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诗匪杨正春的独门暗器

杨正春

诗匪杨正春的独门暗器

——读杨正春诗集《信仰春天》

                 文/刘郎



在诗坛的江湖中，微型诗是一个异数；在微型诗的帮派里，一个挣得“诗匪”名头的杨正春也是一个异数，因为他怀揣着一样利器，一样让小小的微型诗光亮起来的利器。

异数就是在野，就是与朝堂分庭抗礼，就是反叛的力量，就是流浪、无家可归和不合作，就是在正统之外另搞一套；异数就是在官方垄断诗歌资源的诗歌现实内部开辟一块意味着一个新生长空间的诗歌根据地，以便一大批一时不被接纳的诗人有可能与正统的诗坛分庭抗礼，----自己跟自己玩，同时可与正统相忘于江湖。我所理解的江湖和异数，以即于此：它只不过指称在官方垄断诗歌话语权和诗歌流通资源的中国特色诗歌生态环境下，诗歌民间生产力的蓬勃发展起来的一种割据状态，而这个状态就像火烧不死的野草，那些形态各异的诗歌借助风起云涌的民刊和诗歌网站如雨后春笋般随处生长，而不至于刚刚露头，就毁于官方诗坛的冷漠和无情压制。

对此，我非常推崇微型诗所取得的成就。它虽游离于当代诗歌主流之外，但确有可取之处，甚至可追溯到古诗中的绝句与之对比，它们大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在尺幅之间极力描摹事物，讲究虚实结合，融情于景，并将情感升华到哲理的高度。坊间有人认为微型诗无非都是名言警句、箴言、格言一般的诗外之物，或是诠释名词以猜谜面似地公布谜面的文字游戏，其实这是接触到一些不入流的微型诗后的一种误解。好的微型诗完全也可以是大浪淘沙出来的艺术精品，以杨正春的《南高原》为例：“往峡谷的槽中/撒几把红土/将鹰喂成天空”，写峡谷没有象一般诗人状写峡谷如何气魄宏大，如何惊心动魄，反而极言其小，峡谷成“槽”。首句便具备了诗歌意象的浪漫色彩，然后顺势一带，往里面“撒几把红土”，为什么要用红土而不是其它呢？表面看来是切题南高原的红土特色，但细一咂磨分明是喻“红尘”，鹰吃了红土便是看破了红尘，那么鹰的展翅高飞就有了广阔的背景。但末句不写鹰飞的姿态，而是说“喂成天空”，意境的宏大奇美至此让人惊叹。这样的小诗虽短，却达到了很多长诗铺陈许多才可能表述出来的意境，因为它抽出了多余的血肉，留下的是纯粹的原汁和精神，你能说它没有诗味？没有胸怀？

杨正春原是教师，是我初中的班主任，教数学。现在我对他的记忆，不是那些枯燥的数字和叉叉角角的冰冷，而是形象生动的讲解和课余带给我们文学的温暖。在那文学繁荣和地位崇高的年代，受到熏染的他业余创作了大量的微型诗，让我们钦佩不已。他教我们唱校园民谣，表演相声，在当时的年青教师中的确有些另类。也许他骨子里天生是块浪漫文人的料，只不过职业与他开了个玩笑，不过也许这样更好，以他非文科班出身的角度，不会受科班条条框框的羁绊，反而更能冷眼观情视物。当时他创作了很多与自身职业息息相关的咏物诗，将抽象至极的数学符号与形象至极的文学境界巧妙结合，至今读来让人莞尔一笑。我最欣赏的一首是《减法》：“秋树减去枯叶/道路减去霜雪/风是减号/我形销骨立”，此诗比喻奇特，节奏鲜明，末句的点睛之笔，一个“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形象跃然纸上，这恰是杨老师自己作为苦吟诗人的生动写照。

后来他改行去了文化馆，在此卧薪尝胆，积累着对生活思考的财富。“潜伏”了若干年后，2007年在网络提供的平台上，他来到了久违的微型诗诗坛。但这个网络的江湖高手如云，要想混出点道道，没有点独特功夫，委实不易。杨老师生活在专县上相对封闭的文化环境里，没有多少机缘猎取什么武功秘籍，自然就得独辟蹊径。于是，他怀惴着“自发研制”的“独门暗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马摘銮铃，从此名动江湖，在微型诗坛上挣得一个“诗匪”名头。

