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史》

潘新安

《家史》


（一）

因为没有族谱
我仅能追溯到曾祖一代
还都是零碎的口述
像一个古老的故事 据说
曾祖是个瘾君子
吸鸦片吸光了田产和祖业
有幸的是
他死于解放以前
更有幸的是 因他的败落
我们家被划入中农
属于专政的阶级
曾祖上过私塾 写得一手好字
父亲见过他的名字
写在一副担水的木桶上
早已散架和腐朽了

（二）

祖父是最小的儿子 文盲
据说曾对曾祖进行过威逼和捆绑
所以不受宠爱
兄弟分家时只得一间破败的棚屋 几分薄田
历经民国廿三年的干旱和五八年的饥荒
对土地和粮食的迷信崇敬到驼背
至死他都没敢吃过一顿饱饭
或许这便是齿缝中的节俭
我目睹了祖父的死
死于麦地里的一次跌倒
死于血液对他顽固的迷信的彻底清算

（三）

父亲 家中的长子
读过小学 参军未遂
据说是被奶奶的泪水哭了回来
生产队的经济保管员
唯一的一次 挪用过集体的十块钱
熬过74年寒冷的年关
六年乡镇企业的工人
当选过乡人大代表
几个印红字的杯子和脸盆可以证明
他的诚实劳动和自给自足
父亲今年正好60
与共和国同龄
今年 我把他从乡下接进城里
并给他谋了一份在工厂里扫地的工作
这也是他同意进城提出的条件

（四）

我平静的写下这些
并不想从中去开脱自己内心的矛盾
也不想去知道我的根在哪里
我不需要这样的矫情
也不需要隐瞒我的鄙视和自卑
但我绝对憎恨
现在一小撮人模样的
把做一个农民当作是一种休闲

蔓哚儿

最后一个不要，可以让诗歌的余味漫得更开。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