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虫二十二首》

宁天心

《虫虫二十二首》
宁天心

　　《咬蛋虫》

　　痒不痒的
　　只要不说
　　没人知道
　　靠在南墙根上
　　死扛

　　别说
　　能晒一晒冬天的太阳
　　避过风头
　　就来了劲
　　真想趁谁不注意
　　再咬上几口

　　那年月
　　和这年月
　　没多大区别
　　知道后院的水不干净
　　也懒得洗澡
　　换一副行头
　　就这嘴脸
　　满大街不好找
　　明天出山


　　《跟屁虫》

　　跟过风
　　也跟过雨
　　都没过了山
　　一屁股
　　坐在泥里

　　跟过花
　　也跟过鸟
　　只是
　　果子是别人的
　　鸟一叫
　　就引来疯狗

　　跟过驴
　　也跟过车
　　想起
　　那股骚劲
　　一见大姑娘
　　就撒了欢
　　整个车也散了架
　　没咱啥事


　　《应声虫》

　　捡一块石头
　　隔着墙
　　往院子里一扔
　　那头
　　屋门一响

　　做梦
　　也想着
　　再扔一回石头
　　屋门再一响
　　抬头一看
　　黑影里
　　全是棍棒

　　叫天天不应
　　叫地
　　到处都在跺脚
　　龟孙子
　　真想上天
　　咱给你搭人梯


　　《可怜虫》

　　双手
　　总是袖着
　　对人说
　　袖里有名堂

　　暗的就是暗的
　　非要点上灯
　　拍拍肚皮
　　刚喝了一通凉水
　　走起路来
　　一摇一晃

　　这尊神
　　谁也惹不起
　　可你说也怪
　　偏偏有人半夜敲门
　　没几句话
　　就随着风
　　呜呜哭了


　　《死虫》

　　死而不僵
　　可以指火车
　　霜降的日子
　　田里空空如也
　　心中无存货
　　手握一张站票

　　死而不僵
　　可以指道路
　　也可以指田埂
　　走出去
　　再走回来
　　搭一座暖棚
　　反季节生产

　　死而不僵
　　可以指过年
　　可以驱鬼神
　　把岁月
　　挂在高高的门楼上
　　爆裂声中
　　日见衰老

　　死而不僵
　　可以指山河
　　睡梦里
　　几经屁滚尿流
　　又滴血沙场
　　翻一下身子
　　天还没有亮


　　《懒虫》

　　总是被人说
　　被人追问
　　忙完圈里的
　　忙圈外
　　刚一打盹
　　就听到吆喝
　　吓出一身冷汗

　　总是在醒来以后
　　有人指手划脚
　　这白昼
　　这该死的白昼
　　早预先与太阳设谋
　　注定
　　要把一些人
　　放在火上烤

　　总是
　　等别人把牛牵走
　　抱着木桩摇
　　总是开着破车
　　走在国道上
　　一到十字路口
　　就迷失了方向


　　《飞虫》

　　只要不是鸟
　　所有会飞的
　　都是霎间的

　　一经出生
　　爬着
　　遭人白眼
　　等到了塔顶
　　还闷在土里
　　总要出一口恶气

　　能长出翅膀
　　能不断的
　　在浮光掠影里
　　飞来飞去

　　能呼唤伴儿
　　绕着圈儿
　　旋风般
　　君临灭顶之灾

　　那一刻
　　秋天不再言语


　　《长虫》

　　长虫是蛇的别号
　　恐怕没有比蛇
　　更长的虫子了

　　长虫是冷血的
　　要是夜里钻进谁的被窝
　　会把谁的美梦
　　恶梦
　　统统拿走

　　也许人们惧怕长虫
　　给长虫起了个雅号
　　叫小龙
　　人们没有见过真龙
　　提起真龙
　　人们会想起恐龙

　　恐龙已经灭绝了
　　只有长虫
　　让人毛骨悚然

　　长虫早想登堂入室
　　十二属相里
　　占着一把交椅
　　有属蛇的要升官
　　上面不满
　　拿填的表来说话
　　属蛇就写属蛇
　　写什么属小龙
　　野心不小
　　我看就是属长虫的