此名号并非验证其诗其人有某种“匪气”，而是验证了他内力深厚，厚积薄发，一鸣惊人，一发不可收拾。其手中的暗器也并非说明他作品不能见光，而是显示了其诗创新的个性价值。他的暗器犀利迅捷，不仅能触痛事物的核心，还能剖开现实的肌肤。其诗既有理性的反叛，也有直觉的敏感，还有灵性的感悟，更有内敛的颤动。功夫练到一定境界，飞花摘叶，凡物皆可作为手中利器，于是，在他眼里世间万物都有了生命，都可由表及里，状物抒情，都可细腻传神，匠心独运。总之，微型诗的江湖将有他一显身手的天地，正如在他诗集里的一首《杨正春说信仰春天》宣言：“仙人掌，请把手给我/我要拍绿风的胸脯/共冬青宣读同题誓言”，这便是诗者将扬起批评时弊的大旗，将高昂起抒发美好生活的志向。

纵观他的诗集《信仰春天》里的几百首诗歌，内容单纯而又丰富，风格统一而又多样，可以感受到强烈的自主诉求精神，更可总结出其作为“诗匪”独门暗器的独特艺术表现手段。

其一，比喻新、奇。新为创新，别人从未想过用过，自己却信手拈来；奇为奇特，独具慧眼，有另辟蹊径、出奇不意之效。如《落日》：“一粒子弹   英勇扑向夜幕/残霞血溅/有新生的誓言   不落”。关于落日的比喻很多，但大多已经不能给人留下特别映象，唯有这一句将落日喻成慢镜头特定子弹的景象动人心魄，一幅鲜血四溅、残霞满天的壮丽图景立在眼前，而新生的誓言，就是壮烈者未遂的心愿，像黑夜的星星，引人继续前行。此诗如果成于旧社会的战争年代，必定具有震撼人心的意义。

又如《刷新》：“飞！/鹰一亮翅/天空精神”。将天空的明媚晴朗比喻成电脑里刷新的结果，这本来就是一扫阴霾的耳目一新，而这种刷新是雄鹰展翅的瞬间动作，九个字，简洁至极，想象丰富至极，立意便在新奇中提升得高远起来。

再如《面对长城》：“我的诗/不需这么长/但要硬过砖/我要把满头沙尘暴的天空/砸出蓝色来”。很多诗评者对此诗已分析得很多，在此不再对其意义赘述，我要说的是作者将诗作为捍卫精神家园的载体抑或工具，其喻亦虚亦实，虚在“不需这么长”，实在“但要硬过砖”，再由实到虚把“沙尘暴”的天空“砸出蓝色来”。长城---砖---扔砖---扔到天空---天空是沙尘暴的---希望变蓝，这是想象的逻辑链条，作者将此巧妙组合，将想象之奇突显出来，却不见生涩，反而觉得流畅自然。

二是诗意空灵，回味无穷。大凡诗歌都讲究留有余味。一首好诗，读后往往让人激动不已，荡气回肠，余音绕耳。差诗则生怕别人不明白，“竹筒倒豆子”，读者一览无余，结果索然无味。微型诗虽然精短，也要耐品，要给人爱不释手、情不可抑的美感。能得到强烈的共鸣，能让读者品味中回味余香，便是微型诗的上品。如《天蓝海蓝》：“将左眼的憧憬往天给/把右眼的梦境倒入海/让天与海请我评说‘谁抄袭谁’？”天空和海水的蓝融为一体，把抽象的憧憬和梦境幻化成空灵的实景，最后一句的反问不是故作贬义，而是让人回味无穷情趣。

《纸杯》：“即便是对心壁致命的浸残/仍渴望有情流一次/亲爱的注满”。渴望得到爱情，不怕致命的伤害，这就是纯粹，让人欷嘘不已的情感世界。意象的把握在这里得到了情感的释放。

《袭击》：“相思若海  茫茫夜/月   我扔的深水炸弹/击中了哪一艘回忆？ ”写思念本是寻常题材，相思若海也没什么特别，但月亮却是一枚深水炸弹，把思念的强烈程度比作一次有预谋的袭击，弹片化为飞啸的星星，击中了久藏的美好记忆，从而使思念成为一场“粗暴”的战争，意象余味悠长。

三是意象另类生动，拓展了诗意的空间。如《磁石》：“不屑于软骨头的黄金/拒绝暧昧的银/铁了心   我只爱铁骨铮铮”。磁石的性质固然描写得准确到位，但“不屑”、“拒绝”的物体更是细笔铺垫，能够拒绝此等金钱和美色的诱惑，便一语点破了坚持原则的人格本色魅力。

