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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变形语言之我观[新诗创作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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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发表于 2004-5-11 17:07

[原创]变形语言之我观[新诗创作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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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形语言之我观
——从口语写作延及对新诗变形语言创作的一点探讨a
淮 葆
春天,又将鹅黄抹向我的眉宇。好象应该说点什么?其实,欲谋此篇已经很久了,未落笔,觉着充实;将开口,忽又觉着空虚。
时下,议论“口语诗”与“口水诗”之辩。口水诗的泛滥在很大程度上困扰着新诗的创作。那么,它们的质别何在呢?它们的分水岭何在呢?这里牵扯到一个要不要语言艺术的问题。显然,这个问题不解决,论争将毫无意义。“书面语”也好,“口语”也好,作为语言资源,并不是我们所要论争的内涵,它只是遣词的方式而已。一个成熟的诗人,在其遣词过程中,自然会从容不迫左右逢源,不必拘泥它是口语或是书面语。一般说来,我们首肯的口语诗,是经过艺术加工锤炼有一定语言难度的语言;而沦为口水诗的语言表征则是粗俗的卑琐的混乱的低级的语言堆砌,毫无艺术的造诣可言。翻阅当今诗刊,这种语言写作,已成为诗坛的主流写作,不亦颓乎?这种流变,是诗歌的不幸,也是不讲诗歌语言艺术的必然,正在把诗歌拖入歧途和绝境。现在是清算“口水化”写作,让诗歌语言回归艺术本体的时候了。
鸟倦飞而知还。栉风沐雨,我们诗歌的翅膀已经飞得十分慵倦,何处是我们诗意栖居的家园?作为飞翔,还是以两个翅膀为好,一个翅膀叫做“口语”,一个翅膀叫做“书面语”,两者不可缺失。回望憔悴的年华,天地有如此静穆,我不能大笑而且歌唱;天地即不如此静穆,我或者也将不能。这种沉重的心情,从鲁迅的朝霞流传到我们的黄昏。凝眄三十年代的地平线,那些骚人仍在牵系我们的神经。我们的油纸伞,至今未能走出戴望舒的雨巷;我们的汽笛,至今未能挥别徐志摩的康桥。那个时候的文坛,并没有“书面语”与“口语”的对立和纷争,但也佳作流布,蓊然可观。而今的诗哲们,是不是太多事了,这样颠簸自己,非要把另一个好端端的硬朗的翅膀剁了,以此来炫耀自己明媚的天空。天矣哉,这是何事这是何理?口语活泼,书面语雍容,这样的汉语语言资源可谓得天独厚,由此派生的想象力的天宇岂能拱手让人。
诗是上帝的影子。上帝按照自己的形象创造了人,人按照自己的形象创造了诗。艺术按照审美理念从具象象征向抽象象征演绎,诗歌作为语言艺术,它所包容的情蕴既是具象的又是抽象的,因而既具有个体价值又具有普遍意义。当我们徜徉人类历史的艺术长廊,不禁矜持地发现,所有艺术,莫不具有变形的特质。变形的不等于艺术的,而艺术的必须是变形的。甚至可以这样说,越是艺术的越是变形的。诗歌,作为语言艺术,怎能违背这一艺术规律的真谛。与诗歌相同质地的书法、音乐颇能佐证这一命题。那种恢弘的挥洒,磅礴的旋律给人多少审美的颤栗。鉴赏艺术,就是鉴赏其变形的一部,欣赏它的扭曲浓缩与隐蔽,它所蒸散的冥冥意境。诗歌以其变幻莫测的语体,折磨人类的灵台;幸运的是,总有人乐意承受这一残酷且温柔的折磨。秋火腾焰的时候,他们是野草;春风吹拂的时候,他们还是野草。残旌在眼前晃动却不能触摸,熔岩在胸中奔突却不能阻遏,或许就是鲁迅不能大笑而且歌唱的缘故。在今天光怪陆离的霓虹灯下,我们已很难理解鲁迅的沉郁。正是有这些沉郁的慷慨流落的人,诗歌才不会绝迹。上帝如若有情,就该恩怜这些人。然而真正的诗人,往往拒绝这种恩怜,他们喜欢洗足银河,侧耳黛松,踽行野岭。他们喜欢血的濡染和泪的嬗变。
