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诗》

刀歹

《长诗》

1
树枝上缠着白色的蜘蛛网
网上结着几粒透明的小水珠
那天你问我
晚上是不是下雨了
有些时候晚上是会
偶然下点小雨的
但这样的小雨
如果不是你
恰好半夜里起床了
然后又恰好看见或听见了
等第二天早上起来
是发现不了昨天晚上
还下过一场小雨的
醒来时你问是不是下雨了呀
你为什么总是问是不是下雨了呢
我拉开窗户
发现果然下雨了
雨不大
从左到右
从右到左地
在昏黄的路灯下轻轻地飘来飘去
房子外面下着雨
房子里面我轻轻地拉着你的手
你说梦里就是阴间信不信
我说信
一颗雨仿佛掉进了我的衣领
在我的肉上流动了几下
像条极软的虫子
租来的房子在四楼
在三楼的楼梯口有一道铁门
铁门的上半截锈迹斑斑
那些暗黄色的铁锈
有点像剥落的旧漆
如果关门时用力过大
就会纷纷地落下很多来
我有一次试了一下
门哐地一声响后
你抱着头拼命往楼上跑
你恨我恶作剧
但你又一直都在笑                                                                                                               

2
走在乡间小路上
见到干柴干草
我就把它们拣起来堆起来
然后点燃
干这件事的整个过程我都非常兴奋
火烧起来时我就笑
火烧得越大我笑得越高兴越大声
过路的人都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其实我自己也觉得自己真像
一个大傻瓜
你把鞋子脱下一只
故意扔进了草里
指着我说去给我拣回来
我想有什么不可以呢
我起身就往草里走
草齐着腿齐着腰
往左拨了往右拨
我在草里开了条路
把她的鞋子拣回来后
我一身是土
穿过小树林
是一条通往广西的铁路
清晨的铁路静悄悄的
望一望
两头都好像有点雾
那天我们并排坐在光溜溜的铁轨上
你说如果火车来了怎么办
我说火车来了就跑呗
你说能跑得赢吗
我说能
你又笑着说
要不我们坐火车去广西呗
秋天一热就出汗
风一吹又觉得凉
我们去快餐店里吃中饭
去河边看水
暧昧的惆怅
惆怅的黄昏
梦中的自己
深更半夜站在阳台上抽烟
抽着抽着回了趟房间
悄悄看看床上的自己
有没有
突然醒来
蜻蛙呱呱的叫成一片
月光明亮极了
把夜晚照得像阴天
梦里的妻子在遥远的乡下
她说她准备种点小麦和油菜
或者再种点棉花什么的
反正不能光种水稻
光种水稻反正不行
她没完没了给我说着她一年的打算
她说明天惊蛰
她说老公加油
梦里的妻子在烫衣服
时不时飘来好闻的布的气味

3
你很活泼
我就把你比喻成一条小鱼
你的腿真白
白得我想摸一下
你说天哪
你不是坏人吧
就这样
我在火车上认识了你
出远门
我几乎坐的都是火车
好像坐过无数次火车
很喜欢坐火车
睡一觉
火车好像又过了一个省
左边是你
右边的民工六十多岁
长得像极了我的父亲
我一路瞌睡
一会靠靠你
一会靠靠他
从广东到北京
在北京的火车站广场上
我睡了一夜
醒来时发现
脚上一双刚买的皮鞋被人脱走了
身边多了一双裂口的旧皮鞋
又好笑又好气
穿着那双陌生的旧皮鞋
我又登上了回广东的列车
突然驶入隧道
火车散开的声音
一下收了过来
景物消失了
盯着窗外的眼睛
安静地照在了镜子里
几分钟后
火车出遂道的那一刻
声音又一下就散开了
窗玻璃上的眼睛和脸
也随着光线的到来
而散去了
安安静静地
散到窗外的风景中去了

