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涂鸦的两首：《鳗鱼无哀》和《纸枷锁》

紫穗穗

鳗鱼无哀



知道这些喜欢里，有多少喜和几多欢吗？
大雪来的时候，你不在。沙城塌陷的时候
你也不在。你不在，就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儿
把我埋葬了，你就能拥有双份的阳寿和两倍的人生了
你要信！深信不疑。像糖果在舌尖融化一样甜蜜地信

他们看不见你，这不重要。有水，有养分你我就能感知
就像在泥土里居住，我们也能安静地持戒。比一粒莲子
更懂得守身如玉。我不发芽，你也不要告诉后来的人
我们原有的性别。我只是在你忧伤的时分，撕开皮囊
让你向深处看，看看石榴、榴莲、火龙果包裹的内心
她们早就抛弃了那些零零碎碎的悲哀。浑圆、安静
像我们前世那些不肯出来轻易相认的姐妹

你说的喜悦，很旧，皱巴巴的。几乎看不见它们最初的纹理
老家的原木家具真好啊。每次回家我都渴想能跟着它们
温习那些本色的存在。有人说：什么事都要慢半拍才好
他啊，不知道一只苯鸟的苦，却为我卸下了心头积藏多年的惑
自此我把小跑当成行走，把马拉松当成了下半生环球的漫步
你来吧，我们一起跑，用十四的朝阳和四十的不惑混和接力

摸摸胸口，请跟我一起回到温暖的水域吧。请放下心头
珍藏多年的冷风景。我要怎么说，你才肯优雅地回转
毫无顾及地燃烧着，再把那些多余的经文和科学依据付之一炬
浅水的阳光真好，你温顺的鱼尾多美。而梦和醒、真和假之间
仍有迢迢的阳关道，它并不像你陈述的“古柏和芒果树”那样
是一条腐朽摇晃的独木桥，那么可怕啊。你要信！深信不疑
用欢喜之心和感恩的十指，验证我们来时的绳索依旧结实可靠

你看我躲在月亮上，像砍下了又新生的桂树枝。总也吵着
不肯长大。有时像夏日的痴蝉，脱壳后依旧娇小恬躁
枝繁叶茂的喜欢里，有多少枝喜，就有多少片数倍的欢
你要用心数：“天上星，亮晶晶。亮晶晶，是天上星”

我真的不怕你嘲笑，我是这样的幼稚而简单。想用童谣的口吻
用每个朝代更替的新日月，跟你高深的占卜术一起交流心得
不懂凶狠和暮鼓，也不懂黯淡和侵略。只要你信，只要鳗鱼
在深海巡游也如藏身于浅摊一般，一览无余，明净无哀
我就能给那些折断的光线接骨，让“腹中物”——鲜活如初



2009年11月28日随手涂鸦，送给西娃，愿她在雪地也能感受到冰层下凝固的火焰



纸枷锁



你唱了多年的老生，已经厌倦了
新瓶里包装的那些旧酒。喝下去的毒
和脊梁里不断拔出的刺，比那些谈了多年
老而又旧的警世喻言更具棒喝的杀伤力
有人和自己的影子赛跑。伪装成人世
的戏子，带着红和一把随时自戕的镰刀
她想，那纸画的枷锁也是一副不能卸下的袄
她要在跋山涉水的旅途中时常穿戴着
半生是妖，剩下的半生独自成蛹
谁贪图于舞台、灯火、鲜花和掌声
谁就是皮囊的囚徒。你渴望从自己漫溢的心胸
掏出那副空置多年桃形的善良，缝补天地
缝补千创百孔肥硕的城池和摆设多年的长城

一生，犹如一首空空如也的无字谜诗
却不如空空如野的老天和大地上一场新铺的大雪
更有诗情和画意。有关生死、纸枷锁和你
杜撰的村庄。会让人和所有的物种在奔跑的同时
想念起一张时光倒流的面孔。一纸枷锁
是灵魂的白幡。请为所有走失的肉体
招魂吧！时光魔术师

附录：西娃和时光魔术师汤养宗的诗歌，这两首都是和他们的诗歌

西娃的诗：

持戒

在一排古柏和芒果树之间
我已难以转身
说清“所以”也越来越难
一个在凌晨3—4点蓦然醒来的人
继续醒着或退进梦里
都会觉得不三不四

结局已提前看到
而一开口，又将是乱红飞度
必须似醒非醒的，挨过这一阵
看似的选择实则别无选择

在一群九头鸟的思辨里
瘫痪在我嘴里的，已不仅仅是牙齿和舌头
而多年来练就的傻B精神
使我在两类树之间
形同枯木。枝繁叶茂都已算不得什么
09，10，5

喜悦

你把它给了我——

仅30毫升
提炼于一万朵茉莉
28打保加利亚玫瑰和格拉斯五月玫瑰
及你半生的脾性

我幻化为一方凝静的水域
躺在大地上，却不曾忽略天空
我照单收下：它投进的福音和幻象

请提萃取出我的此刻
09，10，15改旧诗

暗恋

于现实中创造故事的能力
在你出现之前，都已丧失
主线是形不成了，暗线却如此分明
而一些细节，连同你的特征，都得略去
地址改在：黄河流域，或它的附近

有什么正在发生，又被她及时克制
她花掉了整个十月，花掉了蓍草和占星术
预测出一大堆：可能和不可能
她逾越不了它们——已知的定数和变故
而动爻之中暗藏的
清规，阶梯，青藤，就更不用说了

