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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
我是一个修道者,关闭声纳
在密不透气的水中
安安稳稳地修道
章鱼和鲸鱼纠缠着
它们分不开精力
火山钻穿大海,那红钻头
目前还来不及转弯
水草尚未发黄
海鸥尚未成为潜水运动员
核潜艇的腹泻也不太严重
正是修道的好时机
别打扰我
等我修练到家了
我会神态自若地一跃
跃上筷子的双杠
《大海》
我是你的背夫,从涪江
到嘉临江,从嘉临江
到长江,从长江
到黄浦江,从黄浦江
到珠江。。。我一直背着你
我背着你听课,背着你
上班;背着你进洞房
背着你挤闷罐车
背着你进出租屋
背着你跳槽
背着你在色情场所转悠
我背着你,同时背着
登高的儿子
生病的母亲
怄气的老婆,和
亮堂堂的城市
黑黢黢的村庄
一个坚挺的男人
背成了入世那个入字
好想歇一歇呀,刚把你
放下来,你就音信渺茫
我就还原为一条鱼
松松垮垮,呼吸无力
只剩下一身鳞片了
《岛屿》
永远成不了大山
别说大山
就连做一小片沙滩的心愿也实现不了
更不提那些草呀花呀鸟呀的
很早以前我就死了啊
我是在一次难产中死掉的
我是羊水呛死的
我死于大海的子宫
我从来没有活过一次
一直活着的
是我的姓氏,和名字
大海,你波涛翻滚
阵痛加剧
那个不成人形的我
那个死胎
为什么,你还想把它生出来
《浪花》
蕾破了,称作鲜花
水裂了,称作浪花
鲜花有露水的基因
浪花有食盐的精血
以上是我,对自己的
两栖生活的,一次小结
《海啸》
岸,不够远
远远不够我迷失
海拔,真的很低
我还看不到喜玛拉雅高地
你们,就是你们
掐住我的喉咙
掐得太紧
我才叫了一声
《冰山》
否定温度,否定零度是生死的
分界线。否定盐,否定蓝幽幽的
咸。否定潜伏,同时否定暴露
否定缺乏对象的倾诉
否定没有方向的呐喊
否定月球的引力
否定气候的刺激
否定流水,云朵,和雨,以及
它们周而复始的轮回。否定:
上下倾斜的目光
前后左右的顾盼
抵达绝望的洞察
否定载体,否定速度,否定位置
否定航标,否定汽笛,否定旗语
否定高于或低于海平面的一切事物
唯一值得肯定的是孤独
因为孤独,因为众水的映衬
它一直坚守着
庙宇的完整,与清静
《海绵》
你从市场上见到的那个我
是伪造的。你从珊瑚或者甲壳上见到的
那个我,是伪装的。我
是如果的花,如花的果。我是:
一把扇子,被汗水淹没了
依旧摇晃着。一个瓶子,想盛满,
干的是漏斗的事。一条水管
暗藏更多的水管,暗藏更多的水
与渴。一个生了根的球,看似无力
汹涌的潜流,始终推不走
骨头的力量多么贫乏。担当,包容,防御
有柔软就可以了。独处的日子多么丰富,除了
坚锐的,生硬的,有腥味的,我的菜谱
应有尽有。我也曾被撕裂,被冲散
被冲散的我,很快团圆了,像过节的红灯笼
喜气洋洋。我也是动物,但我不去动物园
也不羡慕十二生肖,我已经过惯了植物的生活
我已经丧失了爱的能力,甚至丧失了
做爱的能力。但在我的心脏里,深藏着一对
不离不弃的虾,深藏着一首小提琴协奏曲
那首曲子,曲名叫《粱祝》
《海螺》
包裹身体,核桃用铁皮,石头用死火
我用染着流行色的衣服,一件件
一层层的衣服.目前,我在黄江租的
那间小屋,是我的背心;我上班的那个工厂
是我的工作服.什么时候我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像你那样,以魂为壳,关肉体一生的禁闭
像你,说过的,听过的,都关起来.把嘴巴
关成耳朵,把耳朵关成乐器,把乐器
关成号子,把号子关成螺旋线,把螺旋线
关成简谱,把简谱关成一幅壁画,把壁画
关成渗透到骨子里的
轻描淡写
此刻我捧着你,仿佛捧着自己
风干的睾丸.我才发现,多年以前
我就是一个太监了
一个满身赘肉,细声细气,只会说喳的太监
一个思想的太监.
《海马》
如果我是鱼,一定拜海马为师
让他告诉我
生活在水里
不风湿的秘密
让他培训我
婴儿袋,如何编织
背孩子,怎样舒服些
让他教我
慢的技巧
静的方法
以及站在水草上的姿态
当然,我也会让他教我练习:
一只眼睛朝前看
另一只,死盯着后面
《罗盘》
像搅蛋黄一样
谁在搅我的太阳
地球在打转
旋涡在打转
我的航向,也在打转
它转得如此厉害
我和我的爱人
在同一条船上
被一个巨大的时差所阻隔
日子过得很快
我不对表
也不想拨弄心理时间
指南针,一会儿指向南边
一会儿指着港湾
我用发霉的目光
瞟了一眼
[ 本帖最后由 围围 于 2009-8-16 14:15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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