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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天涯社区网》《新青年社区网》访谈
庄晓明是诗人,同时也是一位夹叙夹议,擅长随笔的高手。他这些文章不是唠唠叨叨的叙述,或逐字逐句的解读,而是以精致简约,引人入胜的文笔,写出他阅读古今诗人经典之作后的个人心得,以及某些可让更多读诗人分享的特殊感悟……它充分体现了作者丰沛而开阔的美学视野,也表现出他在诗歌另一面的创造才能。
——洛夫
读晓明的文字恰如在炎夏饮冰镇汽水,在晚餐时品一杯二锅头,既有止渴之效,亦达微醺之境,实在是烦恼人生中的快事与乐事。有意者不妨一尝,相信不会失望的。
——叶橹
第一次接触庄晓明,当然,也就是第一次拜读他的作品。西西让我布置一下这个贴子,我就点进晓明的博客看了。从诗歌,随笔,到小说,杂记,甚至还有那些寓言与对话,一上午时间,我都沉浸其中。晓明的文字,且不论其面上所表露出来的才华与涵养,单单在各式文体中所隐含的个人风格与性情,就足以让我又一次尝到了那种倾倒的滋味。
——白木蝶
庄晓明是我在天涯目前看到的最敬佩的写手。知识渊博,从容内敛。是个全能的写手——诗歌,随笔,评论,小说。出手就使人惊叹。
庄晓明的诗歌不妥协,不取巧,不流俗也不媚雅,无法模仿,遗世独立。
我常常奇怪他是怎么平衡激情与智性的。
他的作品是"重"的,因此沉在轻浮世间的河底——但只要时间稍一停顿,他的光泽将展露无疑。
——目前
非常高兴能够邀请到诗人、作家庄晓明先生作客访谈(听上去像是客套,其实是真的高兴,而且还有些感动)。
认识晓明是在天涯的“故乡”,那时侯和晓明一起做斑竹,因为晓明是特邀(能上天涯特邀位置的都是文坛有名望的人),所以不自觉地会有种因敬畏而产生的距离感,但是晓明给我的感觉却是很亲切的。
这次邀请晓明作客访谈,虽然请书发出了,可我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晓明会不会接受我的邀请,或者有没有时间做访谈。而晓明特别爽快的应允,让我不免在高兴之余要心生感动。
——西西里柠檬
您有没有关心最近被网络、媒体炒得沸沸扬扬的“梨花体”诗写作?您如何评价“梨花体”?
答:“梨花体”事件似乎已成了一个狂欢的节日,或恶作剧的假面舞会,并由此折射出这个时代的喧嚣,浮躁。
赵丽花的诗歌作为一种探索,有存在的权利。当然,她的那些诗做的不够好。
这种口语形式的诗,实际上最难成就,它必须有尖锐独特的社会观察,或刷新一个世界的哲学思维能力,才能一下子击中读者。国外就有这样的优秀诗人,或许我们身边已有这样的优秀诗人,只是尚未被发现。
有人说,诗人死了。作为一个诗人,而且一直笔耕不辍的诗人,您对此说法有何感想?
答:从广义上讲,“诗人”就是诗意地生活着的人,无论他以什么方式来实现这一理想。
诗意地生活,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一种天性的向往,所以“诗人”是不可能死亡的——除非人类的基因已被改变。
实际上,对于以文字的方式来实现自己这一理想的人,“诗人”不仅不会死亡,而且将愈来愈繁盛。因为面对人类愈来愈深刻的孤独,诗作为最好的最帖身的伴侣,仍是无可替代的。
至于说诗人死了,那是商品经济的一个阴谋——诗从来就是与商品经济对立并对称的。诗属于另一个价值体系。
诗歌在中国有着无比悠久的历史,除了鼎盛的唐朝,就是现代历史上也曾有过诗歌的辉煌,但是,现在,诗人不少,而似乎读诗的人越来越少,诗歌能够感动人的魅力也今非惜比了。“从诗歌可以看一个民族的宿命”,您认为在中国,诗歌生存、发展的瓶颈在哪里?
