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村庄(组诗8首)

苏堤春晓

我的村庄(组诗8首)


在大雪的缝隙里——家乡

家乡地势平坦，是黄土高原的小部分
就像祖国是地域辽阔的山河，家乡就是一朵浪花
就是一株春荣秋枯的草，在大雪的缝隙里
蓄势待发。今年的粮价比往年意外的高
乡民们的心情比往年，意外地惊喜

觉得这满世界的大雪也不再寒冷了
他们把雪看成了来年的祥瑞。心底涌动的春情
和脸上难得的笑意，在枯萎的北方村落
被掠过大雪的寒风到处散播
土炕上的一日三餐也有滋有味

啊，这来自大雪的寒冷与来自低处的欢喜
能够抵御多少风雨。在家乡的土壤里，尘世的艰难
早已根深蒂固。乡民们的日子也早已根深蒂固
他们的理想不会比一只麻雀的理想有些许高贵
而他们的隐忍从来都不会远走高飞

在大雪的缝隙里，我的家乡
以惊喜的笑容迎送着冬天里的每个日子

09.12.20


温泉水滑

我的家乡有几处很不错的温泉
最早开发的奇村之后是顿村之后是大营
据矿物质佐证，奇村的水质最好
而顿村，被山西的一位省委书记
命名为三晋第一村。亲笔题字就立在路口
这位书记卸任后，牌子也随之消失了

然而水还在，热气腾腾的水
每天都在流。有那么多的党政机关机构
企事业单位在这里修建了培训基地
有那么多富起来的人在这里修建了度假村
有那么多天南地北的女子就慕名而来
原来的穷乡僻壤，瞬间开放

这里名车荟萃，人来车往
满街的性感像暧昧的风到处流传
四川与东北的女子最多。青春不会虚度
赶上大专院校的寒暑假，学生妹
就能在一个假期中攒足一年的学费
而那些离过婚的，吸过毒的，被抛弃的
只要装得嫩，照样能够养活自己

街市上的店铺也繁荣起来
当地的百姓习以为常地谈论着暴富
谈论着某某小姐被大款包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谈论着那些贫穷的女子如何利用身体
在几年之间改变了一生的命运

光顾这里的人大都以泡温泉为名
其实也就是冲温泉，泡的人很少
在这里增进了友情，做成了生意，受到了培训
戏称扶贫。风水轮流转，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前仆后继的女子们，从东南西北中聚集
又向东南西北中散去，如影随形

温泉水滑，家乡的温泉很有名

09.12.20


大雪之中的刘庄
（同学赵凤琴女士之婆婆病故，我、郭天文夫妇、贾嫦娥、赵林伟去刘庄祭典）

大雪严严实实地封锁了刘庄
白雪之上，我没有看到一只飞翔的翅膀
炊烟也没有看到。死寂的气息
而纸扎的仙鹤在冬天的风里
佯装飞舞

刘庄是华北大地的一个小山村
我看到它只傍着山而没有依着水
关于耕作、关于农事的话题已被覆盖
偶尔有衰草暴露的地方
三五成群的牛在移动。它们低头觅食的专注
表达着对这个尘世的依存

还有什么能够表达爱？在雪野
在寂寞的村庄。时光真是个好东西
它把尘世的云烟打磨的不动声色
就像山村通往外界的小路，悠远而漫长
送丧的锁呐，高一声低一声
一个人，一生
就这样走了

关于刘庄，一个惊心动魄的事件
与这次丧事无关。抗日战争时期
小日本在一个上午，将这个村庄的二百多口屠杀
原因是：一个作恶多端的皇协军
被土八路铲除。而能够庇佑他们的
却是村庄背靠的群山。大多数的村民
在惊慌失措中躲进了深山

近些年来，不断接到的请柬
有一半以上与送死发丧相关
而我看到的悲伤，却没有一场眼泪打动过我
就像村民们回忆血洗村庄时的表情
那些孝子贤孙们，忙着迎来送往
也许他们的悲痛，会在灰飞烟灭后
隐隐发作