垂手于十一月某早晨，雪地里
凭空添加了一个场景：两排脚印过来
在你身边立定，并排站着的是——
一如继往和陌生的平静
像她与你的数次相见和分离
09，11，10



鳗鱼之哀

多数时候，你们知道我的存在
却看不见我。我也看不到自己，我在
深海里，失去了影子，也没有表情
缓缓到来的参照物，总是迅疾的消隐

科学成为这个时代的依据——
鳗鱼：在地球上存活了几千万年
对它的了解只不过最近
它是世上最纯净的水生物……其性别
受环境因子和密度的控制
密度高，食物不足，变成公的，反之变成母鱼

这些说法，从没得到过我的确认，我亦不反对

我只是产卵，多数死胎，活着的
你们也看不见。受精的过程，充满疑问
一个眼神，水草的柔软，一个臆想的名字
成为我的食物，成为我浑圆体质的一部分
我被喻为最性感的鱼，营养值倾于诗性的句子
静水深流包养着我，使我的身体恍若幽远的
寺庙，装着我的魂灵，阴阳，轮回之谜及未知
我精心保存自己的肉体，用足够的体力
逃脱同性的围困和追逐。而公鱼与日俱减
更多的母鱼，具备了公鱼的霸占欲，侵略性
“生殖力，成为判断性别的唯一标尺。”
之中的深层原因，我心知却懒于说清


偶尔，我游到浅水处，持久地呆望天空
我等待的兀鹰，就在眼前，缩着爪子于低空
徘徊。我乞望，成为你们的腹中物。而你们
看不见我。抵达浅水前，我的身形已秘密变态——
一尾玻璃鱼。水流湍急，阳光向下俯冲。我像一截
折断的光线，已不再指望被你们看见
09，10，14


立水桥下

我私藏的那一方水域
在每个午夜散漫
它伴着我的失眠
和正在枯竭的肾脏腺

我患有梦游症，深度的
此刻：积雪融化的凌晨三点
水位上涨，我跌进去，梦游过
仰山，森林公园，方向不明的某个庭院
一扇幽闭的窗户里
你的低声线，芦苇，湿地，测试仪
我不知是否来过这里。这么熟悉
与你品茶，说着光天化日的话题
而芦苇摇摆，我陷入湿地
你的测试仪，准确的测出我梦游的实质

你用低声线转移了话题，递给我
一本可治愈梦游症的《楞严经》
我被生生惊醒，在冰冷的水里
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为制止这一刻发生
我彻夜失眠，抱着这一方水域
就让它成为我的私藏，就让它伴着我
正在枯竭的肾脏腺。只能这样了……
09，11，11


速溶

花舍吧里，一块方糖
落进咖啡杯子里，溅起
一个画外音：“喜欢他就告诉他。”
拒绝速溶咖啡的人，患有
神经质。像碎去了挡风玻璃：
“喜欢他就抱住他？”

快和慢，在同一杯子里兼容
被喝咖啡的人，一并喝下
那个代词也随之进入胃里

喝下它们的人，从犹豫不决
速溶成：忧郁不绝
09，10，20


经验之外

我蒙着脸缩成一团
把白被子裹得更紧些
寒颤接过，另一个寒颤
提供热量的记忆和事物在哪里
温泉。太阳。被搂在怀里的感觉呢
“可能要病了”，体内装了太多冷风景
可能寒心的事情，在来临，被多疑的身子
感知了。不想爬起，添被子，喝热茶，开空调
细想最近，做过哪些亏心事，出现过哪些邪念头
自然是那个女子，生猛的裸露她硕大的乳房，肥腰
她约我来银杏林谈生意，怎么突然打开了自己的身体
“国画和油画的区别，价钱，市场，我还是……了解的。”
我慌乱露齿。嘲笑，不出于道德的考虑，也不是还在守望谁
怕她唤醒我作为女人，对同性的肉欲部分？我是教徒啊，斩断
过清规戒律之外的苗头。我决不留下她，慌忙用榆树枝赶她的裸体
听她捂着哭声摔倒爬起，我想我是个男人，就毫不手软的把她办掉了
而我是女子啊。杏叶翻飞，榆树支撑我的伦理，暮色及时掩住我的表情

我想我是不行了，抵御寒冷和突来物，都缺乏必要的常识：“只剩下冷冻了。”

