获得《北京文学》奖,以及很多以往从未露面如今都小有名气的打工诗人,都与《打工诗人》这片厚重而质朴的土壤滋润有关。
         其实,大家在书写“打工诗歌”的同时,也见证着自己的成长。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通过这种精神方式,开始从最底层慢慢向上攀缘,视野也越来越广阔,生存环境也得到一定的改善。比如广州增城市政府曾解决了10位打工诗人的户籍问题,可见一斑。政府关注,媒体跟风,“打工诗人”开始有了微笑的机会。记得2002年春天,当我带着还泛着油墨清香的《打工诗人》,去拜访广州《华夏诗报》总编、著名诗人野曼先生的时候,他对我的勇气是惊讶的。在此之前,他在《华夏诗报》发过我几首小诗,对我印象比较深。在谈话中,他还吟诵起我的《珍惜》、《写字楼搬迁》、《民歌》。野老是和蔼的,也是宽容的。正是因为那次拜访,他第一次在《华夏诗报》一期报纸上特意开了一个“打工仔诗群”专号。当我和许强、徐非、任明友、张守刚读着这份沉甸甸的报纸,欣喜与感激的同时,心中也掠过一丝悲戚。“打工仔诗群”!我们多希望他老人家将那个特别别扭的“仔”删掉啊!可是,不能!我们的确是打工仔!我们的心里强烈地产生一种巨大的冲动,我们一定要将《打工诗人》办得更有特色,更有品味,更有力量!的确,我们做到了。虽然我于2004年初回到成都,但和《打工诗人》的血脉总是相连,和野曼老师的联系从不间断。今年,他又在《华夏诗报》以整版的方式报道和发表了打工诗人的作品,但专号的名字却有了改变—“打工诗群”,他已经彻彻底底地认知了我们——打工诗人,一面与命运抗争的旗帜。接下来,他还答应了给我们即将出版的《中国打工诗歌精选》写序,并帮忙请著名诗人贺敬之题写书名。当我在深夜,将这个消息告诉许强和罗德远时,他们也是欣喜若狂。此后,野老还亲自打电话并告诉我“第十一届国际诗人笔会”将于7月20日在广州黄埔召开,并要我到时最好前去。由于工作太忙,我便将此消息告诉了广东的诗人们(很多打工诗人都赶去了,笔会也开得非常精彩)。在此,我要深切感谢野曼老师,对我们的扶持和帮助,也永远铭记他写给我的话:“做一个健康的人,写健康的诗,走健康的路”!
         打工,它是一种时代的产物。在广州打工8年,如今又回到成都。变了的是地方,不变的是职业。变了的是年轮,不变的是精神。不管你身处何时何地,我们都在改造城市和被城市改造。只要这个世界存在一天,“中国打工群落”必将闪亮一天。虽然,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中国打工群落”可谓功不可没,但市场经济决定了剩余价值的必然存在性,打工人的命运在自己主宰的同时,其实大多数时候是被“雇主”主宰的。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除了韧性、智慧、勤劳以外,必须有对自己前程的展望、把控能力,平衡的心态也是很重要的。打工人并不是老板的纯粹机器,机器也应该有愤怒和极力维护尊严的时候,正如同我的组诗《一位白领丽人的自白》里所阐述的:
        “我的灿烂的笑靥属于春天第一丝杨柳风儿/我的青春的处女地从未淌过一滴鲜红/哪怕是一只浅浅的脚印/我用生命用些许悲凉填平了一双双欲望和/愤怒的眼神/年轻花朵美丽的馈赠/在今夜/我的血的旗帜/城市的上空/呼啦啦地穿行/我的死亡成为一种宣言/让活着的脆弱的姐妹们汗颜疼痛以及觉醒”!
发表于 2006-8-4 17:0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也是个打工的,请看看我的几个能用上不?
             1

