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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超后现实与冷浪漫:2010年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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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18 17: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 长诗:


《渺茫》


(Ⅰ)
平坦的路让我迷失
生长树荫的北京路,拓宽的友好路让我迷失
这癫狂的白天,仍有黑夜
有星月如目,也有冷露沾衣
有几只倒挂的蝙蝠扑面而来,几只夜莺
来回推着嗜睡的人群
有人受惊,有人尖叫,有人等待
清晨,几声同样救了我一命的鸟鸣
这颠三倒四的白天,使我倒立着走进一家本草药房
才能够买到我需要的药,治我的病
买到一瓶杜康,解我的忧
继续路过、迷失,
小妞饰物针织内衣水晶足道潮流前线
买几颗黄莲,稀释舌根上的苦
因为迷失,我有暗夜里飞奔的失眠
我也有白天深度的沉睡
迷失,使我周身起雾
一直缭绕至远处无路可去的河流
近旁的湖水,映着大片暮色,星光
映出了我日渐清晰的脸
只是我的膝盖太亮了
我还不能驾驶身边这条无底的船
轻如芦苇一样消失在雾中,消失在
你们四目相对的镜花水月,墙壁间的狭缝里
悻悻然,
回到你们中间
我不敢抠出墙壁上的一块砖头
顾及邻居的咳嗽,冷漠又从不退缩的眼神
我没能找到另一个世界
像尚未长大的露西,在衣橱外
听话又胆怯的玩耍着
你所订下的教义,不能混浊我的澄明
你们这些迷路的又乐于为人指路的人
不能缩小我暗藏于砖头里的渺茫
我迷恋我澄明里的暮色
迷恋渺茫和它的无边无际,
迷恋我此刻的隐约可见,随之而来的若有所闻
我已知今天的迷失是这样幸运
我正在经过你们走过的每一条路
轻易地就经过了你的山重水覆。
乐于指路的人
你所指的是不是通往中医院,路灯孤照的夜总会
酒吧,音乐,随歌起舞的乳房
你指的路是不是无限执迷的通向孔子墓
要我绕过清明元宋、唐隋晋汉
绕过秦,去敲几回青花瓷
品几次茗茶,喝几壶老酒
遇上几名隐士,几位佞臣,几个草莽
相约同上青楼,于西窗月下
叙经历,通关节,分赃物
排队,用一生的时间跪下去。
跪下去,
发现我的膝盖真的是太亮了
因此,我必须警惕
那永不消失的已亡人又经未亡人反复修葺的脚印
是不是我的镣铐
活着是不是服役
你苍老的,诡异,曲折的脸,
令我三番五次迷失的脸
此时,是不是在告诉我
这条路通往“香火涨价的甘泉寺”?而你
唯一正确的是
为我指对了江南,那个被我时常
用目光从远方提出来的乡村
那个我出生的地方,母亲受难的地方
一条不大但悠长的溪水,黑鸭子清晨时顺流而下
至傍晚就会原路返回到
羽毛辗转柔软的梦中
星空每夜就会下垂,与大地一起合抱我
疼痛而悄然无声的村庄,合抱
散落于四野同样安静
犹如镜子一般的坟茔
只有村口那一条小路在蠕动
小溪在流淌着
即使那么远,仍能感觉到它们在我脚底下
柔弱的震颤和隐约的涛声
仿佛世上所有的路都通向它
每一条河流从四面八方汇入它的无名
我终要说出,我此刻的隐约可见
和我此刻的若有所闻
桃花谢了,初夏的荷花又要开开
我终要说出他们就是住在荷花里的居民
而此去经年
所有通往它的路都太亮了
平坦的路让我迷失
太亮了。通往药房的路太亮了
通往酒吧,夜总会的路太亮了
通往孔子墓,以及通向甘泉寺的路太亮了
我的膝盖太亮了。
是啊,小露西还在衣橱外玩耍
我久久凝视的墙壁洁白——
我隐约可见
我若有所闻的渺茫,已是无际无边


