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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雅仙

野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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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0-15 18:22 | 显示全部楼层

5.二嫂

  二嫂是二伯家里的儿媳妇,按大家族排应该叫她八嫂才对,但我还是习惯叫她二嫂。二嫂有个绰号叫“大磨墩”,只要别人一叫她这绰号,她就会连说带笑地骂一句“臭石头那个砍脑壳的”。臭石头何许人也,我在前面《养鸽记》中已交代,在下便是。人家叫她“大磨墩”几十年了,她也骂了我几十年。她为啥骂我?很简单,她那绰号是我给起的。
      其实我也是无意间说错了话。大约是我八岁那年,二哥结婚,我和大家一道去娶亲,我充当的角色,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所谓的“金童”,甘棠村离二嫂娘家很远,我们天还没有亮就上路,那时候正是文化大革命时期,主张一切“革命化”,铲除“封、资、修”,其中也包括喜庆时候吹唢呐。娶亲的人只是带了杠子绳子之类用来抬陪奁的工具,天麻麻亮的时候,遇上了一个熟人,他问我们这么早拿着杠子绳子去干啥,我忽然想起我家前几天买磨子的事,还没有等大人们答腔,我就抢着答道:“去抬磨子”。哗还没落音便引得结亲队伍一阵哄笑,我被搞得仗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着头看他们笑。
      很多年以后,我隐隐约约听见人们对二嫂喊“大磨墩”,想起那年娶二嫂时的情景,这才发现,我无意间一句话给二嫂起了个绰号。细想起来倒有点贴切。二嫂是个苦命人,十多岁就没有了父母,她没有哥姐,只有个弟弟。她长姐替母,小学没有毕业就辍学回家务农,供她弟弟上学,她弟弟高中毕业了,她才结婚,因此她结婚的时候已经二十五、六岁,在当时已经算是老姑娘了。她个子不高,臀部很大,用我们当地话讲,长得很墩笃。由于常年累月的劳作,她的皮肤成古铜色,有点发亮。我曾经问妈:“二嫂啷个像个男的呢?”因为在我看来,女人应该是细皮嫩肉的。妈告诉我,二嫂是“黝黑人”。
      二嫂是我们生产大队唯一的女党员,理所当然也就是生产大队的妇女主任。在我的印象里,好像妇女主任的工作就是,每逢村里夫妻关系不好,打架吵架了,妇女主任便责无旁贷上前阻止。那时候农村这类现象很多,她成天忙得不亦乐乎,总是劝说得人家两口子喜笑颜开了,她才笑呵呵地回家。她还喜欢做媒,把她在娘家时的好几个小姐妹都介绍到我们生产队来了,大家说她有张巧嘴,树上的麻雀都哄得下来,就又送她一个“铁颊嘴”的绰号。我高中毕业那年,她想把她的一个远房堂妹介绍给我,赶场天在街上一个小面馆见了面,原来我认识那女孩子,是初中时同年级的同学。我感到很尴尬,塞给二嫂一张纸条子,上面写了三个字“我不干”,借故溜了,她回家把我痛骂了一顿。我想这是她做了一辈子媒,唯一的一次失手吧。
       我们一班小孩子背地里也叫她“皮条客”,编了顺口溜骂她,见了她路过就唱:
“二嫂嫂,皮条客,
扯完皮条我家歇。
叫你歇,你不歇,
送你一条乌稍蛇。”

“二嫂二黄昏,
二哥不在有我们。
你说吃饭没得味,
盐巴完了下回秤。”
       还有一首是根据流水调也就是抬石头的号子编的,不是专门针对二嫂,也用来骂其他人,但是见了她就唱:
“在你阳沟梭耶,
多承你偎脚哟。
莫嫌个子小哦,
抱倒也热和喔。”
      大家连说带唱,嘻嘻哈哈闹个不休,二嫂听不明白,也不深究,只是加快步子赶紧逃了。
      其实骂二嫂并不是讨厌她,而是喜欢她,骂完了又讨好她,求她做媒找媳妇,有时候当着她面,几个男孩涎皮赖脸地一起唱:
大磨墩,团团转,
转到我家看一看。
可怜我是单身汉,
说个媳妇来做饭。
      二哥从小体弱多病,三十多岁时得了肺病,一直没有治好,稍微重一点的农活就不能干,整个家庭的重担差不多全落到了二嫂一个人身上,她起早贪黑劳作,服侍二哥,拉扯两个女儿,二哥脾气不好,经常骂她,二伯母实在看不过去,就骂二哥,二嫂说不要跟他病人一般见识。二哥四十多岁就去世了,为了两个女儿她没有改嫁。现在二嫂的两个外孙都已经上小学了,去年她找了个老伴,是退休老师。虽然她已经改嫁,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叫她二嫂,她的热情善良和勤劳成了我永久的记忆。