答:当代的诗坛确实存在很多的问题,社会的堕落,腐败,诗坛同样存在——这同样影响了诗歌的声誉。
而写诗的人普遍的文化素养不高,只是在一味地挥霍才气,亦造成了大量的诗的可读性不高。
然而,与西方诗坛相比,中国当下诗歌的生存问题似乎更复杂一些,不仅有着商品经济与政体的双重压迫,甚至庸众也想来压迫它。当然,还是前两个压迫阻碍着真正的好诗面向读者,使它们大量地困在抽屉里。
但我们如果换一个更阔大的视野来看,这个时代的诗歌的成就实际上是惊人的,我们拥有了昌耀,洛夫,以及北岛这些在整个中国文学史上都堪称一流的大诗人——作为一个在古典诗歌中浸淫多年的人,我自信自己的判断。
组诗《形与影》是您的一部力作。形和影本身就是一对具像与抽象的组合,诗中您更是赋予了形、影很多哲学意义上的东西,更似乎把世界上的形与影都写尽了。想知道您创作这些诗的动机,写作时的状态,以及您自己对它们的评价。
答:组诗《形与影》确实是我的一部力作,而我也主要凭借它获得了江苏省第二届紫金山文学奖。它试图对这个世界作一次整体性的探索。
陶渊明有一组《行影对》的诗,可谓我的《形与影》写作的引子,或动力,我想写出一组诗来与陶渊明较量一下。写作的状态是自然而然地来临的,先是手忙脚乱地把各种灵感捕捉下来,然后再慢慢地进行了系统的整理。
其实,我一开始对这组诗并不是很有自信,只是觉得它泥沙俱下,很有力量与分量。然而,著名诗评家叶橹先生看到这组诗后,立即给予了很高的评价,随后也赢得了不少朋友的称赞。
我认为我的这组诗在当今诗坛应有着自己独特的地位。
在这样一个喧嚣、浮躁的时代,诗人又何以坚持自己独立、自由的思想和写作呢?
答:我想,杜甫是一个榜样。他在流落四川成都草堂的时候,无疑就是处于一种边缘状态,不可能去考虑当时的什么市场,读者群,他完全是凭一种伟大的信念支撑着自己——但他现在成了那个时代的中心。
坚守,是做一个真正的诗人的必须素质。
当然,泡沫总是喧嚣的最厉害,且夺目的。
就在我编辑这个主帖写下“诗人”两字的时候,我的脑海中就出现过“诗意的栖居”的话,真令人羡慕。但是往往人的深刻是与痛苦相联系的,比如深刻中的孤独。那么,在您的心中这种诗意和孤独是一种怎样的价值坐标?
答:毫无疑问,我是孤独的。除了与敬仰的洛夫先生,叶橹先生,以及三两位优秀诗人保持着交往,我于整个诗坛是隔绝的。但我并不因此感到痛苦,而恰恰相反,我愉悦地浮沉于自己的孤独与沉思之中——因为我得到了诗。
如果用一种物象来指代诗在您生命的位置或者说意义,那会是什么?
答:真是没有很好地思考这个问题,因为这对于我从来不是个问题。
但我想,至少应有这样的诗歌,伴随着我们的日常生活,如闪着瓷釉的茶具。
北岛之后,您最欣赏的诗人有哪些?您认为,中国要出现北岛和舒婷那样的诗歌辉煌期,还需要怎样的机缘?您对此有信心吗?
答:北岛之后,我欣赏的优秀诗人与优秀作品很多,可惜大众对他们的名字很陌生,而他们能否形成大家气象尚有待时日。但如果能很好地编一本这个时期的诗选,它的水准不会逊色于新诗史上的任何一个时期。
我只想谈谈朋友们比较熟悉的几个诗人的看法:
于坚,显然是这个时期的著名诗人,但他的创作太拘于自己的理论。开阔度够,纵深度不够。发展顺利,他可以成为小的大诗人。
王家新,是“知识分子”派的代表人物,知道诗应怎么写,知道什么是诗的最高境界,诗的技巧也很好。可惜个性弱了些,在“大师”面前总不自觉地软着膝。他现在可算一个大的小诗人。
西川,优点与王家新相似。但后期诗愈来愈象是强攻写下来的,而不是生命与智慧的自然奔腾——这是不好的征兆,而他本人却未意识。
韩东,民间派,只选他十余首诗来读,令人赞美。但他的诗集的整体气象薄弱,难以称大
除了阅读和思考,您认为做诗人最需要的是什么精神和能力?
答:一种博爱,一种对人生,世界的残缺的悲悯
之于诗人,理性和感性,两者在诗歌的创作和诗人的为人中,它们各自所占的分量?不管李白还是杜甫,我都觉得他们都有异常感性的一面,但是,“用朴素的词写深邃的诗”,更需要的是用理性进行的深刻思考。你是如何“调和”它们的?