(Ⅱ)
人死犹如版画,刻在五色土上
盗墓者和“考古专家”发现了这一惊人的一幕
墓碑和镜子一般的坟茔压在身上
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安宁
你是漫长而隐晦的河流,是上游还是下游呢?
是群山,或者也是荒原
对我来说,一切的追问都显得不重要
当皓月从你的背后升起,篝火照着你永恒的脸
而一贯反向生长的盗墓贼与考古者
手执洛阳铲
正夜以继日地清理你身上的泥土
用镊子小心剔下你牙床上的肉丝
仿佛你口腔里仍有一头鹿活着
是啊,他们要复活你
从你的生殖器开始,他们要复活
你的家族史,婚姻史,生育史,他们要
复活你的心灵史
只有我看不见你的心灵
你的眉骨太像山峰了,如此的清朗
草木太茂盛了,有清风拂面,深潭流泉里
沉鱼终日以云影为食
多年以后,我会不会成为你
被人立碑,筑墓,会不会
像你一样被失足发现,被复活
会不会像你一样无心灵
却以天地万物为心?
——可是,我周身的雾
我眉间的雾,由来已久
它缭绕,飘荡,漫延,笼罩我所能看见的一切
和看不见的一切
我深知它的根源
当我久久地凝视墙壁的洁白,窗外不可触及的苍穹
当我注视路边并无二样的门牌
它们统一的黑白相间
它们统一从一一直数到数不清的星空
当我遥想一朵荷花时,我已
深知自己周身的雾与眉间永不散去的雾来自哪里。
那年,大地催促了我的降生
仿佛天要降大任于我
到处是丰收的九月啊。好吧,好吧
命中注定我要伴随“王”字额纹降生
天降下什么
我都接着,大地送我什么我都收下
福兮,双重,祸兮,双重。我都背下了
我背上了,
父母亲手给我带上的长命锁
小肚兜无比通红
在我踮起脚尖,从窗外
看见窗户内的一切物体之后
已经坐在昏暗的教室里背诵诸如“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
孝悌也者……”
那时,我尚不知春秋,不知孔子是何人
那时我在操场不远的墓地玩耍
从一个坟头跳到另一个坟头
不知这一跳竟跳到了爷爷的坟头,爷爷的
爷爷的坟头
那时怎么也想不到现在的我
如何要将坟茔称作镜子。
慢慢的,
我爱桃花,而桃花仅仅是那么几亩
慢慢的我有多爱油菜花爆炸的金黄,
就有多恨它结籽收获时的零乱
我爱金银花,随之而来的雨水,不明白它
又如何成为了药
我爱槐花,和花香笼罩的村庄
凋谢之后,我爱内心孤寂的晴空
我爱青草有一颗杂芜的心,不爱草汁
染绿了我的十个手指。
父母终于说出了他们的怨言
我终于推开了荷花的花瓣
(不知道荷花在我眼底,暗下去,又怎样在远方亮了起来)
我接了天降之大任
收下了地赠之物
走在路上,星空与大地不再合抱我
它们不再像合抱村庄和墓地那样合抱着我
这才使我得以在北京的深夜
以我飞奔的失眠穿过无数沉睡的躯体,抵达
公主坟的清晨
在广州、在深圳,在上海……
闪身躲过那些飞来的刀,逆风横过马路
抵达它们地理上的又一个彼岸
如今,我在友好路上疾行在北京路上散步
依次经过的是
加油站,旧货市场,立交桥
卖羊皮画的小商店,苏州路的“苏州”。
散步,吃药
我学会了以一个时代共同养成的习性
也养花,也养君子兰,富贵竹
养一株藤蔓植物的无名
我以它的无名对应小区后仅有的榆树
对应远方亮了起来的荷花,默自流淌的溪水
以及你眉骨上的山峰
我周身的雾不会散去
我眉间永不消失的雾不会就此散去
此刻,我既无心,
也不能以天地万物为心
——此刻,我对墙壁的凝视如此坚定


