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光——致父亲

贵州清江龙杉

旧时光      
           ——致父亲
                     
                                          文/龙杉

      前言

       父亲年轻时是一个喜欢挑战的人，当过农民，做过小县城里的银行职员，后考上贵阳邮局做过一名普通的车工，中年后又做起了采购员，活学活用为家里当起了称职的木工，快退休了又自告奋勇的当起了几个工程的施工管理员。父亲也是一个相对传统的老人，退休后便呆在了家里当了老保姆，与母亲一起照顾我和姐妹的小孩，直至病逝。
        前夜又梦见父回来老屋，昏暗的灯光下，父亲的一身穿戴竟颇像是港台剧老《上海滩》里发哥的行头。但乡音未改，只是举手投足异样。醒来，这个梦是万万不能与母亲闲聊的，她倘若听了，我必又惹她哭了。
        中年了事务繁杂，身不由己，难有机会多来诗歌报论坛与新老朋友交流。来时看到老友妙妙的活动贴《清明，我想说的话》。本欲再支持心情文字一下，再写一个给亡父，提起笔思绪却翻江倒海，一时难静了，也许需待数年再写吧。故整理过往写给父亲的文字，贴上不参赛。谨存于这个我初触网并非常喜欢的诗歌论坛，在清明时节里，是为致父一记。
        祝愿诗歌报论坛的新老朋友们平安，珍惜现在，好好生活。
        2012.3.27
1
我的生日，在你七七之后的次日

           我的生日，在你七七之后的次日。
      说是要好好珍视现在，可为什么总有那么一刻，我会长吁短叹？
      说是要把你深埋心底，可为什么总有那么一刻，我会睹物伤情？
      我愿是黑白照片上你抱起的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只要你回来。我愿天天回家陪你坐，陪你饮，听你说，听你讲，只要你回来。我愿你哪怕永远昏迷不醒让我伺候，只要你回来。
      回，回，回……我的亲人，我的大山，我的马儿，我的宝。

      我的生日，在你七七之后的次日。
      说是要忘却你的身影，可为什么总有那么一刻，我已寸断肝肠？
      说是要为你好好写点文字，可为什么总有那么一刻，我已哑然无语。
      你说过儿你要好好与你的女人过日子，珍惜她让着她，白头偕老。你喊过，我不要在医院受折磨了，老子要回家。你不再哼了，你在黄昏对母亲咕哝，你早点睡吧，早睡早起才会身体好。
      好，好，好……我的长工，我的茅屋，我的太阳，我的镜。

      我的生日，在你七七之后的次日。
      说是遵照你冥冥中的意旨吹灭这团火焰，可为什么这一刻，我已意念空空？
      说是要领受你的情谊，你就在我身边看着我微笑许愿，可为什么这一刻，我已哽咽失控？
      我要记录一些你能看得懂的文字，只要你也一起笑。我要以你的方式对这个世界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只要 你也一起笑。我要应和你的歌谣，手捧灵魂，祭出纯粹，无愧天地良心，只要你也一起笑。
      笑，笑，笑……我的慈父，我的草原，我的大海，我的佛。
      2011.11.29

          2
回复中诗网老友白沙的话

白沙 发表于 2011-11-6
去梵净山了吗，问好龙杉！

回复：
      谢老友来读。我是十一长假去的，到了梵净山和凤凰古城。
      原另择日去，因家父尚在医院治疗。然而，老父在病榻前却说，既是长假，且你早已向旅游公司交了全款，你就开心去玩吧，你的钱来之不易，别让他们扣去了。回林城不久，我没曾想到，父亲的病情竟突然恶化，真的离开了我，永远走了……
      睹遗物，肝肠悔青，殇情悲鸣，心已碎。
      父亲的三七之后，我想我必须去写点什么吧？再延续这种状态，父亲倘若在旁，他是绝对不允许的，不愿意再看到的。故伤痛之余，振作了下精神，构思了此组。写山，喻山，父爱永如山。以此不成行的粗糙文字，惭愧去祭奠他吧，于七七时一并与遗物烧去，愿他的在天之灵，闲来赏下他生前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一路走好并赐惦记他的所有生者平安。
      我知道父亲的爱，这爱何其深远啊，因为七七那天之后的次日，便是我的生日，他不希望我在生日那天过度悲伤满怀，他希望我好好度日，希望我和母亲都能坚强的走下去……
       2011.11.8