　　得
　　官没升上
　　反落了一通数落
　　这年头
　　什么鸟都有

　　难怪长虫喜欢夜里
　　爬上树
　　去掏鸟窝

　　难怪长虫传宗接代
　　先生成蛋
　　藏在暗洞里
　　待天气暖和了
　　再破壳而出

　　难怪长虫喜欢冬眠
　　凡是冷血的
　　都有这一招

　　民间广为流传
　　二月二
　　龙抬头
　　可能
　　与长虫有关


　　《龟虫》

　　双头小龟来了
　　上下两头
　　挤在一头
　　又当婊子
　　又立牌坊

　　本来
　　放开了下头
　　就只管上头
　　这倒好
　　下头的
　　硬要往上蹭

　　本来
　　顾了上头
　　就要管住下头
　　这不
　　都蹭到一起
　　也不知谁说了算

　　难怪
　　空空的庙
　　香火都旺了
　　披着袈裟的
　　不认识经文
　　只认识钞票

　　这也真是
　　日怪
　　都成精了
　　上头不上头
　　下头不下头

　　有人说
　　不就一马甲
　　扒了它
　　哪头都不是头


　　《臭虫》

　　如果不仔细看
　　这张脸
　　像爹
　　还是像娘

　　只有一大肚子
　　挺着
　　见血
　　就吸

　　灯一亮
　　特有自尊
　　顺着楼梯
　　爬到窝里

　　这虫子
　　是咱家养的
　　能说什么

　　但愿
　　这虫子大了
　　叫起爹来
　　别嗲声嗲气


　　《蚁虫》

　　打开窗户
　　能来的
　　都长着翅膀

　　这是新来的
　　找工

　　要不是苦熬冬天
　　挣点化肥钱
　　谁愿意把老人
　　和孩子
　　扔在寒风里

　　本来已是工人
　　干的都是工人活
　　可老板
　　不想给咱城里待遇
　　叫咱农民工

　　狗日的
　　欺负人嘛
　　农民
　　加一个工字
　　全让昧良心的
　　给吞了


　　《回虫》

　　咱在你肚里
　　就那点烂事
　　一天一拉
　　把油水
　　都攒下了

　　不就
　　把几把老板椅
　　压坏了
　　吱吱哑哑的
　　谁听不出
　　你的下音

　　不就
　　把屁股下的车
　　越加越长
　　有本事
　　学人家当总统
　　加上防弹的
　　别挨黑枪

　　一见了小妞
　　就捂着肚子
　　你的花花肠子
　　有几根
　　转了几个弯
　　帮你亮亮

　　今夜
　　咱又要遭罪了


　　《蛀虫》

　　这年头
　　除了火葬场
　　没去考察过
　　只要有好玩的地方
　　都去

　　听说
　　又有什么山
　　要盖庙
　　请咱这尊菩萨
　　去看看风水

　　先别忙
　　先把资料送来
　　鼓鼓囊囊的
　　一袋子
　　看看有无价值

　　这张大明山水画
　　不错
　　只是稍有缺憾
　　有几个小虫眼

　　想想
　　要不是好东西
　　虫子也不会来
　　好山好水的
　　咱要亲自掌管


　　《瓢虫》

　　这虫虫
　　啥也不懂
　　纠集那么多小姐妹
　　都在大田里忙活
　　可惜

　　啥年头了
　　还裹那么紧
　　屁股蛋蛋的
　　啥的
　　都显不出来
　　真是没劲

　　要想打扮
　　跟咱走
　　去城里
　　吧台上一坐
　　保你明儿个
　　袖子也没了
　　裤腿也没了
　　亮堂

　　谁想拦
　　也拦不住
　　要是蚜虫多了
　　买几桶农药
　　杀死个龟儿子

　　想想
　　咱老奶奶
　　多好的花媳妇
　　早被累死了


　　《毛毛虫》

　　如今的好汉
　　经不住吓唬
　　惊堂木一拍
　　都趴下了

　　平素里
　　甚是威风
　　找个老大
　　磕几个响头
　　不敢说杀人越货
　　倒是想
　　也没那个胆

　　浑身一哆嗦
　　就上了网
　　哪家孩孩粘上了
　　就骨子里发痒
　　身上长刺
　　学人家当刺猬
　　显得很个

　　没办法
　　这年头
　　在城池里爬