[ 本帖最后由 雅仙 于 2006-10-15 18:2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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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0-15 19:47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开始有些气象了。期待下文!
想起小时候,我们唱的一首儿歌,也不知道是村里的哪一位,抑或是集体创作,把村里有特长的二十几位“能人”编进唱词里,里面有骂娘最厉害的,有偷鸡摸狗最能耐的,到今天还能唱出来,有趣得狠啊!
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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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0-15 21:38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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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0-15 21:39 | 显示全部楼层
6.五哥
       五哥是大伯的第五个儿子,长得像萎缩的茄子,一看就是饥荒年代的成果。据说他出生那年天大旱,小麦还没有成熟,就割下来烘干吃了,没有水育秧,水稻没有栽。他生下来大伯母没有奶,也没有别的东西喂他,饿得气如游丝。大伯以为他死了,用撮箕装了端出去,放下他来挖坑,坑都挖好了,忽然发现他还在动,大伯又抱回家,居然把他养大成人,大伯总说五哥的命是捡来的。只是在我们兄弟中他个子比较矮小,大家都叫他矮子五。他个子小,手脚也都小,只穿三十五码的鞋,头发又稀又黄,我们开玩笑说他天生便宜剃头匠,给他剃头不费功夫。他也确实几个月才剃一次头,有生产队的时候,村子里是包年剃头,每人每年八毛钱,他只给四毛还大喊吃亏。
       他小学毕业就没有再上学,因为当时正遇到公社卫生院招收工人,做些勤杂事,每天挑着担子到村里收购中药材,打扫卫生等等,五哥便借着这个机会参加了工作。可是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他嫌卫生院吃不饱饭,跑回家干农活,此后就成了农民。后来生产队里办卫生所,他凭着收购药材时积累的知识当上了赤脚医生。有一年感冒流行,公社卫生院给每个生产队发了预防药,要赤脚医生每天用滴管给大家滴鼻子,他嫌用滴管麻烦,就用钢笔吸了药水给大家滴,有人反映到公社,说他不负责任,就不让他当赤脚医生了。
       也许浓缩的真是精品,个子矮小的五哥很聪明,他能说会道,出口成章,有人结婚什么的,他总喜欢给人家说几句打油诗,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看到的,还是他自己胡编的,反正一串一串的顺口溜张嘴就来,根本不用打腹稿。我们生产大队有个欧四奶奶,本来她是欧大奶奶,欧大爷爷死了,她填房嫁给了欧四爷爷,就成了欧四奶奶。五哥就给她做了一首打油诗:
趣当啷当趣,
嫂嫂嫁给弟。
弟弟奈不何,
夜夜钻床脚。
        顺口溜一出来就被我们一帮小孩子传唱开来,只要见到欧四奶奶就唱。欧四奶奶并不阻止,因为她阻止了也没用,我们反倒越唱越凶,声音越唱越大。后来欧四爷爷也死了,她又嫁给了盛和尚。盛和尚叫什么名字至今不太清楚,反正解放前是和尚,解放后还了俗,一直没有结婚,按辈分他比欧四奶奶低两辈。于是五哥又做了一首打油诗:
奶奶嫁给孙,
晚上不点灯。
和尚劲头大,
奶奶不要怕。
    这首打油诗我念得最多,没事就在嘀咕。妈听我成天跟着胡唱,骂了我好几回,说我小孩子不学好。
大表哥结婚闹洞房,五哥也做了首打油诗:
燕尔新婚隔跺墙,
男嫌夜短女嫌长。
红被盖郎郎盖妹,
花毯乘妹妹乘郎。
未能杀出龙泉水,
岂肯收兵罢战场。
       记得那天晚上,五哥刚编好打油诗,就朝我们拼命招手,不一会儿表哥洞房外面就唱开了,我们的童声大合唱在甘棠村周围一传老远。
        那时候一个生产队里干部很多,有队长、副队长、党小组长、贫协组长、治保组长、会计、出纳、记工员、保管员等等,这些大大小小的干部经常开会,我们生产队人不多,有时候干部们开会,就只要几个老头老太干活了。五哥画了一幅漫画贴在生产队保管室的门上,画上两排骑马的人,每个胸膛写着什么什么将军之类的官名,两排人的中间一老一少两个人扛着长矛,画的边上配了打油诗:
将军站两旁,
爷俩在中央。
将多兵太少,
让谁去打仗。
    大哥是生产队的会计,开会回来看见了五哥的漫画,气烘烘地一把撕了,还把五哥找去臭骂了一顿,五哥出来时一脸的奸笑,但是他的顺口溜却被我们悄悄传唱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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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0-16 13:44 | 显示全部楼层

