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刀”还是“精神食粮”：再论诗歌的普世意义

笔城

本来是接着上一篇《当前中国诗歌的普世意义是否存在》的短文，应诗人穗穗的意见，应该写出这个普世价值的现实和文化的源头。但是提笔时，突然思想走调了；我忽地想起，关于这个普世意义和普世之路，我们现在所处的十字路口，我想应该先把这个往返古今的指路牌找出来，然后才是回溯源头、回到孔丘和《诗三百》的故事去，这个前后次序是对的。
    现在的诗坛流行两把刀，一把是雕刻的刀，另一把便是解剖刀。雕刻刀的笔法涉及的是诗歌的个性语言，它在自己的身体和精神的石上雕凿，是为了追寻似水流逝的年华，是为了建树佛祖留在尘世的那份浮华和尊荣，为了抗衡生命异化中型体的沦丧以及精神的受污。这把刀，我在评论杨晓芸的诗时曾经命名它为“用以雕凿自身灵秀的（刻意与）和谐”，这把刀流传的是人的传统中基本的精神梳理，完成的是个人的尘世宿命（但说使命也无妨）；但经由它诞生的不是普遍和普世的东西，它是以媒介和美为主题的，因而是诗人为成就自己所坚持的。这点可以说是诗歌的现代性，但还不是它普世的源头。
    第二把更尖锐、锋利的刀是解剖刀，划开血肉血淋淋地见到内在的质地、器官。便是这东西，如今为好大喜功、偏爱对世俗一针见血定论的一些诗人，操纵在手里。我不是不主张诗人不能解剖世俗、不能解剖麻雀，但那和对别人挥舞手中尖刀不一样，那必须是脱掉诗人的装束，换上别的比如学者、医家的资质服装，才可以行之有效的。如果你的父母负债欠人，当你出门时，在小巷子的地方遭人暗算，被人打掉两颗门牙，那是诗人自己身世的不幸，并不值得为此清算全世界，也不值得全人类去嘲弄这个诗人，嘲笑他不懂得“他人即地狱”的法则。通常，是“他人即地狱”的情形，才逼得诗人拿起解剖刀以至武士刀，搬弄起刀光剑影，粉碎了“温柔敦厚诗之本教”的古训，砸翻了仁厚儒雅的孔家店。但凡把他人归于地狱的，即如这格言的缔造者（如果记忆力没有欺骗我，他是小说家萨特，一个法国人)，未必人格完美，冰霜般的冷眼并不一定就具有解剖他人的非凡功力，或者说，他解剖了某个特殊的病人，但并不一定能解剖普遍的人，因而解剖刀并不是普遍的诗的方法。
    我想起另一句同等深刻的话，“一切人对一切人的战争”，那是比萨特更早的一个人说的，他是《利维坦》的作者学者霍布斯，此话的背景更广阔、更壮大，虽冷酷而不乏阳光，似乎不如萨特深入人性阴冷险恶的地底，——他们都不是诗人，并不是说他们不配做诗人，而是说诗人是另一类耕耘者，诗是另一种文体，既不是小说，也不是政治学著作。诗歌的精细在于，它必须穿越这条小路，在小说家、理论家和杂文家鲁迅身边的，一条更隐蔽并且为解剖刀和武士刀的剑影所掩没的小径，这才是诗歌登堂入室、登峰造极的路。
    我不是个轻易扯起旗帜的人，也不愿做为众人指引道路的人，只是不愿见到更多的人在诗的领地陷入歧途中，无端地手持起解剖刀，糟蹋了自己和他人。这样的诗人何不操刀先解剖一下自己，解剖自己的灵魂给别人看，那才是大师的手法；解剖广阔的世界给自己看，那是实验室里的举动，那种诗歌实验室和实验室里的诗歌，我虽然不能封绝查没他，也怀疑他的用心、动机和背景，是不是在政府的臂膀里或者资本家的拥抱中。
    诗歌成为诗人的凶器，这是解剖刀的逻辑。但这不是诗人的必然命运，诗人要避免饿死（为《饿死诗人》向伊沙致意）、避免饥饿，就必须寻找与人和人文共存的价值；没有解剖刀，诗歌也许更艰难十倍，但是诗歌的本质就是文字的温床，就是灵魂在清早的苏醒和呵欠，而不是大夫的权威势术；诗就是诗人所吃的食粮，这是诗的铁的律则，遵循这一规则，诗才成就为人的精神食粮。也只有成就为精神的食粮，诗歌才可能确立为大众的、普世的艺术形式。要说源头，这就是诗的朴素的源头，人们常常说起但瞬间难以持久的源头。让作品成就为人类普遍的精神食粮，诗人才为广泛的世俗所接纳，才可以不再饥饿，不再在虚妄的火中陷入狂烈。语言在诞生时是陌生的，归于百姓则是熟稔和丰收的。诗歌在前世是世中的粮食，在后世更应是精神的食粮，这样，我们才完成诗歌普世意义的整体环节。“我们像粮，甜蜜哀伤”，这句简单的话，说明了诗歌进入精神领域的门廊，概括出诗人的内心和性情的真实写照。
    剩下的问题，就在于诗歌的“今世”我们怎么才可以“像”是粮食、成为食粮，简单化和俗常化是常用的构造诗语的方法，表述个人的历史也部分还原了粮食的来源，展现个体的丰盛、丰满是另一种带强烈对比性质的、诗歌的自我推销方法，这些诗歌的百态是临近普世的一些摸索，表现生活和生命的本真，贴近大地、与大地同呼吸，这通常非常人所能为，最终普世之路须经由诗人群体一致的合力来给定出。