《拉手》：“安装于屋门/心房里伸出的那只手/温暖一生”。拉手其实是心的拉近，打开门喻为打开心门，一个家庭的温馨在于沟通贴近。此诗将物象拓展于社会生活中人们司空见惯而又容易忽视的方面，另类生动可见一斑。

《村口的炊烟》：“母亲的另一只手  抓抓抓/拼命想抓出点啥来/填填日子的嘴巴”。对农村生活的熟悉，使作者对家乡的一草一木烂熟于胸，村口的炊烟每天都在升起，象母亲盼望生活的手，为了日子而辛勤劳作，让人感慨，让人心酸。这种意象不但拉近了审美与生活的距离，也让诗意回归于自然。

四是运用后现代主义诗歌的表现手法，拓展了微型诗的表达范畴，提升了微型诗的美学价值。如《都是导师》：“---‘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他是人民的大救星’/喇叭唱   我们听”。这首作于1978年作者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大学生的诗，今天读起来仍惊叹于作者与当时年龄、与那个时代不相称的冷静，这种冷静是对现实矛盾的一种黑色幽默式的解构，其表达却是不自觉的意味深长。

《白马》：“没救起  一朵轻生的白云/我收蹄   谢了---/崖下的桃花”。此诗初读时觉得有点不知所云，细品方知白马不惜去救与自己同是白色的云，甚至是为了知音为了理想而献身，而献身之前毫不后悔，还要感谢崖下美丽的一瞬。这是何等英勇、从容的赴死呵，悲怆中有幻灭，幻灭中有人文关怀，意境的张力从虚实之间绷紧而来，给予读者极大的审美空间。

纵观杨正春几百首洋洋洒洒的微型诗，以上四点不足以概括其特点，定有挂一漏万之嫌，不过仅以这四点，“诗匪”之利已然显示，其独门暗器有硬度，有精度，有风度，在一群微型诗人中树立了一种刚柔相济的风格，它并不咄咄逼人，而是以天生的自信气质和儒雅智慧服人。以此足矣，微型诗坛幸也！

碎梦工厂

不错不错。

采姑娘的小蘑菇

典型地自吹自擂

这里有阳光

应该发几个来看看~

杨正春

《杨正春微型诗选15首》

《云南老乡聂耳》
一支歌 炮火中摆谱
长城挡不住的
你端起小提琴 守住

《蛙 声》
这底气充沛的乡音 一浪高过一浪
让欲捂住心事的夜晚
目光泥泞

《回 忆》
一滴啁啾夜袭心湖
往事是圆周率
荡漾 十亩涟漪

《苦命的北斗》
最痛苦 莫过于
你蓄起亿万立方思念
思念的来了:我只取一勺

《祖母墓前》
爬二十里路 汗往脸上跪
风吹茅草触发
不 是您伸手为孙儿掸灰

《红 河》
派只山鹰为蓝天号脉
掰开峡谷的嘴巴
你要同太阳进行血的对话

《鱼与河》
鱼: 为你流泪了，知道吗？
河: 你一直在我心中

《水墨画》
乡愁是一支分叉的毛笔
一滴蟋蟀次第渗开
晕眩梦里河山

《楷 书》
与其花终生临英雄帖无数
不如只拜雁群为师
描红一撇一捺

《宠 狗》
眼再高
也不过
一根骨头的长度

《门》
房子的嘴巴
开口
说的都是人话吗

《竹 筷》
灵魂 太爽直
水与光合谋
扳弯风中的那段历史

《酒  瓶》
被众人争相举过捧过
倒空后 在墙角
独品寂寞

《白 马》
没救起 一朵轻生的白云
我收蹄 谢了----
崖下的桃花

《 雪梅之爱》
如果欢喜的是梅
雪 内心比六边形更晶莹
那么 春天很翡翠

静静的河

确实不错，微并经典着。

杨正春

谢赏，问候！

一缕悠香

微行诗

浓缩的
总是
精华

一缕悠香

谢匪兄 俺也在你的坛子里写呢。

杨正春

谢诗姐一缕飘香！

唐朝明月

张彦平

我的诗/不需这么长/但要硬过砖/我要把满头沙尘暴的天空/砸出蓝色来

又一村

我是拒绝三行，拒绝把三行写成一个模式的。但杨兄的三行里确有精品。你的《减法》，《面对长城》，《云南老乡聂耳》等值得一再学习。感谢赠送诗集，再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