7.地主三娃子

地主三娃子是我远房侄儿,比我大几岁,在家里排行老三,又因为他家的成分是地主,生产队里排行老三的很多,为了区分,大家就叫他地主三儿。但是我不这样叫他,我叫他三娃子,他叫我石头大叔,我叫他父亲仁哥哥。仁哥哥解放前当过县政府的科员,临解放的时候又当了乡长,***来了还接着当了半年乡长。三娃子他妈原来是他们家佃户的女儿,解放前嫁给了仁哥哥,所以后来仁哥哥两口子都成了地主分子。土改的时候斗地主分财产,好房子都分给了贫下中农,仁哥哥一家就只有住他们原来放柴草的茅房了。三年自然灾害过去后,我们从城里回到老家,就在那年,仁哥哥家起火,茅房被烧了,他们没有住处,就借了我家的一间房子住,这样我们就成了邻居。
      我本来是要去上学的,但是还差半年才满七岁,学校不要我,三娃子家是地主,学校也不要他,其他同龄的小孩子都上学了,我就成天和三娃子一起玩,一起打猪草。我们打的猪草把背篓装满了就玩打叉,在地上用小棍子架一个三角架,每人拿出一把猪草放在一起,然后站到几仗远的地方,把镰刀扔过去,谁把三角架打倒了,那些猪草就归谁。我没有他力气大,差不多每次都是他赢,有一次我背篓里的猪草都输光了,我不干,要把猪草拿回来,他说我耍赖,就唱了起来:
“赖子癞似瓢,
抱住树子摇,
树子不结籽,
饿死小赖子。”
      我回家没有猪草,妈问我为什么没有打猪草,我说猪草被三娃子拿去了,妈就对仁嫂嫂讲了这事,仁嫂嫂骂了三娃子。第二天三娃子见了我就唱:
打谎客,卖谎客,
问你昨晚哪里歇,
你说对门岩脚歇,
岩脚一条乌稍蛇,
把你咬成两半节,
拿去街上铁匠接,
铁匠说你龋麻黑。
      我也想唱点什么骂他,但是我唱不来,急得哭了起来,他乐了,又唱:
哭脓粑,吃豆腐渣,
吃一肚子,拉一裤子,
拉出一只死耗子。。。
      听他唱得起劲,我也乐了,我想了个招,和他比尿尿,我们每人拿一大把猪草出来,然后站在田坎上尿尿,谁尿得远,猪草就归谁。有一次我们一人拿了半背篓猪草出来,结果他没有我尿得远,猪草就应该归我了,他耍赖不干,我也唱着骂他:
“赖子癞发光,
背上背枝枪。
枪一响,炮一囔,
赖子龟儿心发慌。”
      那时候三娃子家里很穷,他衣服穿得破烂,身上虱子很多,春天出太阳的时候,他就坐在山坡上脱了衣服晒太阳抓虱子,他一边抓一边唱:
外婆当门过,
外婆喊我坐。
我说不能坐,
坐了裤子破。
外婆要我补,
我说不能补,
补了长虱母。
外婆叫我掐,
我说不能掐,
掐了眼睛瞎。
       看他闭着眼睛对着天哇哇地唱,我肚子都笑痛了,也跟着他唱,多混几遍我也会了,我们躺在山坡上合唱,有时候你一句我一句地往下接,轮着唱,唱得忘形了连猪草也不割。
       三娃子一家在我家的房子里住了一年多,那时候他家在原来茅房的地基上筑土墙房子,后来房子建成了,他们就搬回去住了。他家搬走后我也上学了,就再没有和他一起玩了。改革开放后,三娃子去广东打工赚了一些钱,在拔山街上买了套房子,做起了小生意,生活过得还蛮滋润,我每次到拔山,都去他家里坐坐,喝喝茶,抽抽烟,如今他已五十多岁了,但我还叫他三娃子。


[ 本帖最后由 雅仙 于 2006-10-16 13:4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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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0-16 15:34 | 显示全部楼层
乡土气息的文字,很朴实很亲切,可以从中精炼一篇独立的文章参加“人间情话”征文。欢迎常来心情说话。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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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0-16 21:09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点建议:不妨说点”假话“__这是文学创作允许的,正所谓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
创作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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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0-19 09:06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花儿红,后面还有一节,改完后就贴上来,再把它加进去吧。
谢谢金樽邀月点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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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0-19 10:49 | 显示全部楼层
问好,再读乡村故事,流露着乡土气息,清新\深情\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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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11 22:19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朋友提点!最后一节马上贴出来,这个故事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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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13 13:49 | 显示全部楼层