        乡愁

      缩小了  又
      放大了的
      乡愁   
      或者说  就是
      失眠的主要因素

      乡愁
      不是长江之滨  黄鹤楼上
      乡关日暮  船胢如流
      一千年以后
      江凌之舟
      应载得动别绪离愁

      乡愁
      不是隔一弯浅浅的海峡
      从玉山顶峰
      望断天崖

      乡愁
      不是西风古道
      独行的廋马  甚至不是
      九九重阳  乱插的茱萸
      遍地的菊花
      
      或者说  乡愁
      就是  我那贫瘠幕埠山啊
      那歪斜的小茅屋
      何年何月
      才能变成南方
      林立的高楼大厦


             6

        蜕变的过程
              

     于是
      就破茧  就咬破
      自己织就的束缚
      纵然外面
      已不再是冬天
      陡峭春寒
      挡不住  一冬
      绵长的思念

      从虫到蛾的
      漫长岁月
      我们  忍受
      饥饿  无边的黑暗
      灰冷冰  冻结一个一个
      疯狂的断想
      谁不向往
      阳光下  白雪消融
      冒枝芽的绿树
      蔚蓝蔚蓝的天

      于是
      就破茧  就咬破
      自己织就的束缚
      咬破
      人为的阻隔
      纵然外面
      陡峭春寒
      我们不怕  我们
      有了美丽的
      梦想的翅膀   去飞到
      太阳下
      谁也到不了的
      地方

          12

这五月 愤怒的风 穿越城市

        这五月
  愤怒的风 穿越城市

  五月的风 充满悲伤地
  穿越城市 这些道貌岸然的骗子
  这些千篇一律的嘴脸 
  阳光下 他们衣着光鲜
  趾高气扬 大街小巷
  将我们的空间 切割了
  又切割
  
  今天
  就让他们尝尝苦果 尝尝
  平日里 被他们压扁了的
  风刀子 在释放
  被极度压缩的能量 象
  一座沉默的火山
  终于发出 令人颤栗的
  愤怒

  这五月
  愤怒的风 穿越城市
  在大街小巷 
  凄厉的号叫
  发疯地 来回奔跑
  卷起沙尘和垃圾 
  辟里叭拉袭向高楼
  袭向窗玻璃 袭向
  一切可袭击的东西
  整座城市 顿时灰头土脸
  象个落泊的流浪汉 颤栗着
  裹紧衣衫 坐立不安
  
  
  这五月
  愤怒的风 穿越城市
  挟带满腔悲戚 
  突 出 重 围  
  一路向北 扬长而去


           15

  望北斗

我喜欢黑夜
更喜欢星星
喜欢 在高楼
凝望北斗
凝望
淡淡的乡愁

那时
月亮消失
四周静寂
连虫儿也睡了
连风也悄无踪迹

那时
北斗星正亮
照耀北方 我的原乡啊
幕埠山下
沉睡的小山庄

那时
千里之外
高楼凭栏
一颗孤魂正在羽化
成袅袅青烟
向北 飘荡




       16

    农民工

民工
十七八岁
卷着铺盖 啃着窝头
扒火车来到南方
转眼三十好几啦

民工刚来南方
找不到工作
睡沙滩养蚊子
吃果园里残存的桔子
去工地背砖块磨破了双肩
运气好没象老乡摔下去成了残废

民工发誓要赚钱改变自己
将仅有的积蓄学了门技术
指望双手不粘泥巴了
多咱也算半个工人啦

一发工资民工傻眼了
职称一栏写着:
农民工

(民工如今做着外资厂主管
有好多年头了
他的职称仍是农民工)





         17

        父亲
           --十年生死两茫茫

父亲去了
在那年的冬月
天空很低
下着鹅毛大雪

弟兄们到得很齐
你瞪着眼睛环顾四周
伸出四根指头 那时
我在千里奔丧的路上
哭红了眼睛
干了眼泪 狠心的父亲
朝鲜战场 死人堆里爬出来
六块弹片 留在身躯里的父亲
怎么没挺住
怎么没挺住
你最痛爱的儿子要见你一面
不需要太多语言
让你抚摸我的头发
然后再闭上双眼