                                           2010，9，1

秋子

诗是伤也是良药，我是凶手也是医生

紫穗穗

剩下的问题，就在于诗歌的“今世”我们怎么才可以“像”是粮食、成为食粮，简单化和俗常化是常用的构造诗语的方法，表述个人的历史也部分还原了粮食的来源，展现个体的丰盛、丰满是另一种带强烈对比性质的、诗歌的自我推销方法，这些诗歌的百态是临近普世的一些摸索，表现生活和生命的本真，贴近大地、与大地同呼吸，这通常非常人所能为，最终普世之路须经由诗人群体一致的合力来给定出。


问好笔城，我觉得你可以继续写这一系列的有关诗歌普世的意义。因为从这篇文字里，我的确看到了你独特的思考和领悟，我感觉，不如再多加上些，中国百年新诗历史的一些优秀篇章，也就是这些优秀篇章，在一定的历史时期，它所占有的重要位置，在精神的领域里，曾有怎样的普世意义。

不好意思，最近一直忙于解读经典诗歌，所以才来拜读你的这篇文字，还请笔城见谅。我觉得一篇好的论文，一定要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和论证的严密性。

谢谢笔城，不见怪穗穗的挑剔。我愿你继续写出，更多优秀的理论文字。我们可以彼此讨论和交流一些观点。

笔城

原帖由 秋子 于 2010-9-1 21:09 发表
诗是伤也是良药，我是凶手也是医生

秋子进入了背反角色，谢谢来赏读。

笔城

原帖由 紫穗穗 于 2010-9-6 16:00 发表
剩下的问题，就在于诗歌的“今世”我们怎么才可以“像”是粮食、成为食粮，简单化和俗常化是常用的构造诗语的方法，表述个人的历史也部分还原了粮食的来源，展现个体的丰盛、丰满是另一种带强烈对比性质的、诗歌的自 ...

粮食是重要的，但不会轻易发放给潜在或明确的敌对者，我们这是为未来征募战士。
我们不会幼稚到宽大无边的地步，不作那种举世皆亲的浪漫幻想。
问候紫穗穗，可感你的评语是真诚的，谢谢！


[ 本帖最后由 笔城 于 2010-9-25 15:19 编辑 ]

林翔宇

好贴强顶！

笔城

原帖由 林翔宇 于 2010-9-25 16:35 发表
好贴强顶！

问候翔宇，谢谢来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