8.么姐

   眼下正值秋熟时节,农村里家家户户都有了些收入,结婚的队伍也多了起来。乘车来到从前的,而今早已铺了沥青的路上,看到的尽是满载着妆奁迎娶新娘的车队,如花似玉的新娘甜蜜地依偎在新郎肩头,我心里不由得颤栗起来,一种柔柔的情思在眼前缠绕,渐渐模糊了双眼,幻化的幺姐笑盈盈地站在车门前向我招手,她俏丽的脸蛋依然那样熟悉。

(一)

        我的老家历来就有结“娃娃亲”的风俗,通常是关系比较好的老哥俩或者老姐妹兴致盎然时候的口头承诺,当然还得两家都有小孩,在娘肚子里也行,那叫“指腹为婚”,如果生出来都是男孩或者女孩,互相之间就是干亲家,如果小孩是一男一女,十几年后很有可能就成真亲家了。那时候时兴“女大三,包金砖”,所以往往女孩子都比男孩子略大。
         记得有个远房的堂哥,我叫他六哥,13岁就结婚了,六嫂正好比六哥大三岁,可是没见他们包金砖,倒是常常看见他们俩吵架,有时候还打架,没发育成熟的堂哥打不赢健硕的六嫂,一吵架就跑,六嫂在后面追,追上了,就把六哥抱回家脱了裤子摁在板凳上打屁股,每当这时候,我们一群半大小孩子就站在周围拍着巴掌笑。现在想起来,那真是一道格外的景观,既热闹又滑稽。
        我八岁那年,刚刚上小学,有一天,大伯娘跟妈说:“石头那麽顽皮,给他找个媳妇吧,平时好管管他,以后也不担心找不到媳妇了。”妈也觉得是个办法,就跟着大伯娘去了。我前面已经说过,大伯娘是我干娘,就跟亲妈一样,她早已给我物色好了媳妇,那家大人也乐呵呵地同意了,只等妈过目,这件事就算确定下来了。下午我从学校回来,妈就跟我说,我有媳妇了,姓乔,是我们一个生产大队的,还是你同班同学呢。我听了有些好奇,就跟在妈身后不停地问:“媳妇是干什麽的?为啥要找个媳妇?我不要媳妇!”妈说:“媳妇是给你做饭缝衣服的人,以后还陪你睡觉。”我一听陪我睡觉,就高兴了,于是跑到院子里大喊大叫:“噢噢噢,我有媳妇了,我有媳妇了!”村东头的二娃听了,连忙过来问我媳妇是谁,一听说是幺姐,羡慕得不得了,也跟她妈说,要把幺姐娶来作他的媳妇,我气急了,跑过去跟他扭打起来,周围的大人拖了好半天才把我们分开。
         妈说的那个媳妇是乔大舅的女儿,在家里是么妹,比我大五岁,我叫她么姐,样子长得很好看,到底怎样好看,现在已有些模糊了,只记得声音特别好听,跟铃声一样清脆,我就喜欢跟她一起做作业。每次到她家,乔大舅总喜欢笑眯眯地摸我的头,她爸妈对我很好,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
        么姐与我同一个班,她在班上岁数比较大,但还不是最大的,有一个姓冉的男同学比她还大,个子却没她高,他们俩常常站在一起比身高,我们站在旁边起哄,不过我还得找个凳子站着才有幺姐高。在我知道么姐是我媳妇以后,就总想和她坐一张桌子,但是不行,因为她高出我一个头,我坐第一排,她坐最后一排,如果她坐到前面来别人就看不见黑板,我坐到后面就只能看后脑勺了,我常常为这事发愁。
        我们学校原本是由祠堂改造的,解放后成了初级小学校,一共两间教室四个年级,每个年级一个班,每个班只有十多个人。但是只有两个老师,一个老师要上两个班的课,称之为复式班,一间教室里四列桌子,左右各两列,就是两个班,也就是两个年级,老师给一个年级讲课的时候,就让另一个年级的学生自学或者做作业。我总是在老师给另一个年级讲课的时候,悄悄梭到么姐的坐位上去抄她的作业,老师发现了我就说是去找她帮我削铅笔。其实家庭作业通常都是幺姐做好了我照抄,有时候她也帮我做,我们两个的作业一般都是满分。可是考试的时候我就现黄了,她多半时候是满分,我能够及格就算不错了。
        有一次我语文和算数各得了二十分,老师叫我把卷子拿回家给家长看看,妈看了说:“不错不错,我干一天才九分多,你半天就挣了四十分。”又问么姐多少分,么姐本来是双百分,可是她说:“没有石头多,只得了两个十分。”我妈说:“么妹也不错啊,比一个男劳动力还强嘛。”
        妈煮了两个鸡蛋,给我们一人一个,么姐接过鸡蛋拉着我就往屋后跑,并且把她那一个给我吃了,她对我说:“石头,从今天起,你要自己做作业了,你妈对你这么好,还不好好学习。”我说:“我做不来嘛。”她说:“你不是做不来,而是你根本就不想做,上课时间再不许你跑到我的坐位来了。”我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第二天,老师在给另一个年级讲课的时候,我又忍不住跑到么姐的位子,她叫了起来:“老师,你看石头哟,跑到我的位子来了。”老师过来揪住我的耳朵把我拉回自己的位子。我气坏了大声嚷道:“不要你当我媳妇了!” 满教室的同学哄堂大笑,老师说我骂人,罚我在教室外面站了一堂课,我气烘烘的,一边踢墙一边骂:“死幺姐坏幺姐,变成乌鸦比锅黑。”