十年 又是冬月
父亲 在那边还好吗
你的黑屋子里暖和吗
外面下着大雪
你的屋顶漏雨吗
父亲 要是晚走十年多好
儿子人模狗样也混出点名堂
接你来这边住好吗

父亲啊
一家人离多聚少
年幼时你独身在外
长大了
儿子们就象离巢的鸟
原乡的山水给了我甘甜的乳汁
你给了我强健的肌骨
而你
过早地离去
不给我一次报答的机会
不给我 哪怕是一句
嘘寒问暖的慰籍

父亲啊



                     19

                  山花祭
            --05年暑期,东深两市农民工子女因无人照看,多达二十余人溺 水而亡,他们,最小的3岁,最大的12岁,以此呼吁全社会关注农民工问题,沿海的经济发达,社会进步,农民工功不可没,而实际上,他们社会地位仍处在不确定的位置

尽是伤感
尽是缅怀
尽是 无声的叹息
尽是 无限的感慨

生命如此的短暂
一切还没有开始
一切还来不及展开
一从蓬勃的野山花
沐浴着远山明媚的阳光
稚嫩绒毛淌着晨露
清新的叶儿伸张着小手
象要拥抱蓝天白云
倍蕾茁壮 那是因为它们根植大地
含苞欲放 那是因为
故乡的土地 有足够的营养
它们开得那么热烈
那么灿烂 那么
无忧无虑 那么
自由自在

野山花 是谁将它们移植到城市
行人道边 城市的角落
而城市的边缘
布满陷阱
城市的光怪陆离
使它们常常
迷失了自己

一朵又一朵鲜花被掐折
被抛弃
而后 枯萎
最后 连同垃圾
被清洁工扫起
运往偏僻的填埋地

有一天 城市再也见不到野山花了




                         21

             深圳屋檐下

     深圳屋檐下 我们
     呼一样 污染的空气
     吃发霉的米饭
     逛 不要钱的超市
     盖破烂的被盖
     
     深圳的屋檐
     好大好大
     高楼大厦 象森林
     市民中心 撑开大伞
     深南大道上
     车辆川流不息
     甲壳虫结队出行
     
     深圳的屋檐下         
     我们 都是
     城市的蚂蚁
     为三餐忙忙碌碌
     象搬家的蚂蚁
     风要来
     雨要来
     我们又要搬家
     快-快-快

     深圳的屋檐下
     蚂蚁 
     无言感慨
     城市总是别人的城市
     我们微型的身板
     经不起人们踩踏
     我们种下了花草
     却看不到
     花开 
       


          22

       深圳之死
   

   深圳死了
   当上帝的云朵  尚未
   来临之际
   当一声绝望的呼救  尚未
   发出之时  深圳死了   
   
   当神
   尚在天外 尚在
   世人  可望
   而不可及的  距离
   天体  恒动
   银河系 深不可测
   北斗星  星光
   那么微弱
   大气层不安地
   在夜幕中  飘浮

   一个生命  
   消失了
   一颗星星  
   出现在天空  
   
   而神  
   尚在天外  尚在
   世人  可望
   而不可及的  距离

     
   麻木在脸上一再扭曲
   斯文扫地  
   究竟还要怎样地哀求?
   黑云压城        
   邪恶再一次蔑视善良!

   又一个生命
   消失
   又一颗星星
   出现在天空
     
   
   深圳的夜  
   更黑了



  
           23

         北望长安

何以面对人生
面对 年幼的儿女
恩爱的妻子
白发的母亲
面对曾经 少年的梦想
年轻的激情

三十年河西
从一个城市
到另一个城市
人生已不觉 跨越青春
跨越 生命的巅峰

不惑而惑
四顾茫然
南渡 已是天涯海角
北望 长安烟雨濛濛
逐流? 随波?
疲惫了 是心
千疮百孔
迷茫了的 是曾经
明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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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5 09:17 | 显示全部楼层
2、在巨大的南方打工潮中,你是乎认为带着血泪的“打工诗”面对巨大的国家经济资本机器以及许多不平现象是脆弱的。但另外一方面,就是这种面对“金钱实用主义”“世俗享乐主义”“玩世不恭的随波主义”“扭曲的打工场景以及心灵”的精神圣洁方式(诗写方式),在物欲横流的巨大洪流中,为你们和中国特殊环境下的纯洁人文理想,保留了它应有的自尊与雪意般的透明。对于我以上的认定,你怎么看?