09.12.19


玻璃花

看到满玻璃盛开的鲜花，我就自然地想到了
儿时的乡下，那间生我育我的小屋
十七岁之前，我的每一个冬天都能看到这样的花朵

母亲是清晨起的最早的人。在鸡鸣之前
她把院落中的柴草抱回家，然后在灶膛里点燃
让小屋的空气暖和起来

玻璃上的花朵不会枯萎。在我们起床的时候
热气顺着窗户与玻璃向下流动
空气中弥漫着柴禾的烟味与粮食的气息

太阳升起来了。光芒从干枯如铁的枣树枝间
零乱地爬上麻纸糊的窗户，淡黄的颜色让小屋显得明亮
透过模糊的玻璃花，乡下的冬天像隔着一层薄薄的纸

太阳越升越高。玻璃花开始生长
那渐渐变幻的景象，就像夏天的一场透雨
落在村外的禾苗上

更像母亲少有的眼泪。她从不愿在儿女面前悲伤
十七个年头啊，在我从那间小屋走出去之前
像她精心照料的一株幼苗，有玻璃花罩着

09.12.17


昨天到今天的雪

这是小城今冬的第二场雪，从昨天落到今天
除了比第一场雪小一些，再没有什么区别
我在送女儿上学的路上，和许多行人一样
小心翼翼地走着

我要经过一座小城最原始的部分，残破的古城墙
和倚傍在墙下的院落。这些最纯朴的民居穿过我的内心
沿着一条古道，通向了遥远。就像城墙上站立的榆柳
它的根部如苍老而顽强的筋脉，裸露在严寒的风中
紧紧抓住的泥土和雪，比小城的来历更加久远

柴门开着。门前是清扫出来的小路
时间尚是早晨，小城的许多陈年旧事仍然睡着
那些红的、黄的、绿的、花的人影
像雪花一样悄悄地动着，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轨迹
只有我们能感觉到寒冷吗？那瘦弱的炊烟
与夹着尾巴的狗，匆匆地在雪中奔跑

09.12.16


丘陵地带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
就像冬天的阳光，没有温暖地明亮着
升起或者落下，都不会抱有太多的希望
关于地球冷暖的会议在遥远的地方召开
就像春天还离我们很远
就像寒冷距离我们很近
各国的首领却争得面红耳赤

远望丘陵地带，起伏的大雪
依偎在群山脚下
黑色的森林连接着天空
而遍地的落叶贴紧冬眠的土地
仍然逃脱不了流浪的命运
随风而去。这万千气象的尘世
大雪之中的村庄
柴门紧闭

09.12.18


十二月

一年之中的最后苟延
顺着寒冷飘来
深入内心
窗外，汽车的声音四季如一
时光不紧不慢
匆忙赶路的人蜂拥而来
隔离墩、斑马线、红绿灯
如果没有这些，灰暗的天空下
会是什么景色
雪后的那场雪
将在什么时候到来

一株树，站在冬天的风里
不言不语。树干上伤痕累累
而叶子早已离它而去
偶尔，一只麻雀的到来
让它的枝条颤抖
它在说着希望还是失望
说给谁听

09.12.14


家乡的老咸菜

60年代  70年代  80年代
跨越三十年的老咸菜，在老屋
在母亲精心腌制的黑坛子里
一家人的影子
围绕着瓷实的坛子晃动

秋天，人民的公社
把田野打扫的一干二净
社会主义的羊群
接着啃食收成的尾巴
狼狈的田亩里剩不下一片菜叶

隆冬时节，田野里再没有什么
可以食用。而掩埋在田地里的萝卜、芥菜
成了全村人心里的惦记
在清晨或者傍晚
一个个黑色的人影悄然出发

他们在田地里小心翼翼地刨
遗失在土壤里的小小剩菜萝卜
都会激起一片喜悦
回到家里，女人们洗去表面的泥土
凉干之后放入坛中
加把盐就是每餐饭必备的菜肴

也是孩子们的零食
三十年啊，家乡的老咸菜
在社会主义优越性的光芒下
一日三餐，陪伴着乡村里善良的子民
他们永远听党的话

09.12.13

无哲

少一些直白，少去叙述明白，多用意象表现：）

苏堤春晓

原帖由 无哲 于 2010-1-22 00:04 发表
少一些直白，少去叙述明白，多用意象表现：）

所言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