(二)

从那以后,我有一个礼拜没有理么姐,老远看见她就翻白眼,然后走过去故意撞她。她不但不生气,还把桔子塞到我口袋里,我一把掏出来就当石头扔了。幺姐愣了一下,又跑过去捡起来,搽搽土自己吃了,那时候水果可是金贵东西,谁也舍不得轻易扔掉。那以后幺姐再也不讨好我了,也不到我家来,整整一个礼拜我都是自己做作业,没想到期中考试的时候,我竟然得了九十五分。
        就在那个周末,正逢赶场,我和姐姐去赶集。正走到半路上,我突然肚子痛起来,痛得在地上打滚,嘴里不停哀叫,姐姐和其他一道赶场的人轮流把我背到区医院,医生说是肠梗阻,要送县医院开刀,否则要死人的。姐姐一听,急得双泪直流。那时候,到县城每天只有一班车,坐车的人很多,买不到票,姐姐又没有带钱,我痛得连连惨叫,姐姐心疼得不断哭泣。那时候谁都没有多少钱,看着我们姐弟俩这般光景,大家都只是叹气,却帮不了半点忙。
        司机听说我的病很严重,没有要我们买票,车上的乘客也主动把最好的位子让给我们。在车上,我痛昏迷了,车上的人轮流抱着我,姐姐一直在哭,有几个女的也不断抹眼泪。到了县车站,两个工作同志模样的人和姐姐一道,把我送到了县医院,没有挂号直接上了手术台。手术前要亲属签字,我父母不在,姐姐说她签,医生说我姐姐还是小孩子,不能签,姐姐父亲的名字告诉了医生,医生就同意了。我做了手术,姐姐才去把父亲叫了来。
         我在医院躺了十多天,病好后出院刚回到家里,么姐就来看我,一见面就抱着我哭:“石头,我的乖乖,我好想你哟,好怕哟。”我也哭:“么姐,我也好想你哟,我差点死了啊。”后来又说了好多话,就这样,我们和好了。妈和姐姐见了,连连说:“不是冤家不聚头,石头,幺姐是为你好,以后再不要记仇哦。”我一个劲地头点,保证以后再不跟幺姐闹矛盾了。幺姐听了,笑得花一样好看。

(三)

