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加西亚的对话

赵原

与加西亚的对话


黎明正在一点一点暗下去

不管是死去的  还是新生的
不管是腐败的七十年代的镀锌铁皮
还是坚持了多年的孤独的凝血试验
都无法阻挠加西亚  他只忠于自己身体中的木条  

遥远的事物溅起的泥浆
正在打断我们的谈话  我和加西亚
我和红胡子们的对决才刚刚开始
但黎明正在一点一点暗下去

现在还不能停下来  就像糖化的马匹
正在被草原吃掉  死亡多么辽阔
虚度的青春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除非是加西亚  从河滩到悬崖都有他的脚印

但黎明正在一点一点暗下去
就像软体动物蠕动的胃
我说  让我们离开一点  但不是全部
我们还不能全部地死去


快点吞下这一湖不流动的水吧
（与侯平章、蒋楠、蓝紫、朝歌、启天等。2010年3月20日。）

快点吞下这一湖不流动的水吧
加西亚  我已经忘记了我们对这
起了毛刺的夜晚作出的许诺

暄哗的面具被时间一次次拨开
我的喉咙中正在涌出泥沙  我的皮肤下
充满烟雾  在急匆匆逝去的人群中

快点吞下这一湖不流动的水吧
加西亚  我的心肠变得这样残忍
落叶也不能改变我对诗歌的否认

还会有多少人遭遇这个时代？
“所有的历史都是当代史”
熄灭的  只是你撞开树枝时闪现的欲望

在睡梦中重新回到插图里去的那个人
已经不在我们中间了  加西亚
当书籍中的嘴唇干枯  你要原谅我的沉默


我不再呆在房子里

这是真的  我不再呆在房子里
阳光穿过窗帘  蜂刺戳破隐秘的鼓声
加西亚  你想象中的坍塌提前发生

这是真的  一个神秘的手指连续击打了三天
接下来  又是三天  唯一的中断
我看见硫磺像打开的盒子

我不再呆在房子里
我不再吞咽  学会仇视大米和手机
把鸟踢进墙壁  再踢进天空

加西亚  你羞耻的眼神并非全无意义
血液中的盐就是这样崩溃的
深挖三尺  那下面全是拥抱软骨病的甲壳动物


我死了  但是还活着
（与平章、成明。2010年3月22日。）

我死了  但是还活着
哪怕只有一分钟的清醒  我也会
大声朗诵  但是发不出声音

我说着禽兽的语言  但是却不理解
我在热烘烘的大街上撞晕了自己的脚
加西亚  那可是我唯一的跛脚

我热爱公鸡、甲虫、瓷砖、镀光的美人
但是却不能跟他们一醉  我热爱飞机
当它从夜空飞过  我泪流满面

说到那个还没开始的故事时
总是有越来越多的人向我冲过来
说到冰淇淋皇帝的稀粥时  我怕得要命

听到你的名字  我忍不住要逃跑
加西亚  你的名字中的麦克风
每天都在  一点一点杀死我


她比以前更美了
（与洛尔迦。2010年3月23日。）

她比以前更美了。加西亚
这五月的桃花在四月就已凋落
但是  她比以前更美了

她在下午三点钟最美
那时  飞机还没把流血的马压进空气
我们还来得及  在闲逛后喝上一杯

那时  你的脸还没有被发光的风吹烂
但是  “你沉默的记忆不认识你
因为你已长眠”  诗歌已朽败

而广场正在进入黑暗。颠簸的汽车
只能绕开水池  汽油味儿引来了蜂群
让所有的针都扎进我的眼睛吧：她比以前更美了

像奶牛站在牧场上  夕光中的牛蝇最美
像雪落进火中  菩萨洞开的骨头最美
像海水流进老虎的爪子  愤怒的水银最美

让我聋掉：听不见植物的闪烁着石英砂的语言
让我哑掉：独自埋葬这反物质的秘密
让我瘫痪在砸烂的干电池里  她呀  她比以前更美了

她呀  她在孤独时最美
她呀  她在自杀时最美
她在此地自杀  你看到的尸体已被丑陋光顾


我在他们还活着时就把他们全部吞掉
（与洛尔迦。2010年3月23日。）

长眠在人群中：没有比这更可耻的承诺了
加西亚  你正在改变这个下午
弯曲的水管中的黑暗带走了我的好心情

“离死亡比哲学近，离痛苦比智力近
离鲜血比墨水近”  但是你越来越虚弱
像梦见了海蟑螂的塔吊

老天总是这样成全一个人：给了他
半个钟点的死亡  却要拿走一大杯哭泣
给了他生  还要让他像疯子一样呼吸和憎恨

还要让他朗读  让他在天黑前
给球形闪电准备好牛奶和胶底鞋
如果他拒绝  就给他一把蛋壳

挂满鲸须的天空每天都在下降一点
但是你越来越远  你在一锅汤中游泳
最后一刻  忘掉了祈祷的人都得到了各自的宴飨

长眠在人群中：没有比这更可耻的承诺了
加西亚  你知道这不是飞机起飞前草坪被扇动的那个下午
我在他们还活着时就把他们全部吞掉

木艮

用心抒写的诗歌，可是能真正走入诗核内部的灵魂在哪里？
在这种风格的门外，我已鼻青脸肿。
祝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