其实,在旧体同样存在如何使用口语的问题。清人刘熙载曾这样概括诗歌语言的递变:常语易,奇语难,诗之初关;奇语易,常语难,诗之重关。第二个常语,便是指那些经过艺术加工锤炼的口语。看来,写诗要过两道关:一是奇语关,二是常语关。将常语递进为奇语,然后将奇语加工为常语,此是必到的语言境界,非经一番摸索揣度难以企及。诗经的“昔我来者,雨雪霏霏;今我往矣,杨柳依依”;陆机的“石韫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王勃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虽非口语,亦被人们所钟爱,已由书面语转化为口语,证明口语是可以演变的,此不胜枚举。
我认为,当前诗坛的主要倾向是“口水化”写作太盛。即如此,反对“口水化”写作应该是我们当前的首要任务。克服此弊,一是要加强对“变形语言”的探讨,二是形成摈弃卑视限制此弊的态势。在缪斯面前,我们理应把“变形语言”说好,说得清新活泼且不加雕饰。让人读之不厌,按之弥深,亲切有味。否则,我们的诗人桂冠,未免太廉价了太平庸了。我们的诗歌队伍,必定会为要不要“变形语言”这一创作主旨而重新分化组合,形成语言对峙。那时,诗坛的春天将是烂漫的明媚的。作为诗坛现象,“口水化”写作也将持续下去流变下去,与清新的活泼的具有变形色彩的语言分庭抗礼,最终走向违背艺术规律的反面,被读者所吐弃,被诗坛所厌恶。
循着艺术规律,我们将走向光明澄澈;反之,除了混乱迷离,我们将什么也得不到。一个诗人,说一两句精彩的变形语言并不难,而通篇弥漫此等语言,那才是最难最难的啊。作为一个诗人,难道我们没有理由要求,这样的语言越多越好么?随着变形语言的开掘提倡,新诗的春天必将姗姗到来。诗歌作为抒情性载体,具有浪漫主义的语言质地,挥洒有致来去无端,偏重于人类内心世界的情感流动和愿望揭示,宣泄一种主体性的铺延与观望。诗以其创作的特殊性,决定了与时代前进的步伐相差半拍,它更多的是折射那个时代的光彩。与时代同步的所谓诗歌,一般不是什么好诗,只能鼓噪一时。萧华的《长征组歌》,长征过了很多年才写出来;《黄河大合唱》也不是抗战初期谱写出来的。它们都慢了半拍乃至一拍。诗的全部魅力在于它能刚烈或温婉的不易察觉的折射一点什么。那个折射“点”就是诗人的艺术触觉。折射需要时间。艺术需要沉淀。情愫需要积累。
黑格尔说过:“诗比任何艺术的创作方式都要涉及艺术的普遍原则,因此,对艺术的科学研究似应从诗开始。”应该说,我们对诗的研究还是浅显的,对“变形语言”的研究尚未提到日程上来,它还是我们望而生畏的“幽灵”和“怪物”。诗哲们试图漠视它冷嘲它扼封它,殊不知,“变形语言”是上帝通行的抒情方式,他已将灵犀泄露给芙蓉的泪杜鹃的血,泄露给缱绻的风婵娟的月。变形语言的倡导和演化,无疑是诗歌语言的一场革命。它将推翻汉语习俗的全部时空,摧毁一切有关语言定义的教条,走向全新的瑶台和星空,所有词语的属性都将重新伸递。任洪渊先生说得多好啊:在屈原抱起昆仑的落日以后,你很难有自己的日出。在庄子飞起他的鲲鹏之后,你已经很难有自己的天空和飞升。在孔子的泰山下,你已经很难成为山。在李白的黄河苏轼的长江旁,你已经很难成为水。晋代的那丛菊花一开,你生命的花朵都将凋谢。
