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外一篇）（寓言小说）

庄晓明

有个秀才，茫然游走着，不小心掉入一口枯井里。他大声呼救，但因在村子的边缘地带，且已入夜，始终无人回应。他揉着摔痛的腰，不由抱怨起莫名其妙的命运。
本来，在这掌灯时分，按往常习惯，他已惬意地摊开一本书。但今天不知怎么回事，他怎么也看不下去，或许是上午时，他的一首得意的诗作被诗友奚落了几句，不快的心情还未调整过来。终于，他与一只叮了他一口的小花脚蚊子较上了劲，推开书，满屋子追着跑。谁知那蚊子异常狡猾，神出鬼没，根本不给他从容拍击的机会。他不光两次撞倒了油灯，还把老婆从娘家陪嫁来的一只大花瓶给摔碎了。老婆不由分说，扑将上来，把他的书案上的书乱扔了一地。老婆的脾气本来还不错，但最近好像进入了更年期，傍晚收鸡笼时发觉少了一只鸡，一直唠叨到现在。这会儿，她更振振有辞了：“老是看书！老是看书！你的书能找回来那只鸡吗？”
书生看看形势不对，压下愤怒，摔门而出。他本来是想往村西头的，那儿有一片湖水，水风怡人，尤其在月下，天地一片澄澈，是排遣忧思的好地方。可这条路经过村上的王二家，王二家养了一条大恶狗，此刻，他对咆哮声尤其敏感。于是，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向东折去。
他茫然走到村子东边，路南面的一处隐隐树影里，忽现出一星灯火，他不由心一动：是张寡妇家。他曾与张寡妇有过一段眉目传情的时间，正准备有进一步的亲昵时，老婆不知怎么听到了风声，一番吵闹之后，他被迫中断了浪漫。现在，这一星灯火，忽激活了他心中死去的那一段时间，是的，他必须去，撞一撞自己的运气，或许，多情的张寡妇也一直在守着他，已望穿秋水。他的心砰砰跳动，浑身燥热，慌不择路地向南面的那片树影折去。他的眼前开始闪现与张寡妇亲昵的场景，他正感着一种无以言说的甜蜜时，不幸掉进了这口枯井。
秀才一向要面子，要尊严，他无法面对这眼下的局面。他蹲在枯井里，仔细分析着每一个原因，原因后的原因……以及它们之间偶然的不可知的组合，只要这其中有一丝误差，他就不会落到这步田地。而明天，谁将第一个发现他呢？——愤怒的老婆？叹息的张寡妇？或某个路过的村人？其中会不会有一个可怕的命运在守着他？唉！他既不知道命运，更不能选择命运，如何在命运面前保持一个秀才的尊严呢？要么，就这般在枯井里蹲下去，一声不吭，或许能获得一个清晰的自己选择的命运。
许多日子后，村里的孩童在戏耍时，偶然发现了枯井里死去的秀才。当村人们设法把他弄上来时，他的脸上还挂着一丝古怪的微笑。

屠夫的行为艺术

行为艺术的发现，给艺术观念带来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一位裸体美女躺在猪圈里，任着那些肥硕的猪贴吻她的肌肤——她想以此来探索人与动物的相似之处，并批判人类自以为比动物优越的意识；另一位裸体美女则与一只猪共躺在一堆杂乱的草垛上，希望通过这件作品淡化人和动物的区别，呼吁人们更多更好地理解这个世界。有趣的是，这两个行为艺术中所选的猪，都是白毛猪，大概是想从艺术的角度，与两位美女白皙的躯体形成某种呼应。只是需商榷的是，两位大胆的美女，都有着苗条的身材，而这实际上消弱令了作品的主题力量。如果置换为两位肥硕的美女，无疑更能提醒着人与动物之间的平等地位。因此，这两件作品的创作者，显然还有着另外的醉翁之意。
屠夫王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成了一位行为艺术爱好者，尤其关心与猪有关的作品，并作出视角独特的评品。毕竟时代变了，艺术无所不在，许多之前不登大雅之堂的伎俩，现在不都成了煊赫的中心，一位屠夫为什么不能成为令人尊敬的艺术家。
不论是白猪，还是黑猪，花猪，在我这儿都是平等的，都面临着同一种死亡的困境。屠夫王二开始阐述他的行为艺术：当然，有必要先声明一下，我并没有故意拔高猪，实际上许多时候，猪比人类更显聪颖。当我打开猪圈，把一只肥硕的猪向外牵引时，这只猪凭直觉立即嗅出了死亡的气息，而本能地抗拒着，退缩着，不像许多处于这种位置的人类，还以为是从一个长久的囚禁中被解放出来，而发出狂热的欢呼，愚蠢的庆贺。是的，这就是我的第一节行为艺术——猪圈牵猪。它是对某些人类对未来盲目乐观的一个深度嘲讽，或者说，一种善意的提醒。第二节行为艺术随后开始，同样惊心动魄。这只猪嚎叫着，被几个壮汉七手八脚，四蹄捆紧，按倒在一张木板上。猪浑身抽搐，发出尖利的抗议。然而，无济于事，我操起一把尖刀，准确而麻利地捅入它的喉咙，鲜红的血喷薄而出，快意淋漓。而猪的尖叫声，亦变成了嘶鸣声，并无可奈何地渐渐衰弱。围观的人群，不自觉地向前凑近，脸上荡漾着一种莫名的快感，满足感……这一幕行为艺术——杀猪，显然有着多重的意味，它暴露了隐藏在人类意识深处的无法去除的兽性，嗜血欲，是对人类口是心非的鼓吹与万物和谐平等相处的一个无情嘲讽。它还在深层次上提醒人类，一只猪的死亡，不仅仅属于一只猪，它是生命整体的一个无法弥补的缺失，是所有生命的共同悲剧。
当一只嚎叫的猪，变成任人摆布的死猪，命运并没有平息。它在沸水里翻滚着，被蜕去白毛黑毛花毛，成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寓言。当净身后的白白的肉猪，广告一般悬挂起来，又一个高潮来临，人群提着篮子类的容器，赶集一般蜂拥围来。死去的猪，被迅速分解，猪头，猪尾，蹄子，里脊……胃，肺，腰子，大肠……纷纷有了各自的去向，气氛热烈的买卖声中，猪的死亡的废墟，被人类的食欲搬运一空。最后这一节行为艺术——分解猪的死亡，生动而深刻地揭示了人类与动物之间的真实的关系——弱肉强食的关系，并在象征意义上，进一步探讨了生命的终结——死亡，并非是全然的虚无，而是一幕荒诞戏剧。
介绍到这里，屠夫王二忽有了新的灵感，他兴奋地说，如果将他的最后一节“分解猪的死亡”的行为艺术，与一位裸体美女和数百头肥猪躺在猪圈里，及一位裸体美女和一只肥猪并卧在金色草垛上的行为艺术，并置成一组在一个展厅展出，一定会收到更为轰动的艺术效果，或许还会以其先锋的张力载入艺术史册。

盆栽菩提

先生好。
还是两个不一样的寓言小说，待盆慢慢消化。

ke_ke_lingmeng

俺也慢慢消化

庄晓明

问好菩提友  ke-ke友

凤凰影子

人类永远是屠夫。

ke_ke_lingmeng

挺深刻地

庄晓明

问好凤凰  ke-k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