        如今,“打工诗”已经以她独有的魅力,穿过城市的喧嚣,流水线上的掌纹以及生命的赤诚,光芒在我们面前,散发着处子的芳香,酝酿着稻子的饱满丰腴。那些纷繁的生活,如蔽日的旌旗在眼前招展、晃动,我们不难发现那些富有激情和诗意的细节是星辰闪烁其间。《中国青年》、《南方都市报》、《诗刊》、广东电视台等全国知名媒体对《打工诗人》的争相报道、拍摄专题片,广东省作家协会、深圳市作家协会专门召开“打工诗歌研讨会”,已经充分证实它不只是民间的产物,已经引起官方的广泛关注,光冕堂皇地走进了主流群体的视野之中。
         南方,注定是成就“打工诗歌”的摇篮,就如同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的道理一样。诚然,在最初的时候,它是幼稚的,带着血泪。但经过时间的磨砺,越来越多的打工者为了维护自己合法权益,在用文字传递思想的同时,一种潜移默化的意识也在不断增强,开始用实际行动维护着自己的尊严!正是由于这一群体队伍的不断壮大,国家经济资本机器已经做了一定程度上的让步,这就是团队力量的能动性。
        在物欲横流的巨大洪流中,打工者应该继续捍卫自己的精神家园,任何的“金钱实用主义”“世俗享乐主义”“玩世不恭的随波主义”“扭曲的打工场景以及心灵”,都是苍白的。我们惟有将生命燃烧的热情,尽力去熔化路途上的冰霜,让和我们一起行走的人和擦肩而过的人都走得轻松些、舒畅些,我们的人生才因有了这样的燃烧而快乐而充实而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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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5 09:18 | 显示全部楼层
3、是乎可以这样说,“打工生涯”已经构成你整个一生生活中最刻苦铭心的篇章,这种难得的经历,对你周围的朋友、乡亲、家人同样存在影响?他们对你的这种经历(包括诗写经历)怎样看?

        行走在流浪的途中,简陋与迂拙的步履,鞋跟上沾满落花与泥土的那份生之行役的沉重,使我有了对人生、生命的思考,学会了给苦难以燃烧和欲望。我得感激打工生活,没有了这些经历,就没有我的成长与走向成熟,就没有我文字的走向与厚重。
        因为打工生活,因为打工诗歌,我妻子才走进了我的生活。她原在深圳一家工厂做文员,看到某打工刊物对我的报道后,与我鸿雁传书后一段时间后,于2000年大年三十一个人只身从深圳前往广州看我——这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需要何等的勇气!2001年夏天,我和妻子走进了婚礼的殿堂,结束了我一个人走在大街上的单身生活。幸福和甜蜜的日子开始光顾我,我的诗中便多了一些关于爱的句子:“我愿永远躲在你的酒窝里/把你喝成我唯一的情人”;“我寻求一双懂我的眼睛/正如同你寻求一颗疼你的心”;“你的眼睛/清澈着我行走的方向”;“我得感激/是爱情的容颜抗拒了一切的诱惑”……
        记得当年我从家乡小镇镇秘书的岗位辞职,只身走向南方的场景:父亲气得一个人在家喝闷酒,母亲含着泪送我到村口;那一刻,我的眼里早已湿湿的!如今的父母,已经真真切切理解了我当初离开他们的理由,我也在为寻觅一份平静安适的生活给父亲母亲继续在成都奔波着,他们晚年的幸福安康是我最大的快乐。虽然父母都是目不识丁的农民,但他们懂得用目光与生活抚摩我的诗歌:“父亲斗大的字不识一箩/他却天天在田野上写诗歌/锄头和犁是笔/汗水是墨汁/父亲出版的诗集/有土地这么厚/父亲的诗集/鸟读得明白/大水牛读得明白/乡村读得明白/读得最透彻领会最深的是母亲/对读不懂父亲诗歌的我/父亲就大吼一声/狗日的,饿死你”(《诗人父亲》)。
记得有一次我在广州最失意的时候,在电话里,父亲竟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是你来选择生活而不是生活来选择你。”我先是惊异于他从哪里得来的哲语,其后便明白这是父亲的心血和辛劳了大半生,留给我的一份最丰厚沉实的礼物。
        正是因为有了家人的支持,我在成都完成了《我在诗意的村庄呼吸》、《行走在成都的思维》(分别发表在《四川文学》2005年第二期、2006年第一期)、《成都街落》等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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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5 09:19 | 显示全部楼层
4、说说你及你的家人?(日常的……)