        我家的院子是单家独院,周围很远都没有人家,父亲在城里工作,姐姐上中学住在学校,家里只有妈和我,很冷清的,尤其是晚上。那时候粮食很紧张,大家都吃不饱,而且小偷很多。我家自留地里的庄稼经常是还没有成熟,就被别人偷了。有一年春天,我家地坝边上的地里刚刚栽下红苕种,就被人偷了,第二天又重新种上,在地上面铺了竹杆,到了半夜听到竹杆响,知道又有人在偷苕种,我们只是在屋里骂,不敢出门抓小偷,红苕种还是全被偷走了。
        我12岁那年,上小学四年级,生产大队修水库,妈每天出夜工,家里剩下我一个人,很害怕。我和么姐商量,叫她来我家住,跟我做伴,我把这个想法跟妈说了,妈跟乔大舅讲了,乔大舅没有说什么就同意了,后来么姐每天晚上都来陪我。
        妈在工地上夜工要很晚才收工,妈回来的时候我们已经睡了。我小时候有遗尿症,所以睡觉通常不穿内衣裤,么姐怕我蹬被子,就跟我一床睡。幺姐总是把我抱得紧紧的,说这样睡得暖和些。有一晚上,我遗尿把她衣服全弄湿了,她只好也脱光了睡,在昏暗的油灯下,我看见了她发育良好的身体,忍不住把手伸了过去,她打了我一巴掌,抱住我一起钻进了被窝,我们成了真正的小夫妻。
        第二天上学,我们两个走进教室就趴在桌子上打瞌睡,老师骂我们昨晚偷牛去了,要我们站起来,我们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任由老师批评。后来同学们都知道么姐是我媳妇了,见我们两在一起就唱:
“大媳妇,细老公。
打不赢,碓棒舂。”
         么姐听了也骂他们;“你们老汉才是用碓棒舂你妈呢。” 我有点怕笑,上学不敢和她一起走,她说:“怕啥子嘛,媳妇就媳妇,老公就老公,我们本来就是两口子,还要牵起手走呢,就是要眼气他们,让他们各自吞口水。”后来她真的当众牵着我的手上学回家,同学们看的时间长了,反倒安静了,我暗暗佩服幺姐勇敢,常常把她当做靠山。

(四)

         小时候,学校里为了集资办学,发动学生勤工俭学,要每个学生每天去山上拣十个桐子来交。我和么姐在山上找到了一棵人家打漏了的桐子树,那树上好多桐子。她要爬上树去摘,我和她争,她争不过只好让我上。我刚刚爬上树,只顾摘桐子,不小心踩在一根细枝条上,树枝断了,我从树上掉下来,摔掉了两颗门牙。么姐看我血糊糊的嘴巴一下缺了两颗门牙,心疼得直哭。我装着没有事一样:“哭啥子嘛,又不痛。”她一边用手绢擦我嘴上的血一边说:“不痛不痛,跟我争,摔死你就不痛了。”她在草丛中仔细地翻,终于找到了那两颗牙,慎重其事地用纸包着放进了衣袋。我问她:“你把牙齿放起有啥子用嘛。”她说:“我留着二天烧成灰来治冻疮。”我晓得她是在骂我,因为猪蹄子才是烧成灰治冻疮的。
       没有了门牙,我说话有点不关风,口齿不清楚,么姐常常笑话我:
“缺扒齿,掏牛屎,
掏到对门高洞子。
遇见一个叫花子,
花子问他做啥子,
他说他去拣桐子。
桐子树下没桐子,
拣到两颗狗牙齿。”
         我也唱着骂她:
“么姐么,摔个包。
我来扯,啷开交。
一个包,两个包,
么姐成了癞疙包。”
         她说:“叫你骂,反正是骂你各自,你媳妇是癞疙包,你也是癞疙包。”

(五)

        我们村的小学校是初级小学,只能念到四年级,初小毕业了,我们班就我和么姐考上了高小。上高小要到相隔很远的完全小学校去,途中要路过一个大院子。那院子养了一只大黑狗,平时是用绳子栓住的,我每次路过那里的时候就用石块扔它,么姐说:“逗狗狗咬人,逗崽崽骂人,你不遭它咬才怪呢。”我不信她的话,还是每天逗那只狗。
         有一天放学路过那里,我又用石块打那条狗,它似乎惹急了,一下子把绳子挣断了,扑上来把我的小腿咬了一口就跑了。我的腿上像被铁钩同时挖了四下,硬生生地开着四个小洞,不停地往外冒血,疼得我呲牙咧嘴苦不堪言。不用说么姐吓坏,她又气又心疼,赶快用嘴把伤口吮吸干净,再把她的裤带解下来缠住伤口上面,背起我就往家里跑。
        回到家里,妈没有在家,她就去找奶奶。奶奶教她用嘴含了酒吮吸伤口,还叫她去找了几种野草,嚼烂了敷在伤口上面,没过几天伤口就好了。我问么姐:“么姐,你力气好大哟,你不会像六嫂那样打我的屁股吧。”
         她说;“如果你不听话,我就是要那样打你哟。”
         我又问:“你天天嚼来给我敷伤口的草草好吃吗?”
         她诡秘地眨了眨眼:“好吃啊,有点甜。”
         我将信将疑:“草怎么会甜呢,你哄我的吧?”
         她说:“我哄的是小狗,不信哪天我扯点回来,你尝一尝。”
         我缠着她马上就去找,她拗不过我,把我带到山坡上,找到了一种叫“涩疙瘩”的野草,我摘了几片叶子就往嘴里塞,她拉住我的手不让试,我还是硬塞进了嘴里,只嚼了几下,就感到又苦又涩,舌头都麻了,我赶紧吐了出来,手在嘴里掏着,以为有大团的野草贴在里面。她笑得直不起腰来,我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么姐急了说:“叫你不要试,是你自己硬要试你嘛。”我带着哭腔说:“不是啊,么姐,你天天嚼就不苦吗?你还哄我说好吃。”她在我脸上掐了一把:“小笨蛋,么姐是你的媳妇嘛,你以后长大了不要嫌么姐就行啦。”我说:“我要你给我当一辈子媳妇,我以后长大了也背你,也给你嚼药。”她笑得泪水都出来了:“小笨蛋,你以为我像你呀,我又不逗别个的狗,又不遭狗咬,你嚼啥子药嘛。”我们两个都笑了,抱着滚倒在山坡上。