任何时空的切换,首先来源于一种意识的觉醒。当我们在掩埋人类种种精神遗产的坟墓前徘徊,不能不觉醒新的空间意识和时间意识。从人类在地平线上艰难地站起那天开始,他自己的很多属性同时相继脱落,一切都是那么蓬勃而鲜活。对于诗歌说来,这种命名是与生俱来的。新诗发展到今天,我们的语言触觉,已被这种严密的繁复的沿袭已久的规定性所笼罩,变得很不活泼很不自由。因之,破坏这种语言积淀,破坏它的遣词序列,我们才有望在废墟之上拥抱鲜花,灵台之前拜望明月。诗人,要以非凡的勇气,为这个日益斑斓奇逸的世界重新命名,惟有这样,我们才不致被庞大的邃密的汉语词语序列所湮没。第一次命名从诗经开始,以书面语为主导命名;第二次命名从“五、四”新诗问世开始,以口语、书面语共同命名,规模巨大,影响深远。第一次命名延续了两千余年,各种体裁悉备,无以复加;第二次命名不足百年,相望诗坛,各路绿林揭竿而起,绵延流宕,各骋劲姿。回首苍烟,应该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其间,出现一些洄流插曲,是正常的事。可以展拓我们的视野,历练我们的思绪,有所鉴别,有所取舍,有所推移。从当前“口水化”写作的境况看,“书面语”命名的呼声具有非常的意义。很久了,红楼梦里的梦还要迷乱一次,桃花扇上的桃花还要缤纷一次,蓬莱阁的海市还要缥缈一次。这是必走的否定之否定的过程。
必须指出,相当执著于口语写作的诗人,因不屑于诗歌语言艺术的把握揣摩追求,其诗风正倒向“口水化”一边,他们太想口语写作了,却在不经意间,流出了浪浪口水,而不能自持。诗歌的华缨向何方拓展?煌煌诗刊,对此误导尤甚。堪叹的是,我们的诗哲们总是自我感觉良好,什么语言艺术,不讲究这些一样写诗。这种荒漠和麻木的心灵使我们陷入难以自拔的泥沼。然而,终有些紫气难泯,惟有在民间,低回并抒发我们对诗趣的沉湎与渴求。
躬问缪斯,能否给我一个昌丽的中午,让我考证白云的飘逸;抑或给我一个风雪黄昏,让红梅扶疏我的气节。踯躅泉台,我为垂杨捧起深情的瓦砾,倾听血液大无畏的喧呼。几度花开花落,我或许只能如此。面对诗的灯盏,我们是否有足够的勇气,吹响灌满沙浆的短笛?让绮窗喷彩玉树流光。可是,缪斯既不给这样的中午,也不给这样的黄昏,我们的微笑只能是我们多次死亡的遗迹。立戟泉台,又何妨那堆深情的瓦砾?这就是我们考证过的白云,舒卷于黄洋界的哨口;这就是我们扶疏着的红梅,流连于紫禁城的飞檐。短笛吹裂之日,就是浩气回归之时。
说到这里,颇有些“变形语言”的嫌疑了,请原谅我的情不自禁,我只是想推出如下的话:所谓“变形语言”,可以确认,它是改变词语属性的语言艺术。那种岑寂中的飞扬,浅白中的跌宕,让人承受不了,也欲昂也欲奋也欲颓也欲休。它具有组合的意味,嫁接的性质。新诗这一语言艺术,是从西方传衍过来的,将它与我们民族的思维方式语言气质融为一体,并非一件容易的事。埃利蒂斯的《疯狂的石榴树》将西方神祗演绎得淋漓尽致,我们惟有向东旋转青龙星座的气魄和泪水。在天堂的门槛前,我们必须改造自己的语言方式,否则,缪斯不会垂怜我们,与我们合影并将禁果分给我们吃。按照哲学的观点,任何一种语言方式,都是人们自身的思维方式的翻版和临摹。因而,最终还要诗意地改变我们的思维方式,改造我们对意象的扑捉与开掘的能力。不做诗人也还罢了,如若要做诗人,则必须对我们赖以流连的生活实施变形思维,开拓扑簌迷离的思维空间。我们应该对动词保持一种敬畏,是它随时给我们意想不到的冲激;我们应该流连名词,是它给予我们回环往复的联想;我们应该警惕形容词,将我们的苛求诱入陷阱。
不妨解析一下埃利蒂斯的“石榴树”吧,给予我们那些“疯狂”的昭示:
在那些粉刷过的乡村庭院中,当南风呼呼地吹过盖有拱顶的走廊,告诉我,是不是疯狂的石榴树在阳光里撒着果实累累的笑声,与风的嬉戏和絮语跳跃、奔驰;告诉我,是不是疯狂的石榴树以新生的叶簇在欢舞,当黎明以胜利的震颤在天空高举起它的旗帜?