          3
五律：祭父

秋月漫寒宵，
悲鸿风雨潇。
抚遗忆背影，
松柏上云霄。
傲骨重泉土，
慈心海难消。
青山永不老，
韵逸百年箫。
2011.10.31

          4

          父亲于15时23分去了……
      2010.10.11

          5
       一代人

佛啊
我知这苦  求不得
我怀中的父已幼小
小太阳正落山
任何的飘零事物
会诱发我一粟一叶的心念

我父
太慈太穷
慈善与伤悲总相随
可爱的父
莫再挣扎乞求望我
我佛
宽恕我无意已将手腕念珠
撒落了一地
尘埃落定
好人基本无好报

佛啊
变我为安然之树吧
让病父靠着我睡去
留我一些诗意的月牙吧
让我无怨的述说故乡的青烟
转述我父渺小的
一代人的叫喊以及可悲的哀伤
2011.10.7

          6
      父亲

一口木箱   一床棉被
走四方  
父陷冰雪   父闯大风口

高原高梁高   晃开一片天
烈日烈日   攀岩之马
嘀哒嘀哒   一声嘶鸣  
千山回   石子溅血

终年不改的乡音  
飘落于年味里的城市里
夜深沉   我至亲的父
住在一间满月的老屋
微光照我   照我母亲和姐妹们的浅笑
青瓷透亮   窗花安详  
寒风于外呼啸  
沧浪无声   江河的韵味
2011.2.3
摘于诗集《野葱花》

      7
      镇远掠影

           镇远是父亲的出生地，一座历史悠久、景色迷人的县城。五年没有去镇远了，五月的一个周末，有机会陪父亲去了一趟镇远。
       雨季中的镇远，多像是沐浴而出的女子，洗尽了铅华，淡定而从容。
       父亲童年迷人的月亮滩，在一道栏水坝里变成了一段遥远的记忆。而我的呢？灰色浓厚的镇远，在短短五年间真的一夜变了模样，水更清亮了，街头的行人更有神了。
       与父亲行走在古城改造将毕的新街巷，我叹其整体的崭新八卦布局，着实周密通畅，一步一景，安静闲适。虽还谈不上如江南水乡周庄般的古朴醇厚，令来者目不暇接，流连忘返，但已较之国内省内一些突进式的千篇一律城区复制，个性无存的大改造热闹景况，镇远，笔者画之：新中存旧，旧中赋新。于笔者眼中，欣慰其在商业化发展中，尚有序留有了自己的一些传统，好的生活习性。同时，也看到了家乡人那份力争奋发有为、不甘落伍、与时俱进的豪迈气质。
       笔者用N73手机，走马观花记录一二掠影，愿乡音永留吧，让来者静观翘首镇远散发的第二春。
       2010.5.30

          8
      月亮滩

父亲的月亮滩有娃儿游过了河
父亲坐在月影里吟
此刻，我看父亲朦胧
我的月亮滩有木船滑过了河
我挂在月牙里唱
此刻，父亲看我稀奇

这个老月亮啊
被父亲和我捏鼻子合伙灌醉
老月亮在呵呵傻笑
我笑望父亲，父亲笑看着我
父亲的泪花儿似在打转
却又隐而不发……
2010.5.30
摘于长诗《黔地遗梦》

      9
      梦 见 老 爸           

一

半夜 梦中
老爸来见
他说  病了
虚汗如米粒
他的声气  缓若游丝

恍惚一颗子弹嗖地
在这个深夜响起
我与一个金黄黄的梦团
被一起洞穿  没有预兆
        
二

半夜  仍是这个梦
老爸他说  其实也没什么
你怎不归家
他的语气平和  
像是对着鱼缸里的游鱼
在说着点什么   

这个夜很长  它早些时候
刚替我织就了一块柔软的纱
此刻  恰是一条细细的钢丝
紧缠住我的咽喉
令床头的书稿撒了一地
   
三

醒了  在这个雨夜
渗进的水花入我眼眶   
聚积成潭      
我像个除夕夜里的孩童   
守望着一个童话的实现        

天微明      
手机上响过   
那一句稍带乡音的、倦怠的应答
传至我心   掀起短暂的波澜         
随即静如止水
只想听  不想说……   
2006.5.12.林城老屋记梦
摘于诗集《清浊》

