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诗：广州故事（作者：刀歹）

刀歹

长诗：广州故事（作者：刀歹）

1
Z
小月从北京回来了
一下车就哭了
突然就哭了
哭得牙齿咯咯咯的响
最后竟把小小的下嘴唇给咬了个洞
出血时
我着实慌了


2
几天后
我闷头走在街上
小月在附近叫我
她站在一朵红红的太阳伞下
笑
有点胖
有汗


3
我把她带回了家
我说月
我想去看海呢
她惊叫了起来
她说我正在想哩你怎么也在想哩太好了太好了
嘴巴迅速地蹦着一些大惊小怪的词
我就注意了一下她的嘴唇
那咬破过的地方
颜色毕竟不同


4
那天太高兴了
我们喝了洒
其实小月和我一样不胜酒力
喝一点点脸就布一样红了
再喝
话就开始不着边际了
却又故意要喝得很多很多
终于又哭又闹
抱
亲嘴
在地上滚
扒裤子……


5
没多久
看海的日子就定下来了
第二天一早就出发
在车上她老剥开心果给我吃
我问你看过海吗
她说没有你呢
我说也没有
她问那么你怎么突然想去看海呢
我说我也不知道那么你呢
她说让我想一想吧
于是她闭起眼睛想了很久很久
以为她睡着了
碰碰她
她却说别急还要再想想
就让她想吧
我看窗外
窗外的树拼命倒拼命倒
火车跑得好快

6
海边
小月不停地用沙子埋我的身体
沙子堆得很高
像坟
看海本是无趣的
但看海回来后
小月却心情好多了
又爱上了唱歌
东一段西一段
做饭的时候唱
在卫生间唱
不和我说话的时候唱
唱得好听极了
Z
屋里又像你在时一样有生机了
我天天梳头
天天刮胡子
小月天天抹口红


7
她抹口红的时候拿口红来抹我的脸
我躲
躲不过就干脆放倒了她
大清早的
阿敏又一次猫一样叫了起来


8
Z   
我们高兴呀
谈未来和孩子
我说生小子跟我姓
阿敏就说生女儿跟她姓
我同意了
她问我他们的名字
我说小子叫太阳
女儿就叫月亮
她说多土呀
笑半天
看见猫在地上打滚
又笑半天
那猫就老打滚
这死猫
我拿脚踩它
它就嗖地上了对面的墙


9
猫
蹲着
眯着
晒太阳
秋天的太阳比春天好
咪咪咪咪
我喊着我的猫



10
Z
你走掉的那天
我头重脚轻地去了乐陶陶
老板娘带来了阿莲
二十多岁
漂亮
我问你叫阿莲吗
她说你不是认识我吗
我说谁认识你呀
她说不认识还点名找人家
你真是的


11
包厢里的灯暗暗的
阿莲开始说些温柔的话
调皮
慢慢调着情
我说什么这么香的
阿莲说是口红
我说口红又不香
她说不信不信你闻
嘴唇就放在我的鼻子下了
有点厚
亲我
我就抱她
抓乳房
那乳房很大
像大碗


12
其实Z
我也曾用碗形容过你的乳房
我说有这种乳房的女人都命好
可阿莲说才命苦呢
我坚持说命好
于是在命好命苦的争论中
我们很快就完成了交易
给她两百块


13
昏暗的灯光下
阿莲一边拿着那钱上的头像
认真地在墙上擦
一边笑着说
擦不出红来就是假的
这时我才发现
那墙上竟有那么多的红印子
横竖撇捺点折勾
横七竖八的
如散落的一堆笔画


14
每一次
阿莲都说爱我
软棉棉的情话说上好几个小时
我说我要走了
我钱不够
她就要给我钱
我不要
她生气了
说嫌脏是吧
她要踢我


15
其实我和阿莲玩的时候
想的最多的是萍
一想到萍是不是也正在哪里
说着和阿莲一样的话
做着和阿莲一样的事时
我的心就
一阵一阵痛
Z
思念是荆条呀
它抽着我的心


