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的计谋

郭全华

【鸟的去向】

那只鸟并没有飞下来
刚刚打扫干净的窗台和斜伸过来的枝条
都白忙乎了

我不是鸟。鸟不是我
我在窗户里，鸟在屋顶之外
我们好久不曾联系过

那只鸟飞往别处。她的叫声
一定非常好听，但是已经没有意义
我抬头看天，天上只有空白
0320

【不是问题】

皱纹很多，像树的脸
刀子，脚印，雷电的击打
泼妇的口水，遥远的枪子儿
都是邻居

还剩下一些牙齿
不远处的胃，眼神
轮番工作，但是不很卖力
油水不多

春天不再用来睡觉
很多路都折叠了
附近的房子倒得挺快
自己仍然挺着

门前没有了树
眼里流淌着莫须有的河流
那些年，那些年
喃喃里影子像黑白电影
0320

【学生捡了一百元钱】

下班时我就想
把那张百元钞装进口袋里
郭老师，我捡的钱
教室里，某某的位置下
我就想，捡钱的女孩子一定不知道是谁的
也一定有人看到她捡了钱
就怂恿交给老师
我到班上去问，大声问
谁掉了钱 谁掉了钱 谁掉了钱
教室里安静极了
没有人回应。我回到办公室等
学生走光了，仍然没人拿
同事也走光了
我把钱放回抽屉离开了办公楼
回到家爱人见我情绪低落就说
在学校不顺心不能殃及我和孩子
我原本想把事情告诉她
想一想，万一她说没人要你就装起来
我是听还是不听呢
很晚了，我躺在床上想
钱应该是本班学生的，可是为什么没人承认呢
难道是要测试我的心理承受力
会不会是某一个恶作剧的富豪的孩子
把钱甩到我们班来了
懒得下楼来捡呢
0320


【村庄的计谋】

冬天和春天之间，村庄的
一些计谋看上去不像计谋
霜还在河滩上。树看上去睡着了
又似乎是冻僵了。树不比人
树无家可归，或者没有退路
有人来，田野不是哪个人的
背影很快消失，该空旷的还是空空
不管什么时候你抬眼看去
都是那么简朴沧桑，看不出哪个角落
有过计谋的痕迹
你可以想象淡月昏黄，也可以幻想
一枝寒梅绽放，嘴边一曲横笛
模糊春冬，扰乱时序
但是你一定是失望的。遍地坑洼
散落着老人，麻将声，发财声
0323

【烟酒】

他不在。酒气不在
名烟不在

横空里飞过来一声笑语
一个酒席就搭起来了

他已经飘起来了。幸亏只是他自己
而不是李白

他和李白之间只是隔着几个朝代就好了
但不仅是这样

他不是穷鬼。他嗜酒如命
然后兴奋着，女人一样

给他送酒的人，远远听他的故事
他远远的给他们讲他们儿子的故事

三年一届。新的韭菜长出来
他的肆无忌惮也更茁壮

他不在。似乎是危机
隐隐约约，他已经走出医院

他说想念大家。办公室自在
名烟名酒货真价实
0323

【我住过好几个地方】

我住过好几个地方。这不是问题
一直有人催促我。我得挪窝
我看见一个医生，一群医生，围着我
手里拿着小小的锋利无比的刀子
因在他们手上而备加恐惧

被一张病床套住，一个按铃，一个号码
一个看管的医生。我对他们傻笑
也许是他们对我傻笑，那个好看的护士
是不是医生看剩下的呢。这张床是我的
谁也别想占。我因此坦然了一个晚上

有人会来看我，坐着火车来
或者开小轿车来。我担心铁轨出问题
或者车胎破了，一个水鬼把持方向盘
我不会谶语，但是这个夜晚却窸窸窣窣
屋子越来越大，我不让自己坐下来

我需要一个邻居。安静的零件
固定我。窗户无处不在
我时刻担心掉下去，砸烂坚硬无比的混凝土
露出一百年前的田野。稻子只剩下稻茬
收割机提前收割了我的恐惧

我开始向往洗澡。我不能肯定的是
洗完澡去田野还是从田野回来再洗澡
我便怀念处女，她的某些内容和自然一样调和
捕捉到一块草地，打滚抑或仰面朝天
一朵云，一只飞鸟，我干掉它们
0323

白樱

看了几首，写得相当熟练
笔法稳健，也很别出心裁
问好！

郭全华

问候白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