(Ⅲ)
那么多人
倒立着走来,又从我身边倒立而去
这颠三倒四的白天,唯有
蝙蝠和夜莺扑面,落在我肩上
我对这种因久久凝视带来的结果,心怀喜悦
它们的不安也就是我的不安
有时,它们忍不住相互交换位置
我说,“在我身上,左边
跟右边没有什么不同”
在我这新的和旧的的秩序里,你们的交换如同
天地交换了一场雨水
我周身的雾与洁白的墙壁
交换我无限迷恋的渺茫
我对墙壁的凝视太久了,也太坚定了
以致于邻居要弄出各种声音来反抗我
他们用钉子钉在墙上来反抗我
用持续不断的咳嗽和喉咙里滚动的药丸反抗我
那远方的溪水之上
清晨顺流而下,至傍晚就会原路返回的
黑鸭子,乱石、废墟、榆树上的麻雀
奔我而来。
听从我的“王”字额纹
暮色和荒芜一起向我奔来
我长久而坚定的凝视
已足够让我四周李姓与王姓的邻居老去
每当我看见楼下青衣匆忙
鸣笛的汽车排满了整条大街
而这一切仿佛不是在吊唁你
这一天,如若下雨
而你也将被人假“以天地万物之心”
对于笼中的鸟而言
你的死亡多像一把迟来的钥匙
你为它锁上的天空又被你在这一刻打开了
它们奔我而来
一会儿要跟蝙蝠和夜莺站在一起
一会儿又要跟麻雀和黑鸭子站在一起
我说,“上面与下面没有什么不同,
蝙蝠跟麻雀没什么不同,
我周身的雾,
我眉间的雾永不散去。
身体与身外没有什么不同”
是啊,服役终生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了
身上依然压着墓碑和镜子一般的坟茔
镜子太亮了
镜子不停地打在未亡人的脸上——
“你们在衰老,
你们正走在死亡的路上”
公园里,广场上,
有那么多的人在晨练
越聚越多舞剑的老人,无比缓慢的
逆着时光也要返回到我
要返回到那个玩玩具刀的莽撞少年
我看见,有那么多人倒立着走进本草药房
有那么多人挤进中医院的电梯
通往孔子墓的路上有那么多人
通往甘泉寺的路上有那么多人
这世上的路都太亮了
膝盖太亮了。你毫不费力地跪下去,只为许下
一个“价钱昂贵的愿望”
我凝视墙壁的洁白
我知道你们至今仍然没有丝毫秘密
曾几何时,
我也许下过跟你们相同的愿,如今却
从未想祈求原谅
我这一诗人的身份
曾手捧“第十一签”
默念“泰卦,上上吉,万事亨通之象”
上明:圣意
下示诸如子嗣、婚姻、功名、失物
以及病疾、六甲、求财、行人、官事、家宅之事
我明白这金黄纸张上所写下的
类似刑役的一切
是你们共同加深了我周身的雾
和我眉间永不散去的雾
是你们催促了远方的荷花
快速地朝我的“王”字额纹,飞奔而来
我将以它为灯。
是啊,我隐约可见的终将被我看见
小露西悄悄躲进衣橱
我长久而坚定的凝视,终于
使一块砖头松动了一下
从墙壁中跳出来,澄明的暮色与湖水
无边无际的渺茫照着我神情迷恋的脸
2010-05




● 短诗



与吊兰对话


吊兰有它的小天堂,它的小地狱
也有跟我一样动荡的小人间
它从天上垂下来,安抚我这个活着的人说
“孩子,天堂在上。”
从人间垂下去,用小白花堵住死亡的嘴
说“安息”
有时,它们从地狱垂下来对我说
“孩子,你可知,你身在哪里?”