         我现在成都一家公司做职业策划人,8小时是相当繁忙的,8小时以后是轻松愉快的,虽然身处休闲之都,但激情还是像在南方一样,一点都没有改变,这也许就是多年来沉淀下来的习惯吧。周末和一帮成都文友喝喝茶,聊聊天,组织策划一些文学活动。业余的大部分时间,是和女儿、妻子在一起,过家庭惬意生活,虽然不富足,但很和谐。妻子在一家医院工作,她属于内秀的那种女性,不善言语,但很诚恳、善良、贤惠,家务事全部由她承担,让我这个“事业心”很强的人,经常总觉得内疚。女儿马上就上学前班了,人小鬼大,我的好多短诗,仅4岁半的她,居然能倒背如流,真让人有些汗颜,对她的期望也就与日俱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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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5 09:21 | 显示全部楼层
5.请你用史实(真实)的笔叙述你在打工历程中经历的1-3件有关“打工人群落”不平等事件、场景、血泪……(请注明时间、地点、人物)


         一种真实的血泪场景—“无罪关押”,就曾经在我身上痛苦演绎,像一颗钉钉在我生命的页码上,永远也拭之不去!
        时间定格在1998年6月2日上午11点。太阳辣得刺人。我正在广州市石井镇一家工厂上班,突然,腰间的BB机急促地响了,原来是我嫂子的弟媳三人已经从深圳到了广州火车站,要我马上去接。当我一阵风一阵雨赶到火车站广场时,她们三人正被几个流氓纠缠着,其中一个还是瘸子,凭我的直觉:完了,遇上诈骗犯了!我没有向她们靠近,只是用眼神跟她们交流,事实上我的判断是准确的。在其中一个高个“挟持”着一个小女孩去附近一家商店买香烟时,“必须马上报警,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念头一生,我马上向报警亭奔去。
        可命运就是随时捉弄人。报警亭根本就没人,广场附近也没看见警察,我急得大声叫起来“抢劫啊……抢劫啊……”,并不住地狂跑。在绝望与希望之间,只觉得脚下被人使劲挡住了,我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立即,有四、五中彪形大汉围住了我:“我们是便衣警察,抓的就是你!”,不容我争辩,他们有的将我的一件刚买的新衬衫撕掉,并将我的头死死地按在水泥地上,嘴角、鼻子擦出了鲜血;有的抽出了我腰间的皮带,狠很地抽了几下;有的在身上摸来摸去,摸了半天,没有摸出“赃物”,脸色有些失望,只摸出一个“××公司人事部主管”的工作证和两百多元钞票,便一把工作证撕掉,钞票又重新放回我的裤兜。“我是来接人的,就在那边,她们正被几个诈骗犯围攻,你们不去抓他们,却来抓我!”我极力大吼起来。“你吼啥?做贼的喊抓贼,老子见多了!”“啪啪”又是几下,我全身被打得金花直冒。我担心自己孱弱的秀才之躯经不起这帮“英雄”的折磨,便不敢再吱声了。
        于是,我便被“英雄”们五花大绑在早已停在广场一侧的一辆警车上。看到警车上那在阳光下更加闪亮的警徽,我的眼泪禁不住流下来,心中悲哀的血在汩汩的涌啊!
        于是,我便和在广场被现行抓住的“伙伴”们,一起被关进了流花派出所一间阴暗的地下“招待所”。首先是“嫌疑人”全部脱掉鞋子,身上没有搜出赃物的关进一间潮湿、臭气熏天的铁窗里;身上搜出赃物的,马上被挂在柱子上吊打,呻吟声在整个地下室盘旋。其实,“嫌疑人”中大多数都只是些10多岁的孩子,也是惯偷、惯抢,但他们表情很冷静,俨然这里的“常客”!
        在和我同一铁窗里,有七、八个小“老客”,个个身上都带着一张刀片,目光阴森森的充满杀气,跟他们的年龄是如此的不相对称。见我是个老“新手”,又是细皮白肉的,他们纷纷围过来,劝我不要怕,只要没人报案,没抓住赃物,就没事。但当我把自己的遭遇给他们讲述以后,他们都纷纷“哈哈”地冷笑:“你娃运气差啊!明天就会拉你去增城劳教,一天干活12个小时,只给一顿饭吃,活活累死你饿死你!”听到这话,我的毛孔竖起来,恐怖万分。更为可怕的是,他们几个人,用刀片卡在我喉咙上,将我裤兜里仅有的200块钱搜了出来,叫监管去外面买回快餐、香烟(监管自己揣了50元,笑嘻嘻的),并递给我一盒。这哪里是盒饭,苍蝇在黄米上飞,焦黄的菜里虫子爬来爬去,我吃了一口就呕了,而他们却吃的津津有味。在我的苦苦哀求下,他们极不情愿地退给我10块钱。