      10
      香  火

            茅屋，古老而低矮，如倒扣一口黑锅。堂屋之上，香案居中，几柱香火忽明忽暗；母亲跪伏于地双手合十，口中祷告之词，萦绕不绝。
       山梁上，酷日在滚动。父亲累倒于山阴处睡去，瓦罐倾斜，凉水浸入土层。身后的那一抔土，杂草皆已铲除，唯有一柱柱香、一杯杯酒飘散在墓碑之前。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老辈子留下的传统，此时仍旧清晰。山便是神，便是一个最纯粹的真理；一条土路通向一个先人，而一个先人便诞生了一卷有口皆碑的传说。似乎后辈们的漠 视及背叛，都将被视为一种亵渎抑或不孝。
       山里人的人性光辉在膜拜声浪里轰然倒下，埋入泥土变成种子。于是，沧桑高原上五谷的影子摇曳起伏，同空旷山野组成一个真实的秋天。
      1992.10.30《贵阳晚报》

      11
      面 朝 黄 土

整个下午  我的老父就这么蹲在山后
一声不吭  眼角挂一颗黄褐色的泪
整个季节  犁和老牛把山脊啃得摇摇晃晃
整个季节  鸟啼化为碎片
一滴水足以淹没所有心事

远离尘嚣　干草的气息
一抹简单的风景
瓦罐  镰刀  草帽和五谷
构成了土地的全部含义
厮守故土祖辈们抠紧了土壤的命脉
双脚立住就会生根手指撑开便会发芽
后辈在此诞生在此成长在此出走远奔他乡
长空之下难以忘却是一把泥土的芬芳

面朝黄土  一种感动盈满眼眶
跪倒于地  有闪亮的声音在地层呼唤

摘于长诗《黔地遗梦》

      12
      苞 谷 地

看见父亲的背影我就走进了苞谷地
喝干了瓦罐里的凉水
女人的山歌传了过来
父亲躺倒在山的双乳间呼呼睡去
我的影子在苞谷地中央生了根

我看见两只鸟来回在那棵老槐树上做窝
听见一截枯枝落地之声我又想起一个女人
七月流火的天空下我的伤口又在咬着太阳
望望河对岸  草帽下我感觉自己的泪是甜的
篝火烧掉了黄昏、木鼓和牛铃
我倒在苞谷地上
月光躺在我的臂弯里
端起这碗苞谷酒我沉默得像一棵树

所有的日子都酿在母亲的手掌上
所有的日子都醉倒在乡亲的脚下
走在苞谷地心事也是一粒苞谷子
走出苞谷地我又望见远处的女人……

摘于长诗《黔地遗梦》

      13
      父  亲

      

一
       雾霭散开，河面大风猎猎。野号子磕磕碰碰于泛滥的洪河，阳光拍击着两岸。汉子们的头颅在旋涡与急浪之间跃动沉浮，浊水稠稠，血气冲天。
       ……闯过峡谷，大地无声，四野磷火颤动摇曳。父亲匍匐于地，腰间的酒葫芦早已破裂。那一夜，一个男人独守着暗夜，呐喊之声震碎了古月，那一夜，一个男人在大声哭泣，梦河上染红了血……

二
       那年，天干地旱，太阳也裂了几个大口子。那侏儒似的老屋，被一山的重荷压得喘不过气来。
父亲夜夜合不拢眼，旱烟黄了一口好牙。父亲，庄稼就是你的生命你的一切，燥热的气流，使得你忘了痛楚、忘了尊严。可你时时刻刻没忘记你就是一家之主一家的命脉。父亲，我一直崇拜着你的手掌你的额头，一如这一山的图腾。读尽你河流般纵横的岁月，一片片真诚悄无声息地系住了我的目光，温暖了我的一生。

三
       短短的乡路竟被时间之手拉长。父亲，你总是这般沉沉不语，在风掠过你发梢的一瞬，在你擦燃旱烟之时，我才真切地感到视野早已模糊一片……
        昨夜的风风雨雨仍飘游于我的梦园，有一段乡音深深植入了我的躯体和血液。父亲耕种于田间地头的姿式，成为世间所有语言皆无法解释的山的象征了。父亲，你使得我变得如你一般真实，伫立就是一棵大树，躺倒便是一块裸露于高原之上的岩石！
      1989.5.1 《贵阳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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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望远

短短的乡路竟被时间之手拉长。父亲，你总是这般沉沉不语，在风掠过你发梢的一瞬，在你擦燃旱烟之时，我才真切地感到视野早已模糊一片……



品读佳位

妙妙

才看1、2，就情不自禁伤感了。我爸妈现在住杭州，想去看他们也不方便。生离死别，情何以堪！

fangfei73ss

又见龙杉朋友，问好
龙应台女士说，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保重朋友！

树边上的人

嗯，我刚购得《目送》一书，这句话深深撼动了我

树边上的人

父子情深，也只有一句话，走的走好，活的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