关键时刻,吊兰从不自问自答
它要我用疑惑解释疑惑,用不安安慰不安
而它
是镇定的
在我的窗台上,书桌上
在我们共同的小人间里,始终是镇定的
绿,开小白花,表演柔术,吸食毒气

往来于天堂,地狱和人间
我的疑惑终将如烟散去,不安也终将安息
当我像你一样弯下身子
当灵魂散垂下去
低于尘埃,高于天堂
你可看见,我的内弧面上遥远的天际
外弧面上不可知的无边的晦暗与澄明
2010-11-20



我有松子一样的闲散


每次走进这样的幽谷,每一次
仿佛都是误入。但
这一次是真的
树阴下,我只有半张脸
另半张,流水为我捡回
我从未如此完整,是真的,我从未
像现在这样清晰的
在针叶上看见自己

从未像现在这样娴熟,点石为晷
用古老的方法告诉自己
时间只不过是
阳光和月光轮番磨着一块石头
没有什么是锋利的,没有什么
迫使我交出一个下午,与人抵债
与人合谋

我有松子一样的闲散
用来慢慢“长大”
慢慢地从松枝间落下
等待一只松鼠,我又用了
一个下午
又一个下午
幽谷没膝
我为青草下跪
深入松林,我以鸟鸣为食,对苔藓俯首贴耳
夜宿于露,我被安静惊醒了
额头上,是越降越低的星空
2010-07-07



没有风


想像一下,天地间没有风
一丝丝风也没有,树枝不动,叶不动,旗帜不动
给你正面,你就看正面
给你反面,你就一直看它的反面
那些枯枝干草飞起来了,不用攀着树枝
鸟巢飞起来了

没有一棵树被迫弯下身子
没有风,它们就一直向上长,看着天
向上长。开花。
一朵要比一朵开得高
一口气要把一朵开到天上,像一个焚香的人

没有风,开花,香气就不会自我缭绕
河流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弯曲
山峰挺立,并且有着持续增高的海拔
白云在上面,一坐,就是好些年——
我一定会爱上登山,隐居,云游……

多年不见的友人,一路云、一路月、一路雨
衣着干净,鞋面上也没有八千里的浮尘
都是被时间饶恕的人
酒就不喝了
我们饮甘露,啜流泉
我们要喝,就喝下这身边多余的云雾

看人间,人间向上,各有各的天堂,各走各的路
哦,我们原是先到的人,只是先到的人
2010-06-04



写给上帝


我看见天上有一张空椅子,在风中飘着
我看见紫藤从上面垂下来,开着紫色和白色的花
我看见我的头上是汹涌的河流和虚空中的海水
我奔波、采花、忙碌、酿蜜
我走在下面
像是大地上滚动的一颗砂石,游在下面,
两人为伴,三人成群,有时兴奋,有时惊恐

哦,上帝,我现在背着的是你的罪
哦,生病的上帝,吃药的上帝
我知道你之所以成为至高之物,只因你比我们先死
2010-11-13



我用尽多余力气的散步


每个接近黄昏的下午,我散步
吹风,看车,越过建筑,我吞食灰尘
去年至今,我依然关心路边的丁香树
如同关心室内的小自然
它的药性
使我养成了散步的习惯,吃药的习惯

散步往返的路上,我看见了临镜施粉的桃花
以及半座破败的寺院
淌过揽秀园被水泥规劝的流水
如何托付我去往大海的船只
这样的桃花,和流水
这样的,破败寺院之上,破败的天空
如何托付我骨架里暗藏的星座

散步,吃药,已全然不是往日
我用尽多余力气的散步仍有堤坝和墙壁
丁香花没能为我推倒其中一面
苏州路上几乎隐身的海棠树,开花了
没能为我推倒其中一面
我闲暇的星期天,黄昏,
目光从远方提出来的乡村和山河,
铁栅栏四合的植物园,没能为我推倒一面

今日,我毫无药性的散步
再没有什么值得过分兴奋的与欢愉的
我用尽多余力气的散步
仅是,我从房间内部搬动一座房子
囚犯搬动一座监狱
困兽搬动笼子
新的,和旧的鸟笼在榆树上跳来跳去
2010-05-06






我从不在夜晚数羊,从不
像你一样“一只,二只,三只”数时间的羊群
我只在夜里分辨、谛听羊的叫声
听它们在天花板上
在我的花盆里叫
在我的后脑勺、小腹,也在我的耳边叫,“没”——

