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新可2009﹒10诗歌

池新可

◆旧车站

那些年为了漂泊，也为了诗歌
我在旧车站一带闲逛
曾光顾一间叫水仙花的发廊
为我松骨的小妹来自湖南
约摸十八九岁，嘴边长淡淡的毛
她的身材不高，皮肤白得耀眼
每次都会情不自禁坐在我上面
问我想不想。我说不想。那才怪呢
但我是君子，为了诗歌，也为了爱情
我看见她鼓着小嘴，狠狠地抓我
我落荒而逃。我怕
半夜里没有月光，而我还要赶路
而旧车站早已不是车站


◆某个夜晚

坐在夜里，让月光
跳进来，变成一只鸟
娉婷于案头
啄啄影子，啄啄寂寞

清风捎来
远方的桃汛
流水流过天涯
悄无声息

白菜和陶器
婷婷玉立
颀长的秀颈
温润光芒

老庄坐在对面
目光清癯
窃窃私语


◆风仍是风

呼呼的，吹了一夜
又一夜
风仍是风

凉凉的，吹了一庄
又一庄
风仍是风

白白的，吹了一川
又一川
风仍是风

风继续吹着
吹过炊烟和庄稼
吹过遥远的原野和云朵
吹过最后的冰山
吹过半夜微弱的萤火
吹过我们的脸庞
吹过头发、指尖和脊背

我们站在风中
以为许多过去的
都不会重来
我们站在风中
充满了怀念和懊悔

风仍是风
站在风中
我们明白了什么
泪流满面
悲喜交集


◆拷问

那些年欲望横流，春情涌动
多少个灯火阑珊的夜晚
迷乱中兴街不归路
飘泊的面孔，风霜的表情
被一面之缘的身体赋予
短暂的快乐与满足
天亮以后，太阳会拷问
昨夜星辰坠落何方
为什么雪总是白
而融化后一片狼藉
和肮脏


◆重阳

菊花开了，异香来自幽深的地下
那些远去的人，在纸上行走和飞翔
身轻如雁，间或一两声幽鸣
流过高山，流过清风，流过茱萸
白茫茫的一片

芦苇掩映了半个背影
升起半个月亮。桑烟低回
草木归巢。长河凝霜
依稀一尊雕像
在半夜醒来的梦里

如果吟诗
下半句已丢失了
如果饮酒
酒已凉了半截


◆形而上

对冰而言，水是醒着的
对花而言，叶子是娴静的
对云而言，潮汐并不走远
对黄昏而言，凌晨是黑白的

孔子周游列国
庄子爱上独坐
老子划了一个圈
让信徒在里边跳舞

悄悄的走过来
看见你单薄的背
伫立千年
终于成一尊塑像


◆青春祭

那些年我们赞美桃花。
暗暗发绿的河水
沉下我们一半的青春
三分之一的激情，被忧郁所占据
黄昏的时候，蝙蝠低飞
有的撞在暗墙上
抖下几片羽毛。数滴血被我们放大了
涂在扇上。但不是桃花扇
雨巷里走来的不是丁香姑娘
我们依然忧郁。我们品月光
在最夜深人静的时候
我们看见死亡带着淡薄的颜色
海边的贝壳闪着光辉
下班的化工厂女工。穿着蓝衣服
骑车匆匆在回家的路上
她们怎么不停下来，和我们谈一场恋爱？
绿化树茂盛了，而我们却荒芜了
我们画自己被拉长的脸。
泪水走失在风中，一点都不剩


◆蚂蚁的幸福

给自己找一个小小的窝
在向阳的山坡上
可以看到白白的阳光
青青的草，嫣红的小花
遍地都是粮食

到了晚上，借着星光
拥抱着爱人
温馨地说说话
发一个平凡的梦
梦见儿女成群


◆十月

十月，露水已经老了。桑烟比鸟声走得更远
它快要抵达天堂了。白白的芦苇随风飘到屋脊
蜿蜒的河流像一条腰带缠在出嫁的新娘身上
慢些，再慢些。渐行渐远的身影
也许会忘了名字。连山梁一同下坠到
稻谷的高度。厚实的民谣打开黄昏的辽阔
原野寂静得像一片月光。
菊花冷冷地燃烧，那些黄金的灰烬
重重地镀了落日。从古老的墙垣经过
阳光砸断了草枝和细碎的残梦
藤椅里烟雾袅袅，苍茫了世事
提墨纸上，画下板桥和薄薄的霜
隐去了灯火阑珊，独自浅酌
回眸一笑的感伤


◆苹果花

列车在八百里秦川大地穿行
棋子般的村庄和丘陵
呼啸而过

我奔行千里
只为梦中的米脂姑娘
可来不及端详
她便在我的视线
和风一样
呼啸而过

我看到了
她的头巾被风
吹到了山坡上
白白的一大片
像暖暖的雪
又像粉粉的霞

那是春天啊
怪不得这么芬芳


◆女人是一件艺术品

对于女人这件最美
最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男人必须懂得欣赏
讲究欣赏的手法和技巧
不仅要用手去摸用鼻去闻用眼去看
还要细致一些深入一些
要用美术家的眼光去欣赏
要用音乐家的耳朵去聆听
要用哲学家的思想去思考
要用科学家的作风去研究
借助放大镜温度计等辅助仪器
抽丝见茧  去伪存真  从点到面
精确计算它的尺寸、比例
描述它的形状、气味、颜色、温度
并贴上光芒的艺术标签
赋予艺术的品质、内涵和价值

对于女人这件艺术品
男人必须懂得欣赏
谙熟它的构造、质地和功能
对它无处不在的美与奥妙
要深入地细致地
去欣赏，去研究
直至血肉相连
融为一体


◆一个女人的乳房史

她记得十三岁那年乳房像初放的花蕾
被一个高年级的男生浅浅地摸了
男生很好奇很温柔怕把花瓣摸皱了
上大学第二年乳房变大了
像一个成熟的水蜜桃汁液流溢
迷上了一个长发的吉他男孩
在音乐的催眠下男孩又捏又吻
让她第一次有了高潮的体验
结婚后男人对木瓜状的乳房爱不释手
每次行房都变着魔法把玩
使她双眼朦胧娇声点点
后来乳房交给了儿子
被幼嫩的嘴吮着小手揉着
给予母爱的幸福与伟大
如虎如狼的季节
一半给了丈夫一半给了情人
再后来乳房渐渐下垂枯萎
像被蚕食的馒头越来越瘦
她白发苍苍的时候
回首往事悲喜交集
彻悟：只有在孩提时代和老了以后
乳房才真正属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