16
于是老做梦
梦里
一次次和萍做爱
可她的小腹上却总是开着好几个口子
形状大小都一样
我不知道是哪一个
最后
终于进去了
就拼命钻拼命钻
钻累了
才发现进去的却是我的头


17
救命呀！萍
救命呀！萍
然而推醒我的却是小月
她一下拱了出来
把被子甩到地上
叫着
什么意思嘛什么意思嘛他妈的


18
那几天
我都在哄小月开心
终于哄好了
牵她的手在小南街散步


21
其实那几天
我也一直在交待问题
我本想尽量讲得简单一点
可小月的耳朵总是能抓住我省略的东西
穷根问底
不依不饶
她问三个人睡一床吗
我说对
她又问哪个睡中间呢      
我说开始是你后来是我后来是萍
她噢噢地掐我
罚我的手枕头
枕久了
又酸又麻


22
Z
萍叫你姐叫我哥
时不时的叫
她像鸟儿一样快活
没事就教我讲白话
我坐在沙发的一头
她坐在另一头
她讲一句
我讲一句
可是我发音不准
老不准
她笑得死去活来


23
床上
你突然问我
她好吗
我问谁
你说萍
我说好
你又问我俩哪个更好些
我说你更好
老说老说
我的睡意浓浓的
一下沉下来了
可是萍在开卫生间的门
唬了一下猫
我又清醒了
转过身抱你
说那个词
你骂我是个下流的东西
我就爬到你身上去了
感觉你的肚皮
比我的凉一些
灭了灯
席子嚓嚓的响半个小时
末了
你叫
老公！老公！


24
Z
你说你小瞧萍了
而我又何尝不是呢


25
萍动不动说和某某在小天鹅开房
又说她过去男友那东西
又小又短
像烟屁股样的
边说
边笑
边指我手里的那截烟
一股异味
就一下到了我的肺部
她说得多么好呀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全是假的
Z
你猜对了
我衣服上的那小点血是萍的
当时她哭得一塌糊涂
而你很快就回来了
你回来时
她看电视
和你说话
换频道
完全一副没事的样子
可我削苹果的时候
心却跳得很高
我削一个给她
又削一个给你
她接果子的时候对我说谢谢
那一刻
我的心就突然崩溃了


26
Z
你叫我小歹
萍叫就叫我小歹子
结果你也叫我小歹子
小歹子
小歹子
那夜在你们一声声的
呼来唤去中
我真觉得
自己的下半身越来越轻飘飘
空荡荡的了
成了真的太监
低眉顺眼
睡在两个主子中间


27
开始
我们真像童年的三兄妹
说说笑笑
打打闹闹
半夜三更了
你们团结起来逼我去买东西吃
我就万般委屈地
去小南街尽头那家河南饺子馆
买来了热腾腾的蒸饺
喂你一个
喂萍一个
你喊着烫嘴
萍也喊
想烫死我们呀


28
萍很快就睡着了
可是你却睡不着
我的手悄悄的在你身上摸
你就转过身去
那是个隐蔽的姿势
第二天早上
你赖床了
而我和萍都起得很早
在卫生间
萍说
昨晚你们好快活呀
我说什么意思呢
她说别以为我睡着了


29
终于吵架了
我劝了这个劝那个
萍收好了衣服一定要走
我就拖住她的手不放
结果跑掉的是你
萍说你去追她呀
我说我不管她了
那次
你一夜未归
萍问了几乎和你一样的问题
她好吗
我说好
那我俩哪个更好些
我说你更好
总说总说
天总是不亮


30
台哥家是我和小月常去的地方
台哥以前老独来独往的
后来身边突然有了小莉
这件事发生在你走之后
以前我们的朋友
有的不见了
但又有新的出现
有空彼此走动一下
打个电话
日子依然有滋有味
可是小月老说我有点消沉
我说有思想的人都这样
她不承认
我不跟她争


31
小月不知为什么生气了
嘴巴翘起
像磨菇
我说
月
晚上我们煮磨菇汤吃吧
她瞪我
可是晚上她果然煮磨菇汤了
加点瘦肉
好鲜
我拣一点给猫吃


32
小月回天河去已三天了
这三天
夜里总是下雨打雷
一个人睡不踏实
一下子醒了
一下子又睡了
有时似睡非睡间突然想起什么了
身子嗖的冷一下
咪咪咪咪
我喊着我的猫
Z
这些年
小月来了
你来了
萍来了
小月走了
你和萍也走了
小月又回来了
你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只有猫一直跟着我
所以我总以为
猫可比你们好多了