[ 本帖最后由 雅仙 于 2006-11-13 13:5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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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13 13:50 | 显示全部楼层
(六)

         被狗咬后,我一心想报复那只狗。大哥那时候喜欢抓土猪、毛狗,也就是獾和狐狸,他家里收藏有兽夹和炸野兽的炸弹,我就偷了一颗炸弹,藏在我的床下,想拿去炸那狗。但是自从我被狗咬以后,上学么姐总是带着我绕道而行,我没有机会下手。过了一段时间,我对么姐说;“我们天天绕道,要多走那么远,我们还是走原来的路吧。”么姐说:“你好了疮疤忘了痛,手爪爪又发痒,又想逗人家的狗了吧。”我说:“我不去逗它就是啦,如果我再逗,你就向妈告我就是啦。”于是我们又走原来的路了,我也不逗那狗,我在等待机会用炸弹炸它。
         说也怪,我不逗它,它看见我也不叫了,给它扔个红苕什么的,它就朝我摇尾巴,慢慢的我可以接近它了,摸它的头,它就伸出舌头舔我的手,我发现那狗其实蛮好看,满逗人喜欢,有些不忍心炸它了。但是,我床下面的炸弹怎么处理呢,我对么姐讲了,她轻描淡写地说:“没得啥子关系,随便扔了就行啦。”我说:“那啷个行呢,万一把别人炸了啷个办?”她哈哈大笑:“你那是啥子炸弹哟,真的炸弹我早就还给大哥哥了。”我这才明白,过年家里打阳尘(大扫除)的时候,她发现了炸弹,偷梁换柱了。不久那大黑狗下了崽,主人送给我一只小花狗,一直养了好多年,后来老死了,就埋在我家的竹林里。

(七)

         高小毕业后,我考上了初中,本来么姐成绩比我好,但是她快十八岁了,没有参加初中升学考试,回家干农活了,我礼拜天回家都要先去看看她。以前天天看着不觉得,离开几天才发现,幺姐已经长成了大人,而我却只有她胸部那么高。五哥教我一首顺口溜:
“门前一条通天河,
头顶两只大秤砣。
浆小船大划不动,
坐在船上用手摸。”
        我觉得有点好听,就唱给么姐听,她笑得在床上打滚,我觉得奇怪,问道:“这有啥子好笑的嘛。”她笑得更欢了:“我的小笨蛋呢,枉着还是初中生,人家取笑你都不晓得,还跟着唱。”我还是不明白:“怎么就取笑我了呢?”她解释给我听了,原来那意思跟“大媳妇,细老公”差不多,而且更具体。我也忍不住笑:“么姐,我们来试一盘,看看到底我这小浆划得动还是不动你那大船。”“上中学老师就教你这些啊,想得美。”她把我踹下了床。

(八)