         在这漫长的“坐牢”日子里,我腰间的BB机一直叫个不停,我心里也一直在不停地安慰自己,她们应该是到我住的地方去了,不会被坏人带走的!在饥饿与恐怖之中,我不禁睡着了。过了许久,我被冻醒了,四周黑得可怕,静得没有一点声音,我的呼吸更加紧张起来,周围的“老客”,他们都去了哪里?我又将被带往哪里?心里越发发毛起来,浑身颤抖……
       又过了很久,随着一阵清脆的铁门打开的声音,一位身着警服的人站在我面前:“穿上你的鞋,快滚!”
在他狰狞的呵斥声中,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诚惶诚恐的我,来不及穿上鞋子,就像一只狗一样,差不多滚出了地下室。
        此时的广州,已经华灯初上,暴雨倾盆。浑身褴褛的我,像个乞丐,打着赤脚,冲向火车站公交车站牌。
        “你想死啊,想用假钱来害老子啊,×你老母……”254路公交车售票员一边骂,一边将我的那张10块假钱撕得粉碎。
        随着她“哗哗”撕假钞的声音,我的心再一次碎了……
        可就是在这个一生也不能忘记的日子,我咬着牙,挺立着自己瘦小的身躯,在别人的城市,暴雨之中,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的暂住地,虽然,怒火、屈辱与悲愤交织,但心的力量总是在不断支撑自己前行!
        20多里的路程,在这天夜里,我足足走了6个多小时,每一步都很艰辛,但却很坚定。
         当我在深夜敲开自己的出租屋时,里面仍旧亮着灯,嫂子的弟媳三人正泪流满面地等着我归来,一看到她们都很平安,虚弱的我,一下子激动得昏了过去……

        8年多过去了,这段泣血的不平凡经历,我一直没告诉过他人。今天,将它放在这里亮相,主要是作为一种真实史料保存。因为我是个不善于讲述自己屈辱的人,是个善于将屈辱升腾为进取力量的人。我一直坚信,打工者不是真正的弱者,虽然中国这个体制决定了打工者诸多的不公平。正是因为有了这场真实的血泪场景—“无罪关押”,点燃我奋发的欲望,让我在南方脚踏实地写作、做人。怀着这种信念,我一步一步从普通岗位走向了管理岗位,虽然从事的工种很多,但每一次的攀缘,都在进行一种质的升华!因为我深深懂得:其实,最常青的阳光,是储存在我们内心的星星之火!
         纷繁复杂的城市意象为我们创造了许多,泣血如歌的漂泊流浪为我们创造了许多。何不让我们的双眼在城市的流浪历程中随时发现着,让心灵像凌鹰一样凌于城市上空,风雨兼程,真情相伴!


                                          2006/7/27晨     许岚于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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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5 10:43 | 显示全部楼层
继续写,先支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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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5 10:45 | 显示全部楼层
已读!有很多可取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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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7 12:43 | 显示全部楼层
握手!希望大家多多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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