33
天亮了
雨停了
外面的小学在做广播体操
一个似曾相识的女人的声音喊着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三二三四五六七八
四二三四五六七八
迷迷糊糊的
又睡着了



34
阿敏回天河去
已是第四天了
半夜里我给她打电话
她说明天就回
我说你明天真的回么
说着说着又打雷了
电话就挂了
天一亮
我又打电话给她
她说在上厕所呢
再打电话时
她已经在车上了
堵车
这个早上我是那样坐立不安


35
想再睡一会
又睡不着
阿敏就终于回来了
好多天了
她尖锐的脚步声
从远一点的地方传来
一进门
我就抱紧了她
踏踏实实想哭
但哭的不是我
是她
她说看你傻不
笑一笑
眼泪就出来了


36
下午
我带小月去看台哥画画
台哥穷
我俩也一样
我们就常在一起
谈钱
骂人
笑作一团


37
台哥画的是一个女人
没穿东西
乳房特别大
乳头特别小
浑身戴满了金子的首饰
我问小月
你说台哥画的是谁
她说不知道
反正不是小莉
我说仔细看倒有点像你
她说去你妈的
我指着她身体的某个部位再强调一下
她就转身找衣架子打人
我飞快地跑了
外面的太阳真大


38
不知为了什么
小月不高兴了
她说你什么意思呀
有点出息好吗
一别扭
我抽烟
她也抽烟
一屋子的烟
恰好台哥和小莉来了
一开门
台哥叫了起来
你们家着火了呀
台哥没喝醉的时候
其实总爱开玩笑
但几乎每个玩笑都是开给小莉听的
小莉还小
什么没盐没醋的笑话也能让她笑半天
小月就悄悄跟我说
瞧
小莉那傻样


39
可台哥要是喝醉了
就爱当着小月和小莉
骂我好色
一点面子不给
小月有点不好意思了
小莉就跟小月说她想要去买个什么东西
然后她们就谈着那东西的好坏和价钱
两个女人老说话
台哥的话也一直没停
我不理他们
喝酒
吃菜


40
送走台哥和小莉后
我整整折腾了小月两个多小时
完了
小月床头床尾找她的裤头
终于找到了
红红的一小砣
拿给我看
你看你看裤子都被你扯破了
她气得揪我
我还是有点醉


41
周三
我和Amy带技术员
去东莞的工厂验货
晚上住在长安大酒店
当我和Amy正打闹时
小月来电话了
我哄她
她说别骗
我知道你在做什么鬼事
说完嘟得一声把电话挂了
OK
我和Amy继续游戏
中国的游戏
美国的游戏


42
其实我真不想和Amy睡觉
太不是滋味
或许因为她是我的老板吧
或许因为她的大屁股吧
或许因为她不是中国人吧
或许因为我瞧不起她的情人周经理吧
种种
但是Z
我还是和Amy睡觉了
Amy说我以为你们中国人都不行
没想到你却很历害
OK！OK！
说完穿裤子
她的裤头真大
我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大的女人的裤头
我想可能是在美国买的吧
想问一下她
又没问
睡觉
Amy打鼾


43
小月穿着漂亮的裙子问我
Amy穿裙子吗
我说美国佬那么大屁股怎么穿
接着
我就尽说Amy的坏话
贬她个一无是处
于是说到痛快的地方了
小月笑得在床上打滚
枕头掉地上了
她探着身子去拣
我拖她
抱她
想亲她
她却使命推开了我
一脸那么讨厌我的样子



44
小月不理我
我说你脚伸直了
我给你揉揉吧
她不做声
我就去拿她的脚过来
从脚踝开始
一点一点给她揉
揉了一个小时了
她好像睡着了
我去解她的扣子
往下拉拉链
把她的手放在我的背上
那手竟渐渐地使了劲