答:诗人的主体是感性的,理性应如盐溶化于水一般存在于诗人的感性之中。
在写作时,实际上无暇考虑“调和”这两者之间的关系的。这里,诗的写作或许可以与一个人的天性或天赋联系起来。
“梨花体诗”闹得最热烈的莫过于“诗人脱光”事件了,不知道晓明对此有何看法?
答:很丢脸的事。
过去,当一个社会道貌岸然的时候,诗人往往以“垮掉”或“脱光”来表明自己的抗议。
现在,整个社会早已堕落的赤条条的了,诗人应反过来,以诗来点燃一盏神圣之光。
诗歌为什么是高贵的,神圣的,诗歌为什么不同于小说散文之类?诗人是有神论者,还是无神论者?
答:诗歌是高贵的,神圣的——
它总是设法把读者引攀到一个了望塔的高度,面对苍茫的时空——这也是它与散文小说的区别所在。
如果说今天的诗人是有神论者的话,这个神就是诗。
在一个堕落的时代,诗人不是要与社会比着谁堕落的更快——而是反过来,以诗建立起一种信仰,来与之对立,对称。
请问如何评价海子在新时期诗歌中的地位?
答:海子在文学史上的地位是不会磨灭的
他是一位天才的诗人,但还难以称上是一位大诗人。他死的太早了,他相当于唐诗中李贺的地位。
海南大学“诗歌月读”活动正式启动,请问此"热槁"对"恶搞"中的当下诗坛有何意义?
答:海南大学“诗歌月读”活动正式启动,显然是想对当下的"热槁""恶搞"诗歌有所矫正,从这一点上看,有它的积极意义。
但真正的诗歌如同星空一般闪烁并自在着,无论你仰不仰头拜望它——而它终会把你吸引到它的身边。
请问庄老师是如何看待新诗诗体的?今后会不会出现像古诗中格律诗那样占主流地位的新诗的典型诗体?
答:如果我们放开视野,新诗诗体实际上是唐诗,宋词,元曲这一路诗的形式发展愈来愈自由的必然结果。
在目前的我们可以看到的诗的发展的轨迹中,将不会出现像古诗中格律诗那样占主流地位的新诗的典型诗体——诗的形式之美,在古典诗中已发展到了一个极致,无法再进行超越。但诗的另一个广阔的空间正在展开——诗的形式将愈来愈自由,但对诗质的要求将愈来愈高。
什么是神性?什么是神性的尺度?我们如何把握这个尺度?
答:关于诗的神性的问题,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很容易陷入玄学。
上帝说有光,世界便有了光——
现在,上帝死了,但这句话的逻辑依然成立——诗的神性就是诗人以自己的生命赋予的一种光。如果你不需要这个光,你的眼前就是一片荒芜;如果你点亮了这个光,你的世界便通亮起来。
我是写诗的,我想还是用我的《形与影》中的一段诗,来表明我对“神”的问题的看法:
形说(三)
可能,上帝也是一条影子
与人的灵魂有着同一光源
但现在,它已被舞厅的旋转灯光
切碎了,失散于荒草露水
当曲终人散,灯火阑珊
倍感孤独的人群将会弯下腰来
——当然,这件古老的瓷器,将
布满修补的纹络,如人体
投影的痛苦神经,但它
更是人的一部分了
请列举最欣赏的中国五位现代诗人的名字,国五位当代诗人的名字。
最欣赏的中国五位现代诗人:
洛夫 昌耀 艾青 冯至 戴望舒
最欣赏的中国五位当代诗人:
北岛 海子 于坚 黄翔 多多
望谈一点关于新诗的自由、地域、以及存在并发展的空间问题!对西部的一些诗人有哪些印象?
答:新诗的发展空间是广阔的。我在一篇文章中曾论述到,鲁迅的《野草》将成为新诗发展的另一个源头,与《女神》并列。
每个地域都产生了有自己特色的优秀诗人。我对西部的诗人古马,周舟,娜夜,李老乡,北野等甚有好感,他们诗风的峻洁,高远,是当代文学中的宝贵部分。
你对新诗的信心如何,有没有什么时代的社会的或其它领域的使命?或存在并发展的理由?
答:我对新诗的前景充满信心。
诗歌必须为时代发言,为良知,为那些呻吟的弱者发言,为寻找人类存在的理由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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