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老了（外一首）

蟠龙申情

爸爸老了

爸爸，疲惫已经爬上你的额
你的力量献给了山川
献给了土地，献给了
风中雨里的奔波，还有
传种接代的工作
心衰力竭的你只剩下了语言
慈爱的劝嘱中充满辣椒的气味
不要退职
不准离婚
早点生个孩子，男的！
“一定要啊”你从来都是这样的口吻
对于我的解释你无动于衷
就像一块雨中的石头
纯淬、坚硬、滴水不透

爸爸老了，不柱柺杖不皱眉头
虽然忧愁布满了双眼
每次送别子女总是流露担心
但你从不在孩子面前流过一次泪
哪怕揉揉鼻子你也不会
只是向移动的列车挥挥手
嘴巴不停的啽动“来信噢------”
让孩子久久不敢回顾窗外
害怕自己忍不住
潺潺流下难堪的泪

爸爸老了，风蚀残年
却还跟人吵架
和母亲和邻居
因为你不愿向母亲无意识的唠叨妥协
因为你不准邻居的楼脚跨过自家的地基
你一生最大的兴趣只有男孩和土地
每年的清明是你最繁忙
最激动
  最魂牵梦绕的日子
你会千里迢迢赶回湖南老家
不顾旅途的颠簸
不顾车挤人踩的疼痛
不顾孩子们的顶撞
不愿任何人的替代
你要亲自涉水蹬山
去爷爷、太老爷的坟头
燃一柱香烧几张纸跪一个愿
然后谩骂那些进入祖坟地种植的人们
这种时候我一点都看不出
你是一个耄耋的老人

爸爸老了，孩子都大了
六兄妹像鸟一样奔走四方
可你不走，不论我们怎样磨破嘴皮
你只恋着家乡的山地
恋着山地上的小路
小路旁四季不败的花草
泥巴冲砌的房散发着汗水的芳香
那是血汗献给时光的纪念
是你人生的信念和意志的结晶
是你爱的诺言
你将终生守候

我爱你，爸爸
虽然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
你也从没向我谈过爱情
但今夜你给我以精神
今生你给我以意志
我不奢乞你的物质
你赐予我的，我今生已经无法用完
你是一盏从前的灯
照亮我未来的路
你是一条从前的路
我沿着你的方向延伸
你是一种方向啊
我无法偏离你的航程


1996-03

父亲的夏天

沿溪流而上
在有水没人的地方
一身古铜色的肌肉
更显出了屁股的雪白
从崖边的岩石上跃下
激荡的落水声
响彻了整个山谷
父亲像一块光滑的石头
跌进了六月森林的唾液里

如果没有风
知了的叫喊就是空气里最亮的火苗
那颗从腰折断的柳树
枝条垂地花絮蓬松
无数的昆虫飞舞
金色的翅膀挑逗着夏天的阳光
泥巴砌起的围墙
围住了母亲快乐的呻吟
我奔跑过七岁的门前
看到父亲像壁虎一样
吸附在六月没上锁的门框上

锋利的柴刀劈下
年幼的杉木像大地的胡须
离开了她潮湿的皮肤
大姐们用新鲜亮丽的热情
削尖了一个时代
纸张笔墨已经无法表达
对信仰的忠诚
朴素的军装要配上一杆
助威上阵的红樱枪
欢天喜地的孩子告别了家门
只留下无可奈何的父亲
深夜站在寂寞的十字路口
苦苦的守候了一个长长的季节

父亲的夏天被一台电视节目吸引
那是我和姐妹们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让他好好的享受偏瘫的时光
他很高兴，口水接通了导电的神经
可能是他想抓住电视上美丽的画面
画面里有个唱桂戏的女人
一伸手，抓住了时间
可怜的父亲！

那个夏天我们守候
就像天空的白云在等侍雨季
森林在渴望她的猎人
溪水忘记了流动
在山谷的低洼处洄旋
一颗红红的辣椒
在等待坚硬的牙齿来咀嚼


2007-12-22

风雨如磐

父亲像一块光滑的石头
跌进了六月森林的唾液里

我读到了一个好句子！

风雨如磐

如果语言可以让诗歌进入沉遂，或者放大诗意，我在这两首里已经读到。
问候蟠龙申情 ！

ˊ苏格

知恩当图报。

蟠龙申情

谢谢风雨版主及诗友的关注和点评！我会多来此学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