第一节是欢朗的。“果实累累”无疑是石榴树的本色描写,但它与“笑声”粘在一块,便递现给我们无穷的凝想。谁见过“果实累累的笑声”?非石榴树莫属。这里的“旗帜”,是“叶簇”的归宿,极富激情的铺延。南风呼呼作响,这一切都发生在“粉刷过的乡村庭院中”。笑声的动词属性和果实累累的形容词属性同时变了。
当草地上那些裸体的姑娘们醒了,用白皙的双手采摘翠绿的三叶草,还在梦的边缘上飘游,告诉我,是不是疯狂的石榴树随意用阳光把她们的蓝子装满,让她们的名字被鸟儿纷纷讴歌;告诉我,是不是疯狂的石榴树在同宇宙多云的天空零星地战斗。
此节,如此的“笑声”将“草地上那些裸体的姑娘”扰醒,裸体的姑娘成为“石榴树”人格化的姿态。她们用白皙的双手采摘一种青春的愿望,这里,“阳光”与“篮子”的属性悄然融合,向我们疏泻一种情绪的饱满与安祥,布达一种田园般的风光。然而就在鸟儿纷纷讴歌的时候,石榴树并没有淡忘同天际腐恶势力的战斗。
当白日炫耀地佩带七种不同的彩羽,用千只炫目的棱镜将太阳围绕,告诉我,是不是疯狂的石榴树抓住了一匹奔马绺绺纷披的鬃毛;它从不忧伤,从不懊恼,告诉我,是不是疯狂的石榴树在高叫新生的希望已开始破晓。
此节的承转颇费寻味。石榴树的操守仍在升华,“七种不同的彩羽”与“千只炫目的棱镜”无疑是此节最富情采的描述。为以后的“破晓”做了绚丽的铺垫。抓住“鬃毛”一语,来得突兀。“奔马”从何处来?是否是一种时光的流逝?氛围因“鬃毛”的出现呈现出荒原的意味。
告诉我,是不是疯狂的石榴树在欢迎我们,远远地摇着多叶的手帕,如熊熊火光,摇着一个即将诞生千百艘船只的海洋,即使是千百次涌起的波涛向荒无人迹的海滩奔荡,告诉我,是不是疯狂的石榴树使帆缆高高地在透明的天空振响。
第四节,石榴树以“熊熊火光”亮相,二者同为红色质地,其内在的牵系十分吻合。荒原写过,可以放开去写海洋了,千百次涌起的波涛,拍打着征服者的情怀,那些满载渴望的船只将抵达那里。“帆缆”意象的出现,使“透明的天空”降低了高度,火光的映照下,石榴树已先期来到了大海。
高高地在上面,伴着发光的葡萄串,傲慢地狂饮着,充满了危险,告诉我,是不是疯狂的石榴树在世界中央用亮光撕碎魔鬼险恶的云天,又从东到西铺开白日的橘黄色衣领,上面有密布的歌曲装点;告诉我是不是疯狂的石榴树在急急忙忙地抖开白日的绸衫?
第五节,此节旨在观照“云天”。“在世界中央”,我们总算找到了“石榴树”所在的位置,它再也不是乡村庭院的那棵石榴树了。“用亮光撕碎魔鬼险恶的云天”,揭示出思想性的本旨,“白日的绸衫”的代指使前面的情蕴得以依附,好一个“急急忙忙”,昭示着生命的痛楚和对光明的神往。
在四月的衬裙和八月中旬鸣蝉的深处,告诉我,嬉戏的她,发怒的她,诱惑的她从所有的威胁中摆脱黑色邪恶的阴影,将头晕眼花的禽鸟倾泼于太阳的胸脯;告诉我,那展开羽翼遮盖着万物的胸乳,遮盖在我们深沉的梦寐之心上的是不是疯狂的石榴树?