　　不找个靠
　　不个一些
　　受人欺负


　　《织布虫》

　　有人很贪吃
　　一边吃
　　一边淌着口水
　　风一刮
　　嘴里吐出一根线
　　悬在半空
　　掉不到地上
　　也就摔不死

　　风声一过
　　看那身子
　　一弓一弓的
　　又磕头
　　又作揖
　　顺着那根线
　　又上去了

　　咱说的是虫子
　　会织布
　　纵的
　　横的
　　都能织过去
　　反正
　　缠住一棵老树
　　不把叶子吃光
　　会死不瞑目


　　《萤火虫》

　　那个季节
　　适合求爱
　　刚刚下过一场雨
　　蛙声里
　　若明若暗的身影
　　着实可以诱发**

　　如今城里人
　　也学这种虫虫
　　歌厅里
　　桑拿池
　　只要走进去
　　一下子
　　会闪现很多亮点

　　令人神魂颠倒
　　骨头酥了
　　干脆说
　　没了骨头
　　那一夜
　　虫虫和虫虫
　　在草丛里
　　彻夜不归


　　《瞌睡虫》

　　爬上鼻尖
　　再上额头
　　打个哈欠
　　伸一伸懒腰
　　就睡了

　　这年头
　　那么多劳什子人
　　怪闹心的
　　这个流
　　那个派
　　都不用顺裤腿
　　没走几步
　　就出个坏蛋

　　想来想去
　　都快神经了
　　半夜
　　睡不着觉
　　啊
　　祖国啊
　　有这么多导弹

　　国之利器
　　竟似玩具
　　想想
　　六十年了
　　一个岛
　　让谁睡不着觉

　　想想
　　还是睡不着觉
　　心思太多
　　出师未捷什么的
　　还请保重


　　《磕头虫》

　　见庙就烧香
　　见神就磕头

　　一磕头
　　二磕头
　　磕它个鸟
　　都不睁眼看看

　　什么神
　　哪门子庙

　　盖庙的
　　都是娘养的
　　装神的
　　来路不明

　　神符
　　就裤裆里
　　摸出来的那一卷

　　还得磕
　　等孩子生了


　　《母大虫》

　　就一部水浒
　　把老虎
　　叫大虫

　　武二郎三拳
　　打死大虫
　　反而离佛不远
　　反而叫行者

　　倒是
　　孙二娘
　　手脚麻利
　　扒了不少英雄的皮
　　差一点
　　都做了人肉包子

　　说大虫
　　就大虫
　　一声长啸
　　女人堆里
　　总算
　　还有一头
　　真正的母老虎

　　承认是大虫
　　只是不想脏了手
　　只是
　　随了宋大哥
　　此一去
　　此一脉大虫绝种

　　狼来了


　　《蝉虫》

　　中秋一过
　　心境冷清了几许
　　炎热
　　和烦燥不安
　　渐次冷却

　　许多年
　　小心翼翼守护的果园
　　已经空了
　　能被喜欢的人摘走
　　倒也是一种安慰

　　只是怀念
　　往日的热情
　　嘶哑着嗓子
　　在午后的风里
　　耐不住寂寞

　　从一棵树
　　到另一棵树
　　不断裂变
　　蜕去外壳

　　终于
　　立地成佛
　　飞渡于红尘的肉体
　　萎缩成塔
　　其实
　　就埋在行人的脚下

　　只有导游
　　没有香火


　　《蛙虫》

　　那孙子
　　刚甩掉尾巴
　　爬到岸上

　　两只眼睛
　　贼贼的
　　还学着人样
　　指手划脚

　　爬着就爬着
　　就想学狗熊
　　到人家地里
　　掰几根棒子

　　这蛙蛙
　　要是进了城
　　钻进谁家下水道
　　说不定
　　会受宠

　　但别惊
　　爬着的命
　　站起来
　　就没人爱了
　　还是回到稻田里
　　蹦蹦跳跳的
　　寂寞处
　　蛙声一片

　　足可以
　　让远处的村庄
　　睡个好觉


　　2010.4.7

白樱

这个多了点
先问好
诗歌看了几首
虽然语言简短
觉得结构上有些地方可以精简，不必一再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