每个夜晚,它们从窗户跳进来
又跳出去,
毛色比月光还白,动作比月光轻
它们跳到围墙上,叫,“没”。
它们在街道上叫
遇上宫殿,它们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回过头
又对我叫了几声

它去草原上叫
去树林深处叫
在山坡上,在溪水边覆苔的青石上叫
我使用了我所有的语言,而它只用“没”、
“没”这样简洁的话语回答我,否定我,拒绝我……

是啊,它只对我说没
用它在我心中常有的温顺,逆来顺受的懦弱。
狼视它为永恒的上游
它对一群狼说,“没”
刀架在脖子上,它便低下头
对一把刀说,“没”
被人剥下羊皮,
它也要把叫声藏进羊毛,在我们的身上说“没”。“没”——
2010-8-11



我活着也是一盏灯


我出生时大声哭叫,大声叫着“光”,
“全是光”——
是光
是光下的事物,把我弄瞎了
是墙壁,窗户和窗户上蒙尘的玻璃把我弄瞎了
窗外已建成的和尚未建成的建筑
是它们的里面与外面
此起彼伏的焊条把我弄瞎了

每天,我与这些楼群、街道迎面相撞
穿过砖头和宽大客厅中央的肋骨
是的
我是子弹,但从未
伤到过你
是,突然暴露在光下的你把我弄瞎了

我瞎了。
我瞎上瘾了。
我愿意让天上的白云
在它散去或远去时,把我再次弄瞎
让几乎看不见的荒山
山下的湖水和横着的一条船,把我弄瞎
让荷花,把我弄瞎
让牛羊嘴里开花的苜蓿,把我弄瞎
让一条河若有若无的上游,把我弄瞎

我瞎了。我必须从现在开始点灯
不需要油
也不需要电
不需要峡谷中的一座水电站
我瞎了。但我还活着,
我活着也是一盏灯。死了,我的坟头还在山里亮着
2010-8-5



樊篱


栅栏和樊篱太多了
我每走一步,每一步都成了绕道而行
可是最后,什么也没有绕过去
每个疲惫的黄昏,
我都看见栅栏上有那么多死而不僵的脸
嘴里不停地吐出新的栅栏,新的樊篱

是啊
这世上除了栅栏,除了铁栅栏、木栅栏……
还有什么呢?除了
用几千年时间收集起来的舌头编织各种各样的樊篱
还能做什么

我天天绕道,天天看见
有人给生锈的铁栅栏刷上白色或黑色的油漆
为腐烂的木栅栏替换新的木头
舌头打结的早晨
我看见有人在整理舌头
并试图割下自己的舌头

日复一日。
但从今日起,我不再沿着栅栏行走,不再绕道,耗尽自己
趁着我的口腔还没有荒废,还有一寸的余生
我得想办法,翻过这些栅栏
翻过舌头结成的粉色樊篱
以我疲惫的背影,以我黄昏下的恍惚,以
清晨突然袭我而来的精神分裂症和弃全人类而去的勇气
2010-7-24



乌鸦


          爱伦.坡没有长出一副乌鸦嘴
               我是否可以从它那里学会新的语言?