末节,石榴树又人格化地出现了。从四月到八月中旬,是否就是一个石榴树孕育蜕变的过程。黑色邪恶的阴影一旦摆脱,“太阳的胸脯”便向我们走来。在此,石榴树的内涵继续延伸,它的理想已与人类的梦寐融为一体了。
埃利蒂斯《疯狂的石榴树》无疑是一面光照中外的镜子,给予我们很多宝贵的神祗。“阳光里撒着果实累累的笑声”是一句宝贵的启示,使我们洞悉到动词一旦得到奇异的粘合,将会迸发何等的威仪,这样的笑声是没有的;第二句“随意用阳光把她们的篮子装满”也很平实宝贵,篮子的名词属性发生了迁移,用它来装满阳光已超过我们习常的观念,这样的篮子是没有的。第三句“使帆缆高高地在透明的天空振响”也是一句十分谲诡的话,将不可能的视其为可能,其扭曲的力度尤甚,帆缆已远非它本来意义的帆缆,名词的属性荡然无存。统上所述,可以推延出如下的话,“变形语言”是可以诠释的,它的流程一般并不古怪;大抵须有内在的至少是一种飘忽的牵系,或者说是一种内在的感情律动;“物化”和“人格化”的描写是变形语言的通常模拟。同时,它具有很强的粘附效应,容易出现感人肺腑的名句。
这么多年,河东河西,仍然凝眸朦胧诗的年代。朦胧诗空婉清奥言近旨远,其语体较之民歌更接近于诗的本质,其语态是反传统的,它所强调的“让诗回到艺术本身”,至今具有不可阻遏的浪漫主义的力量。向传统的语态挑战,即是向传统的审美习惯的挑战。重温当年的笔阵,谢冕先生的文字依然具有睿智的光芒,他这样说,“古怪”并不一定就不好,对于具有数千年历史的旧诗,新诗就是“古怪”的;对于黄遵宪,胡适就是“古怪”的;对于郭沫若,李季就是“古怪”的。是的,只要给人以审美愉悦审美遐想,古有何妨,怪有何妨?清朝的“扬州八怪”各有艺术勾勒,贲华含英历久不衰。搞艺术肯定会弄出些怪事来,我们的审美眼光亦应当开明一些,与人与己,不无裨益。
“朦胧诗”的消遁,颇具悲剧的色彩。在此后的廿余年里,它斑斓陆离的光华,奇逸旷远的气度,最终被汉语词语序列的庞大、严密和深邃所淹没。诗哲们又开始浮光掠影,又开始蹈矩循规,靠几句自命不凡的“口语”写作过日子。抚膺今昔,我们只能这样说,“朦胧派”对传统语言的叛逆不够透辟不够彻底,没有高亢庄严地亮出“变形语言”的旗盖。 他们败了,但变形语言的芝盖仍然在辗转翻飞一种傲傑不驯的良知。从舒婷的“在我微颤的手心放下一粒珠贝,仿佛大海滴下的鹅黄色的泪水”,到北岛的“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到顾城的“黑夜给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给予我们多么大的思索空间,它像三股愤激的喷泉,在我们迷茫的胸间辗转流淌。即使再过很多年,这种奇逸的情操也很难磨灭,二十多年过去了,仍在闪耀着“朦胧派”匡世做人的风范。对镜鉴容,不亦汗颜乎?低回之余,仍觉还有许多空间可以移挪,鹅黄色的泪水是否就是大海最后的承诺?墓志铭前是否有寒鸦掠过?通行证里是否有惊鸿昏厥?黑色的眼睛是否洞悉黎明前的歌哭?
