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藤诗选（五）

舒藤

１.天空
现在可以想象
一条蚯蚓在泥土的深层
自娱自乐，沿着流浪者的脚印
编写发霉的黄历：
千夷百孔的面具和孤独的
歌声，被琥珀住的篝火
在天空下沉睡。上了年纪的
昏沉的线索，让天空悬着
像棉絮一样漂浮的时代
从此天空长了一朵白云
在歌唱蚯蚓。
它是否要把影子投射
在挖掘的史册？
２.寂寞的战争
灵思枯竭的时候
别去幻想一场战争
别去 　幻想战争的硝烟
就算一粒轻微穿梭的尘埃
不小心砸中鼻梁骨
那种痛彻心肺的击节
也不是因为偶然的失误
它像一颗巨大的陨石
坠落。像雨后饱满的花朵
沉甸甸的　呼吸并不重要
像一只甲壳虫噬咬后留下的
一把小型的美丽锯齿
而叶片仿佛一枚抖动的心脏
在中间开了一扇小小的天窗
满把的阳光就跳出来恣意透气
那么，如果寂寞得听见开花的内部
能感觉叶子吐纳的气息
也别去幻想一粒种子的成熟
别去　幻想甲壳虫　阳光
和心脏一样的东西
打个盹的瞬间你会发现
这离真正的寂寞
还有太遥远的距离
一场战争的根须无处不在
３.无题　
多么忧郁 夜里回忆
轻轻叩响
思念像一场雨，密集、绵长
想起北国的风雪；江南的瓦屋
想起塞外清朗的明月
大漠弥远的驼铃
谁听见溪边浣衣的笑声
像感染结疤的伤口
一个爱哭泣的小孩，拉断绷紧的弦
让人多么惊喜——
这么多年以后，这场雨啊
修补了我早已干涸的泪床
４.救赎：真象或假象
夜里的古兰经唱给魔鬼与上帝
高墙内外的人啊  等待救赎的孩子
眼里泛着油油的诡秘
灵魂在深渊底部呼喊
本质上并非我甘心倒地
森林之火被严实捂紧
我在阳光下也迷失回家的路径
不是挥出阴冷的刀光手就有罪
存在主义多数被判成黑色的游戏
当一个男人扒光一个女人的衣褛
无数个男人扒光一个女人的衣褛
或者无数个男人扒光无数个女人的衣褛
女人扒光自己的衣褛：也许只为欣赏一种：美
目光强奸成就犯罪的最后证据
你的香火，我的贪欲
上帝一本正经戴着面具
魔鬼却在面具里后悔——
黑暗的背面隐藏着某一种傻瓜的笑脸
总在罪恶之后才想起眼泪……
５.春天是寂寞的
寂寞自不必说
月上西楼或举杯邀月
对酒当歌，做一个英雄
该是热闹一生的戏子
春天的第一声呼唤让人忍俊不禁
我的玻璃窗被敲醒之时
英雄和落拓者尽在掌握
他们在一次次的春梦里成为
我嬉笑崇敬的对象
一本书竟有如此大的力量
谁敢逼视谋略后面深邃的眼睛
春天总是隐藏着，在一切被扼杀之后
她带来满目的繁华，舒展歌喉
潺潺溪水，绿出油一般的水纹
这时想到江南，酒旗招展
在梦里是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
到那里去，到那里去，便是现代的
返朴归真。这个季节最合适不过
可以唱一些快乐，拥抱成片的绿色
可以轻松摆步，穿少一点的衣服
在煦暖的阳光下独自——品味孤独
那已不能想象的梦是成片成片的假
这个时代越来越少的微笑
是冷漠的。鲜花是越来越多的无根的
精灵。那么春天呢？
她只是一场虚假的美梦了——
是如此寂寞的蝴蝶

６.莉莉
莉莉，此刻她正在微笑
她从心底真实的裸露
就像一朵半开绯面的桃花
莉莉，她在我的掌心盛开
一尘不染，洁净几乎透明
像被松香吻住的夜莺
她就是一株迎风招展的三月
莉莉，我的心此刻已然醉了
但我并未饮酒，而此刻的豪情
化作一首节奏舒缓的诗
莉莉，我亲爱的珍珠
你在我心尖儿上跳舞
踩碎了千年不破的冰霜
哦，亲爱的，你这朵三月的桃花
鬓角飞斜，眉染春芳
你舌吐芝兰，皮肤精致柔滑如缎面
莉莉，你可知：在决流的桃花汛里
你是我轻歌载舞的圣洁新娘

７.爸爸，请与我制造一场雪
喝一杯茶能解决什么样的问题？
那场雪  公元1991年
这个冬天有些疯狂、惊吓
爸爸那年带着我迷失过桥的路
谋杀了自行车。我沉入雪底的河床
那年，他用双腿和肩膀教会我真正地走路
今年已经无雪，像我没有爱情一样干涩
那就喝茶吧，我预约了：爸爸。
在圣诞树下，制造一场雪
一场我终身难忘的雪，摧毁内心
急需逃避的雪，我急需逃离你
苍凉的眼神和纵横的风霜。
但是，爸爸，我还是来了。在那棵我们共同
栽下的圣诞树下。我摆好了茶桌并且喝了一杯
很遗憾。当我走了，你仍未来。我向西川而行
沿着你曾走过的脚印，带走了满头的风雪。

清舞流云

1意向稍重了
喜欢“莉莉”

苦行僧

感觉很精致，好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