窗外，大雪密布，压断了白杨和梧桐。2009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来的早了些
09，11，1日祭雪


汤养宗的诗：

《盐》

那牧师对我说：圣经对我们的提醒
就是盐对味觉的提醒。千声万色、众口难调的人世
只有盐在看住我们贪吃的嘴巴。
而我村庄的说法更霸气
某妇煮白猴在锅里，本地叫妖，妖不肯死，在沸水中叫
她撒下一把盐，像一个朝廷水落见山石
沸水安静了，没声音了，锅里的肉与骨头，都有了去处
我的村庄说：“盐是皇帝的圣旨。”
（2009-10-16晨写于深圳某租房窗前）
  
《纸枷锁》

每到一个时候，我的村庄便有人戴上纸枷锁
上街哀号。那人坏脾气，要拿自己的时间
跟老天爷做交易，他朝天空大喊大叫
要求从自己生命中，减掉十年，二十年
加到另一个病人的血脉中
这事关冥府生死簿上的大事，必须
戴上枷锁来乞求，用生死作抵押，要谁答应
让那个名叫铁石心肠的东西，软下来
他喊到：“我满出来啦！满出来啦
请快快拿走这多出来的部分！”
像一担谷子，分十斤，二十斤，赐给揭不开锅的人
像我们有点多出来的钞票，有点变坏的爱
也需要删除，也要反过来求救
也可以戴着纸枷锁，一脸悲情地跪在谁跟前
2009-10-30

《螳螂捕蝉或没完没了的毒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首先我们看到
次序和有利地形。接着才是动物性
才是后者对前者的致命利器。药引子或者粮食
以及，尾随人家身子后的作案时间
一个循环的圆形，下一个点推翻上一个点
这里不提动物们的性别问题，比如男螳螂
不捕女知了，女黄雀也不吃男螳螂
这有点绕。有对事物不得要领之嫌疑
它们不比人类，会惊呼“狼来啦！”
简单的事例有婚外恋，另一场连环杀
正在行进中：80后女生一下手
就取代了70后少妇。而今90后又秀木成林
从动物的鲜猛性观察，她们才是新上市的毒药
我刚想说这是怎么啦？一转头
身后便嚯地飞起一群黑压压的小鸟
2009-11-22

[ 本帖最后由 紫穗穗 于 2009-11-28 04:59 编辑 ]

温经天

这和诗里充盈着人生疼痛的体验，而表达的火候不躁，丰富而舒缓。感觉有了新的突破。挂起来。大家读。问好穗穗。

紫穗穗

问好经天，我要感谢他们两位。是他们给我的灵感。我不忍读西娃的诗，她让读懂了什么叫：满纸凄凉意，这句古诗的真实意境。我只是想让她快乐些。也只能这样随手涂鸦。表达我的担忧和渴望。希望她不再哀伤，余生只剩下欢喜欢喜欢喜！！！

温经天

原帖由 紫穗穗 于 2009-11-28 05:10 发表
问好经天，我要感谢他们两位。是他们给我的灵感。我不忍读西娃的诗，她让读懂了什么叫：满纸凄凉意，这句古诗的真实意境。我只是想让她快乐些。也只能这样随手涂鸦。表达我的担忧和渴望。希望她不再哀伤，余生只剩下 ...

得大欢喜或许必然要走过这样的颠簸的心路吧。诗歌给人的抚慰，如同暗夜里遇见月亮。

紫穗穗

原帖由 温经天 于 2009-11-28 05:12 发表


得大欢喜或许必然要走过这样的颠簸的心路吧。诗歌给人的抚慰，如同暗夜里遇见月亮。

：）

紫穗穗

还没休息啊，快点去：）。我也要回家了，我还在网吧。感觉又冷又饿又困。呵呵写的时候不觉得，写完了这些都来了。晚安，经天。好兄弟！

温经天

原帖由 紫穗穗 于 2009-11-28 05:24 发表
还没休息啊，快点去：）。我也要回家了，我还在网吧。感觉又冷又饿又困。呵呵写的时候不觉得，写完了这些都来了。晚安，经天。好兄弟！

彼此彼此我也在网吧。 回去吧，俺7点下

贝多芬

可以看得出人生的沉淀。

菩提萨埵

欣赏了
问好

无哲

一堆纸枷锁，寒风吹不断。

幻中行

先来问好，再慢慢读~：）

紫穗穗

谢谢大家，这两首都是真心话而已，随手涂抹的东西。还请大家多批评。

石头里的水

诗人满身伤痛，却在给光线接骨。
什么是好诗？什么是真诚的好诗？我突然想，好诗是不是你不忍心再去读的诗，因为担心阅读会搅动诗人内心的风暴。

墨家

刻画的多深，沉淀的多深，说了人未所说出的，却感觉到的。穗穗和经天真辛苦，那么夜。但为何是在网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