现在来谈变形语言,多少有些羞涩,好象做了什么违背先训的事,又好象偷吃了上帝的禁果。我注意到1983年,在徐敬亚先生的《崛起的诗群》一文中,曾引用一位青年诗人对变形语言的指认,“诗是非常独特的领域,在这里寻常的逻辑沉默了,被理智和法则规定的世界开始解体。色彩、音响、形象的界限消失了,时空和空间被超越,仿佛回到了宇宙的初创期,世界开始重新组合,于是产生了变形。诗人通过它洞悉世界的奥秘和自己真实的命运。”这无疑是关于变形语言早期的启示和彰显。
“朦胧诗”的禁锢,使我们丧失了巨大的语言资源,诗歌的语境越走越窄。对一个诗人来说,最大的困惑莫过于“语言资源”的贫瘠,这是最要命的。正是这种困惑,迫使诗人思考并选择另一条与官方旨趣相抗衡的道路,展开一场语言资源固守与迁移顺应与反拨的斗争。出现“书面语”与“口语”的语言对峙,形成“盘峰论争”的景观。人文情怀的流失,雅抱未酬的困顿,传统语态的荒漠,官方挥斥的压抑,促使一部分诗人另辟蹊径洞开胸府,重拓语言资源,产生了“下半身写作”的心理要求,以此来张扬个性冲击诗坛;“70后”的命名,以泥沙俱下之势宣告自己的存在;民间诗幡以极为坚韧的风格,烽烟四起。九十年代最壮阔的景象在民间,那么多刊物沉沉浮浮,他们自己看重自己,自己树立自己,在缪斯的窗外,抒发着一腔激愤与苍凉。自重自树并没有什么不好,鲁迅就常常舔舐自己带血的伤口,自以为快乐。其襟何豪何烈,他们在一条并不宽畅的诗路上呼啸奔突。“书面语写作”与“口语写作”在表层的喧闹中僵持,丝毫不曾顾念“变形语言”在其写作过程中的内在支撑价值,不研究语言,只研究说话。万物有阴阳之变,阴中有阳,阳中有阴,变幻无穷,我们的诗哲们为何非要青灯黄卷独守一隅,以这样浮躁的心态语境,能写出什么无愧平生的东西?为什么不按艺术的风格划分流派?为什么如此看重年龄的外象?为什么要把共享的语言资源实施分割,据此排出阵容座次?这样的喧嚣,有何艺术的趣味?实在看不出来。很像是水浒里边,按天罡星地煞星排出的座次一样。“70后”作为一种竭尽全力的挣扎和呼唤,已经予以沿用,再去搞什么“80后”、“90后”已经没有丝毫的意义,内涵的东西太少。这种随意的外延性命名给本来不够大气的诗坛蒙上一层驳杂的色彩,昭示一种虚假的繁荣。既然,我们的诗哲们已将座次排出,下面只要看戏就行了。
在庄子的鲲鹏飞升之后,我们飞翔的翅膀理应得到重新的抚爱与修补;在李白的云帆望断之后,我们将重新审视从天际奔来的黄河。苍鹰之翅,已将嵯峨的重霄磨薄,仿佛再磨一次,太阳的血月亮的泪,都将流了出来,濡湿我们横空无羁的秋幡。当我们飞奔在闪电开辟的道路上,没有什么比这等嗔笑更为快乐。在那个萧索的黄昏,杜鹃花将抚慰我们的贫瘠与荒凉。暴风雨再次将红缨浇透,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止我们在辽阔的乌云之上散步。我很缅怀“朦胧诗”时期的那当子人,具有很强的社会意识和人文情怀,是只要“墓志铭”不要“通行证”的人,他们的作品不时流露出一种楚楚的英雄情操。奈何?历史没有偏怜他们。他们灼烫的印痕,只能沦为异域的风尘,谁教他们认定了那辆俊逸的困顿的艺术的马车。我们没有理由责备艺术的马车,因为缪斯爱坐这样的马车,朝发昆仑山麓,夕抵莱茵河畔,扶天柱之将折,呼地维之长绝。秦淮河畔管弦突起,我们惟有将含颦的兰魂直寄玉壶,洒下一片鹅黄色的泪水。
时代发展到今天,那些沉闷的心理,已经悄然融化,能够平心静气地探讨一点东西了。而对于诗歌语言艺术的探讨,深层的东西实在太少了。多么希望堂堂诗阵,能闪出一彪骁壮的人马,奋举着带有汉语特色的“变形语言”的芝盖,左提右挈左冲右突,将苍溟搅碎将玉宇澄清。当我们奋力攀上嶙峋崆峒的悬崖,蓦然回首,除了茫茫岩壑我们已无路可走。庞大的汉语序列,已将我们重重包围,并且喊话,让我们投降。又是一番晓风残月,我们惟有提着秦明的狼牙棒一边开辟一边前进。当年,很多“朦胧派”的大将在突围时被缚,被劝降,这一次,无论如何不再投降了。作为诗人,多少要有点傲骨托付于天地之间。如果说有那些深情的絮语,唯愿将涓涓热血浸淫过去,让芝盖在云端苏醒在水中飘扬。
这就是我所企慕着的道路。                                                     
2004.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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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5-11 17:2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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