4
下楼走一小段路
拐一个弯就到了公交站
再等一会6路公交车就缓缓的来了
上车
投币
找个位子坐下
不知为什么每天都能寻着空位子
选择了不晒太阳的那一边
车上的人越来越多了
公交车停停走走
我开始瞌睡
约好在街上见面
一起来的是和你一样漂亮的叶子
你说你怎么老偷看我朋友呀
叶子笑起来
叶子一大一小两个酒窝
你喝可乐
叶子喝绿茶
我也喝绿茶
你又笑了
叶子也笑了
突然你们说得走了
说着就上了对面的公交车
我喊你们去哪里呀
你们没听见
我愣愣地站在路边
看着汽车徐徐地开走了
那个深夜
我喝了一斤烧酒
但没有醉
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我能清楚地知道
有个人一直跟着我
“出来，有种你就出来”
我一次次回头吼
又生气
又得意
风从树上下来
从我身边经过
有什么可笑的
可你笑得站不稳
扶着窗帘
仿佛挥舞着窗帘
仿佛窗帘挥舞着你
我只是不停地用指头弹着酒杯
指头被玻璃撞得越来越痛

5
一块大白布呼一下盖了我全身
剪刀咔咔地在头上响
往这边转转往那边转转
小师傅指挥着我的头
让我一会看看对门的花圈店
一会看看女店员饱满的小身材
我在理发店里理发
在理发店里酝酿着我的悲伤
那天你不顾一切地把我带回了家
你爸总叫我先生
你妈总叫我吃菜
吃菜吃菜
左一筷右一筷
饭后我匆匆地下了楼
走出那一群楼房
又走过一条长长的小街
走了很远的路
回头却还能看见
你家的那栋楼
夕阳安安静静的
落在三楼以上的墙上
夕阳在墙上
风在墙上
说话的声音在墙上
影子在墙上
一次次
力不从心的拥抱
一次次缩小了
我们的身子
我走前面
你跟在后面
正午的公路上
几乎没有车和行人
路面被灼热的太阳
晒得苍白
你亮亮的白指甲
在光溜溜的玻璃上
轻轻地抓响一种奇怪的节奏
二十年内
我喜欢过的女人很多
可好像只有一个女人喜欢过我
每次想一想
我就理解了一切
亲爱的
亲爱的
进来
把外套脱了
把鞋子也脱了吧
把雪给抖一抖
亲爱的
进来
屋里有火
早在入冬以前
我就已将枯如败叶的日子
卷起
堆放
一心一意准备好了过冬的柴
亲爱的
进来
让我们从忧伤中分离出来
让我们与冬天分开

[ 本帖最后由 刀歹 于 2014-7-17 00:02 编辑 ]

这里有阳光

明天细读

墨指含香

朴素的语言，自然而然的铺展。

墨指含香

不足之处，感觉有些繁琐。

这里有阳光

通过气息来控制诗歌结构
这样的叙述策略我认为是不错的
它避免了长诗的臃肿和阻滞
可以亮读。

刀歹

原帖由 墨指含香 于 2014-7-17 09:17 发表
不足之处，感觉有些繁琐。

不足之外肯定很多。写长了就有点顾止失彼。哈哈。问好美女。

刀歹

原帖由 这里有阳光 于 2014-7-17 10:13 发表
通过气息来控制诗歌结构
这样的叙述策略我认为是不错的
它避免了长诗的臃肿和阻滞
可以亮读。

学习！！

莫O0o

是有点长，但愿意慢慢读下去，去品味这些生活的滋味

欧小单

恩，我听一圈儿说的，读读，很有味道的

青莽

这个……有很多东西可以学……

这里有阳光

抒情的方式与语态，是我喜欢的，大家读

欧小单

原帖由 这里有阳光 于 2014-7-17 21:31 发表
抒情的方式与语态，是我喜欢的，大家读

读了

狗腿子是个人名

作者的反复我理解为强调。

读完很有感触，好诗。

青莽

好多熟悉的片段…………像大叔说的，我喜欢这些不动声色的语态……

幻中行

来读，问好刀，能坚持下来就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