        么姐的辫子又黑又亮,一直垂到臀部,辫梢扎着的那根红毛线,是我跟姐姐要来给她的。她喜欢星期日中午洗头发。那时候没有香波,就连肥皂也买不到,她把她家屋后皂角树上的皂角打下来,捶烂了泡水洗发,夏天的时候,把丝瓜叶子的水挤出来洗。她洗完后总让我帮她冲水,我也很乐意干这事。我把水从她头上慢慢地淋下,水顺着头发往下流,那满头的秀发披下来,就像是一道黑色的瀑布。那时候,我总是等她洗过发后才去上学。
        我读高中的时候,通常由学生自己带粮食到学校蒸了吃,我每周在家里背半升米和半背篓红苕到学校。幺姐心疼我吃不饱,经常偷偷地从她们家里用手绢包一包米,有时候也装一小瓶咸菜、豆豉什么的放进我的背篓,因为她嫂子有点凶,怕嫂子知道了闹起来不好。我每次上学的时候,幺姐一般都帮我把东西背到我家对面的山垭口才回去,从前和我一起玩的伙伴们看见她送我上学就唱:
“石头媳妇乖又乖,
面如桃花二月开。
罗筛屁股水蛇腰,
柚子一对胸前带。
石头个小奈不何,
夜夜请人来偎脚。”
        我听到这些说唱,又羞又怒,就用石头土块扔他们,那声音不但没低下去,反倒越来越大,而且唱的人越来越多,越唱越起劲,好像整个甘棠山都是他们的声音,我追着撵打,他们就哄笑着跑开,边跑边唱:
“臭石头,福气好,
媳妇把他当个宝。
石头个小受不了,
顶着铺盖满山跑。”
         我已经习惯了,懒得理他们,就随他们唱。
         没事的时候么姐就给我扎袜底,如果没有人,我就不让她扎,坐在她腿上,把她的辫子解开,用手轻轻地抚摸,那感觉就像是在抚摸妈的缎子被面一样。有时候我故意把她头发弄乱,边弄边唱:
“麻雀窝,板板梭,
一梭梭到对门坡。
钻出两个小麻雀,
唧唧喳喳跳下河。”
幺姐喜欢摸我的脸,她手上长了茧子,很粗糙,冬天还裂了皲口,有点刮脸,我用节约的零花钱,买了一盒百雀翎和蛤蜊油送给她,希望她的手能够细嫩些。那时候百雀翎五毛钱一盒,蛤蜊油一毛钱一盒,在普遍收入不多的时候,这些东西是很金贵的。那天晚上,我把百雀翎和蛤蜊油给她的时候,她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流着泪说:“我的乖乖长大了,知道疼么姐了。”她用过蛤蜊油以后,手上的皲口好了,但是百雀翎只搽了一次,以后一直没有用过,她说搽得香喷喷的怕别人笑,其实是舍不得,想慢慢地用。

(九)

         我初中毕业那年,么姐已经22岁了,她家里催着要结婚,但是我还不到17岁,我父母亲不同意我那么早就结婚,我也还想继续上高中,再说也根本不可能领到结婚证。我要么姐等我,她本人很愿意,但是她家人坚决不答应,尤其是她嫂子,天天来我家里吵,非要我们马上结婚不可,否则就解除婚约。我妈看对方逼得那样急,一气之下同意了。她嫂子把我们家送么姐的东西拿到我家来,我妈说:“亲事不成仁义在,乡里乡亲的,本来就是亲戚,留个纪念。”妈坚持不收,她嫂子把东西扔在桌子上转身就走了,好像永世不想往来。
        过了几天我才知道,我和幺姐的婚约已经解除,我天天去她家找她,她嫂子把她送到亲戚家去了,找不着。我姐告诉我,可能在她嫂子娘家,我跑了30多里路去找,和她嫂子的弟弟打了一架,我的眼眉被打破了,结果还是没有找到么姐。
         我回到家里不吃不喝,像一头疯了的狼,在房子里不停的转来转去,转累了就躺在床上,两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泪水慢慢的从眼角流下来,像流不完的清泉,枕巾都湿透了。妈和姐姐成天叹气,随时守着我,怕我想不开。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八月中旬,姐姐把高中录取通知书拿回家放在我面前,我一把抓过来就撕了。
       父亲回来了,他本来是想回来教训我的,看到我那个样子,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说,只是不停地劝导,他说了许多男儿当自强的大道理,诸如“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天涯何处无芳草”,“莫道前途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好男儿志在四方”等等,要我振作起来。出嫁几年的姐姐要我去她家住一段时间,我在那里一直呆到开学都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学校。
       上高中的第一个学期,我基本没有回过家,都是妈把吃的东西和换洗衣服送到学校,我从不问村里的事情,尽管我很想知道。放寒假回家时,么姐已经结婚走了,她留给我一封信。我打开信封,里面没有只字片言,只有用红毛线栓着的一颗牙齿,我明白那是我爬树摔掉的牙齿,还有一颗被她留下了。
         幺姐走了,她从我的视线中永远消失了,甘棠山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再也听不到她银铃般的声音。
       童年时代在漫长的人生旅程中只是一个小小的段落,但在我的心里,它是我永远无法忘却的诗章,那每一个符号,每一点记忆,都镌刻在我心灵的深处。我的亲人,我的伙伴,我童年时候的故事,永远是我生命里最纯真最动情的歌,我无法表达我对他们的思念,谨以此文聊作寄托。


[ 本帖最后由 雅仙 于 2006-11-13 13:5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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