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堤（长篇叙事诗歌）未完待续

小艾

决堤（长篇叙事诗歌）
1.
她笑了。
他看着她一排整齐的碎米牙，心动了。
除了牙齿，她的眼睛也很传神。
她有轻微的眼袋。
双眼皮体现完美的弧度。
眼帘下的，就是那对内嵌螺旋花瓣的玻璃珠。
到目前为止，他经历过三个女人。
一个对他冷漠，一个对他热情。
第三个是他现在的老婆。
她又笑了。
他已经恢复了冷静。
他用嘴角的收放勉强附和她的情绪。
爱。
被爱。
他的脑袋里出现了一个经典的成年人的词语：博弈。

2.
一年前。
她脱光的身体略显肥硕。
她的乳房尖而耸。
地铁带他穿过半个城市。
入夜时，雨不期而至。
他们需要避雨。
他能嗅到这座城郊的荒芜。
与他的心境一脉相承。
她凌驾于他。
在他身上浮动。
醒来后，他充满了厌倦。
火车瓮声瓮气地穿过了黎明。
房间里隐约的霉味暗中盘旋。
她沉睡的身体愈显肥硕。
床单脏而潮湿。
贴在墙上的镜面污迹斑斑。
他扯开窗帘。
散缀的灯火苍凉无限。
铁塔镂空在黛蓝色的幕布上。
高架桥袒露森然的冷漠。
他钟情于楼下黄色灯泡的光芒。
风让他缓慢地想起住在江边的那一年。
那一年世态炎凉。
暴风雨时常将江滩上的芦苇连根拔起。
他终于将头缩回房里。
因为寒意。
她仍在熟睡。
他在她身边躺下。
将她搂紧。
她发出温柔的呻吟。
他觉得空虚而自由。
觉得安全如偷生的蝼蚁。
人声渐渐泛出了平静的水面。
他起身将窗户关紧。
白色的日光灯让一切显得更肮脏。
因为发作的绝望。
因为绝望时无法阻挡毁灭的欲望。
因为今天比明天重要。
因为此刻比任何未知的时刻绝对。
她是对他热情的女人。
地铁快捷而隐秘。
出口的风。
入口的风。
都守口如瓶。

3.
那一年。
他绑了根马尾辫。
绑马尾辫的男人。
心是轮渡上的灯火。
他经历过悲伤。
悲伤是隐形的浮雕。
江水浑浊。
江堤上排列着整齐的杨柳和水杉。
他背着双肩包站在船尾。
不锈钢的甲板上重复着单调的图案：两枚张开的叶片。
烈日当空。
友人踩响摩托车，挥手道别。
弯曲的江堤下是沉默的民房和农田。
镂空的高压电塔可以作为世俗逻辑最坚实的寓言。
他满嘴苦涩，想起一个词语：海绵。
酒没有起到渲染的效果。
啤酒不是酵素。
两个男人都很理性。
他只有一千美金。
因为不名一文，友人至今惭愧当初无法伸出援手。
跨过长江，乘火车到上海。
从上海飞香港，从香港飞东京。
从东京飞美国。
圣印第安纳州的地下实验室常年暗无天日。

4.
白色的栅栏，灰蓝色的屋顶。
甚至连那辆银灰色的尼桑轿车也停在院子里。
一切与Google 地图完全吻合。
他双手紧抱，瑟瑟发抖。
口袋里三个国家的硬币相互碰撞，一路凯歌。
笔直的墙壁，扑鼻的暖气。
入夜时，异域的风雪在窗外肆意挥洒。
网络抚慰了他的孤寂。
孤寂让他愈发清醒。
十年前，他不知道他会在这里。
十年前，他还在学习高中的八股文。
每天清晨听着许茹芸的歌，骑车穿过狭窄的街巷。
离心运动，他总结过去的十年，想到这个词语。

5.
约瑟卢叼着古巴雪茄。
雪茄缭起生苦的白烟。
引起他注意的是约瑟卢手中的雪茄刀，让他想起警察的手铐。
年轻人，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实验室。
他说的是英语，但他是华人。
从相貌上看，约瑟卢比他大不了几岁。
明天开始正式工作，约瑟卢很严肃地说。
他听着，又喝了口咖啡。
咖啡的利尿作用非常明显，他忍着。
你的工作是数据处理和模型构建。
每天工作八小时。
最后约瑟卢告诉他他祖籍广东，用的是中文。
他说他祖籍江苏。
他们的谈话就此结束。
他告诫自己从现在开始就应该改说英语了。

6．
跋涉过雪地。
西拉法叶城高楼林立，但无拥堵之感。
欧式建筑让他联想到上帝。
看看十美元能买些什么：
三磅白鸡肉，两磅橙子，两打鸡蛋
十美元够他吃一个星期。



7.
清晨，河流如一片黑暗中的铂金。
空气寒冷而刺激。
白色栅栏外，灌木丛上的积雪已经消融于昨日的残阳。
每一个新的一天都是从一场温暖的淋浴开始。
他看着镜中的裸体直至掩埋于朦胧的蒸汽。
缠上围巾，带上干粮。
实验室的暖气和电磁辐射一浪叠一浪。

8.
《纳米科技》的封面上双链核酸象蛇一样缠裹纳米碳管。
这让他想起了“华表”。
八个月过去了。
时间有时间的逻辑。
他有他的逻辑。
没有艳遇，因为不需要。
他只要空气，阳光，适量的寒冷和过量的安静。
一切按部就班，除了轻微的水土不服和短时间的焦渴。
约瑟卢象一尊佛像，每天端坐在供桌上。
咬着雪茄，自己给自己上香。

9.
最初的症状是脱发。
原先，他的头发能象公牛一样奔放。
最后他头顶的一块胎记终于暴露了出来。
于是，他的中国同仁送给他一个生动的绰号：丹顶鹤。
两个月之后，他回到了国内。
那时候，流感正在美国流行。
再有两个月，他的头发开始重新发芽。
等头发长密之后，他去了友人的城市和他叙旧。

11.
我中毒了。
开什么玩笑？
我在那边头发全掉光了。
你知道我头上有一块胎记吗？
我天天被人笑作：丹顶鹤。
不知道啊，你头发不还是象以前那样厚吗？
友人恶作剧地揪住他的头发，来回晃动他的脑袋。
能不能带我去你们医院检查一下。
你在那边要接触放射源吗？
不需要，我的工作就是每天在电脑前呆满八个小时。
你身边的人掉头发吗？
身边的人没太注意。
你在那边都一年了，对自己身边的人都没有一点印象？
说实话，我就象在网吧里呆了一年。
我以为你会在那边定居呢。
其实我很喜欢那边的生活，简单安逸。
安逸？你不想当物理学家啦？
那你想不想当生物学家？
两个人互相调侃。
短短十年，年轻时的誓言均告陨灭。

无哲

叙事诗，但也需要在各节里面突出精彩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