45
小月说我知道你什么意思
我说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呀
我就知道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呀
日子
一天比一天别扭了


46
吵吵闹闹中
这一年很快就过去了
几乎一夜之间
街上突然摆满了花
贴满了对联
除夕那天
天晴
我给家里打电话
听说家里在下雪
雪已一尺多厚了
后来奶奶接电话
上来就儿呀儿呀地叫我
问我为什么就不回家过年呢
弟弟妹妹都回家了
你一个人怎么过年呢
还有车吧
你还是回来过年吧
奶奶老说老说我插不上话
后来我叫她一声
我叫她时
我想到奶奶那么老了
家里在下雪
我的眼泪就出来了



47
初一
小月回家了


48
初二
我独自睡了一整天


49
初三
我去乐陶陶找阿莲
她上街了
我就找了阿花
为这事
初四
阿莲和阿花吵了一架
婊子
臭婊子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婊子
她们彼此都骂了最难听的话


50
初五
阿莲给我打电话说她回家
在火车站
半个小时后
我在人山人海中找到了她
她又高兴又吃惊
她说你怎么来了
我说我要和你一起回四川
听我这样说
她竟然哭了


2005年初稿于广州
2010年定稿于湖南

[ 本帖最后由 刀歹 于 2011-3-31 13:08 编辑 ]

踏破皮鞋

一个花花世界里的一段花样年华，连爱情都带有光怪陆离的色彩这是从一个地方到了另一个地方才会产生的故事
诗人纯熟的技艺和敏锐细致的思想感受能力，用反映电影般的表现笔法，诉诸于亲身经历，诉诸于第一感觉，诉诸于细枝末节为一方地域一代人绘制了一副社会缩印
学习，问好

刀歹

原帖由 踏破皮鞋 于 2011-3-31 09:27 发表
一个花花世界里的一段花样年华，连爱情都带有光怪陆离的色彩这是从一个地方到了另一个地方才会产生的故事
诗人纯熟的技艺和敏锐细致的思想感受能力，用反映电影般的表现笔法，诉诸于亲身经历，诉诸于第一感觉，诉诸 ...

谢谢老哥如此精彩如此大方的批评！！

风雨如磐

诗小说？
还是小说诗？
无论如何很符合刀歹对诗歌的定义。
新写诗主义。
不事雕凿，信笔写来，却充满新奇的体验。
向刀歹学习！
问候刀歹！

风雨如磐

这么长的篇幅读完却有一气呵成的感觉，殊为不易。

刀歹

原帖由 风雨如磐 于 2011-3-31 12:34 发表
诗小说？
还是小说诗？
无论如何很符合刀歹对诗歌的定义。
新写诗主义。
不事雕凿，信笔写来，却充满新奇的体验。
向刀歹学习！
问候刀歹！

谢谢！向大哥学习！！

刀歹

原帖由 风雨如磐 于 2011-3-31 12:35 发表
这么长的篇幅读完却有一气呵成的感觉，殊为不易。

在气息上好像还有点问题。有待修改！

风雨如磐

原帖由 刀歹 于 2011-3-31 13:10 发表

在气息上好像还有点问题。有待修改！

衔接还可以更紧凑一些。
希望你能坚持着自己的坚持，不为世俗所扰，不为时风所动，写出独特而新颖的自己。

风雨如磐

皮鞋，刀歹这首可以红的，不必限时。
一点建议哈。

刀歹

原帖由 风雨如磐 于 2011-3-31 13:18 发表

衔接还可以更紧凑一些。
希望你能坚持着自己的坚持，不为世俗所扰，不为时风所动，写出独特而新颖的自己。

谢谢大哥指点！！

风雨如磐

既有意趣又有情趣的一首长诗，同时展现并开掘了生活。
提提！

刀歹

原帖由 风雨如磐 于 2011-3-31 22:50 发表
既有意趣又有情趣的一首长诗，同时展现并开掘了生活。
提提！

！！

唯好

有点少儿不宜，呵呵！

刀歹

原帖由 唯好 于 2011-4-14 21:37 发表
有点少儿不宜，呵呵！

问好。有点太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