黑夜不会消失
乌鸦不停地从我的头顶上飞过。一只,两只……
它们一边飞,一边鸣叫。
“哑哑”,“呱呱”,
我知道,这并不是乌鸦的语言
“啊”,“啊”的叫声也不是它真正的叫声
我所看见过的乌鸦
不单单是长着一张嘴
它落在枯树上,声音里有疲惫而腐烂的气息
停在我的头顶,谁又晓得一只乌鸦会说什么呢
我在喧嚣中睡着了
万籁俱寂中,
它推开我的门
又一次落在窗玻璃上
对我说,“醒醒”,“醒醒”
那一夜的月光胜过任何一晚的月光
乌鸦披了一天空的繁星
而在我失足掉入的深渊里
一只乌鸦
从崖缝中走出来,对我说,
“用我这黑色的羽毛结一根
向上的绳子。”
这些黑色的乌鸦
这些飞起来褴褛得像黑布片
停在树上像怪异果实的乌鸦,谁又知道
是甜的还是涩的,是酸的,还是苦的
谁又知道它在天上
委身于诸神之下
做过神的宠物,使者,化妆师
为他们文过饰非
又以真相之眼与他们为敌
它们用集体的鸣叫,废黜了诸神之神
推倒了众神的宫殿
穿了件黑衣下来
那天,黄昏如灰
它们停落的一棵树,只是一种保持了树状的灰烬
一只乌鸦说,“灰烬高于一切。”
是啊,“灰烬高于一切。”
不仅如此,这类似谶语的句子
还未倾喉而出
一只乌鸦,十三年而寿终。但它足以清晰的
为我叙述它所看见的
一对乌鸦则可以不绝如流水
“淙淙”,复
“淙淙”
它们在天上,在高山上,在崖缝里
也攀援在我趋于腐烂的窗棂上
“哑哑”的叫,“呱呱”的叫
“啊”——,“啊”——
一声重复着一声
一声又决不同于一声
从我的头顶上飞过,
像一群从天上排队而来的布道者
手捧黑色经卷
我将跟着它们,迈着小步
一小步,一小步
怀着胆怯的虔诚跟在它们身后
乌鸦站过的墓石
我要站上去
攀上它们俯瞰人间的山崖
采食它们爱吃的浆果
跟在乌鸦的身后,看它们谦逊地停在树上
停在各自的枝条上
看它们如何成为树叶
月色幽暗的果实
吃下乌鸦,吃下杂陈的五味。此刻
我会不会成为它,长出一副乌鸦嘴?
爱伦.坡借乌鸦说出了
“永不复还”
除此之外,我会不会
从它那里学会另外的新的语言。然后
兴奋地叫上一个晚上
把身体贴在窗玻璃上
叫一个人,“醒醒”
叫一个人“睡去”……
对一个人说,“用我这黑色的羽毛结一根向上的绳子。”
叫住一个夜行的人,并对他说,
“以我为灯”
……
而乌鸦站在我的头上,说,
“我哪里有什么新的语言?
我每天所使用的语言是反复被喉咙磨亮了的
陈旧的语言。”
“我的语言是黑色的,也只能从我嘴里说出来”
2010-07-12



呵欠


我累了
现在我要坐下来,躺下来,打一个呵欠。关了灯
却有更多的灯光透过我的窗户
更多的人在我松弛的脸上踱步,那个悲伤的人,让我悲伤
那个哭泣的人,让我哭泣
那个迷茫的人,让我迷茫
那个忐忑的人,不安的人,让我忐忑不安
好吧,我在忐忑中打一个呵欠
又一次吞下夜色,
又一次,也只能吐出一个用了无数次也没有用旧的清晨
2010-9-15



吃草的羊


草吃掉山上的雪之后
一群羊跟上来。低着头,吃草
有些草太苦没有让它们叫苦
有毒的草,是毒药
它们也一样低着头将这杯毒药一饮而尽
下定决心了
一辈子为草而生,而死
一辈子低头跟着草走
草走到哪里,羊群就跟到哪里
如果有一天,草们沿着一只低飞的鸟
长到天上
羊群也会跟上去
在天上,低着头,不时发出“咩”,“咩”的叫声
2010-7-3
发表于 2010-12-18 17:27 | 显示全部楼层
吃草的羊


草吃掉山上的雪之后
一群羊跟上来。低着头,吃草
有些草太苦没有让它们叫苦
有毒的草,是毒药
它们也一样低着头将这杯毒药一饮而尽
下定决心了
一辈子为草而生,而死
一辈子低头跟着草走
草走到哪里,羊群就跟到哪里
如果有一天,草们沿着一只低飞的鸟
长到天上
羊群也会跟上去
在天上,低着头,不时发出“咩”,“咩”的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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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您的短诗!意象清晰,富有想象和回味!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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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19 14:52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先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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