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糊里糊涂（李笙歌2003一2004短诗选）[上]

大海睡了

         糊里糊涂
（李笙歌2003一2004短诗选）[上]
1
事实上，我一直在写
一首被你们唾弃的诗
在生活的剧场里
一只老虎，是如何被一只猫
吓死的
一只壁虎，是怎样被一只蚊子
收拾的
一只枪，是如何被一颗子弹
干掉的
所有的细节，都成为你们
经验之外的某种偶然的可能
2
春天到来的时候
我要离开
我不能守着纯洁的春天
我不能把春天掏空
我不能抚摸春天
我不能把春天变坏
我不能张着嘴巴望着春天
是因为我还没有准备好热爱
3
鬼。你是鬼……
芹菜在电话里笑
接着哭
她的女伴在问——
“要安眠药吗？”
我开始心痛，痛得掉泪
想着
欠她的每个日日夜夜
病魔一般
竟把她折腾成这个模样
4
一地的月光
亲人的手啊
轻轻翻动桃花的旧历
星星目光微闭
花朵下，埋着花朵
和亲人的白骨
冷冷的动词或静词
一种亲切的暗示
把我裹住
使我就要吐出舌尖上的火焰
5
夜深人静的时候
一个人跑进树林
把一棵又一棵树
摇得“哗哗”直响
直到最后一个果子掉下来
直到最后一片树叶没了
直到他听见树的叫骂声
他才喘着气停下来……
6
渴望被爱
但不是火枪的爱情
渴望热烈地活着
与一个人
但不是她的阴影
7
在漫长的黑夜里
我常带着珍妮
到十六区的商贸大厦坐电梯
在观光电梯里
上升和下沉，浮起或坠落
是多么快活呀！
更何况，它像我们糊涂的爹妈
从不乱发脾气
通常，我们在电梯里玩得晕头转向
才在服务员恶毒的白眼底下
买下一卷草纸
回到家中继续寻欢作乐
8
好久不见珍妮了
最近我们都在生气
就在我决定
不再理她的某个夜晚
她通过QQ给我发了
一具骷髅
黑洞洞的眼窝下面
一排锋利的牙齿
这让我实在没了
抛弃她的勇气
9
我常常想
我遇到过的人
能够记住我多好
哪怕是我的好
或者不好
但这些
都是不可能的
我遇到过的人
他们压根儿把我忘了
10
十五岁那年，我在后山的
坡地上偷芝麻。看见
隔壁狗子的小姨子
将两只小小的乳房伸进
咩咩叫的小山羊嘴里……
多年以后
我做了一名妇科医生
在洁白的产床上
看见虚脱的产妇
将肥大的乳房塞进孩子嘴里时
痛苦和幸福的表情
我才终于明白——
人世间最大的爱莫过于母爱
最仁慈的性莫过于女性……
11
九三年。青河子
老掉牙的
黑白影片——
《梁山伯与祝英台》
回村的路上
我的女友小北
抱住我痛哭
火把熄灭的地方
大雪压住了小雪
一只黑猩猩
压伤了小白菜
12
吾乡有树
叫杏树  婆婆娑娑
花枝招展
吾乡有门
前门紧锁着  后门虚掩着
不管君子和小人
都喜欢从后门进去
13
我喜欢在半夜
被一个荒唐的梦惊醒
或被梦牵着
来到荒寂无人的旷野
把一个女人新鲜的玉米偷吃了
把一个女人酸涩的葡萄偷吃了
在她痛快的叫骂声中
狂笑着离去……
14
如果春天就要到来
如果嫁接的季节就要错过
如果，玫瑰还没长出恋爱的牙齿
如果，石榴还在病痛中寂寞
那我还要客气什么
那我还拿着一把钳子晃悠什么……
15
十年前，我离开
沿着一条泪水铺成的小路
走向大海
现在，我回来
摸着故乡的体温，田野的皱纹
摸着多么真实和温暖的黑暗
顺着花格格窗内的呼吸
摸到爱人的床前
一种巨大的幸福使我当场窒息
抱着我曾睡过的枕头
她睡得多么香甜——
睡梦中露出两只纠缠的脚趾！
16
天堂是否也有黑夜和亡灵
让衰败的玫瑰误入其中
盲人的世界  开满虚无的野草
时光的遗照里，他听到谁的呼吸？
“有人在怀念和幻像中生活。”
在春天的门楣外透视一张大地的面孔：
那脸孔他熟悉
而春天有多少未竟之梦落进黄昏
一挂货柜车将梦中的童贞搬运
他带着爱人的名字在废弃的机场度过一年
17
在海风泛滥的地方
木叶飘零
在月亮没落的城市
一只乌鸦在天空飞翔
闪电在黑暗中打开舱门
投下沉重的副油箱
两只交尾的火烈鸟折断了翅膀
将青春撂倒在长满胡杨的草场
钟声敲响之前  一个人关紧门窗
将沉默的岩石怀念  将热烈的花朵压扁
18
在一个北方的清晨
大地一片苍茫
一位忧伤的姑娘去了远方
留下一炉火，一袋青稞，一群牛羊
留下一个人，一扇门，一扇窗
一只松鼠抱住清晨的烟囱四下张望
风把他的毛发吹得竖了起来
他的头上，大雪正纷纷扬扬
他不甘心，他要寻找
雪地上一串冷冷的脚步声……
19
火车向四川行驶
火车向西部行驶
火车向黄金和理想行驶
他鸣唱着，仿佛在代替我们
诉说世纪末的春秋大梦
他呼啸着，呐喊着，疯狂着
他说出了我们嗓子里
多年没有说出的话——
哥们儿，到西部去！
20
如果，那些响亮的鼾声
是催醒灵魂的马达
请允许我在乌鸦的国土自我放逐
请允许我高举身体内的喇叭
向着云游四方的上帝喊话
21
在春天
在爱情的密月里
我说过太多肉麻的话
那是在自己的阴影里
对着一尊性感的自由女神像
那是对着毫无知觉的木偶说的。
22
记忆的昨天啊
消逝的黄昏
记忆的末路啊
患病的情人
记忆的广州啊
那些诱人而伤感的
日益虚空的片断
记忆的我呀
一颗绕天堂划落的小行星
23
多年以后
她回到桃花的故居
男主人已不知音讯
一只蜘蛛，为她打开结网的拱门
一只蛐蛐，唱着十年前的歌
一只老鼠，在弹钢琴
那在墙壁上一动不动的
依然是她的阴影
24
下雨了
破旧的红舞鞋
在雨水里漂流
这有些像她
早年的遭遇
棉花的流浪
注定不会长久
一个男人
会把它捡起来
带回家
洗干净
并晾在床上
25
哑巴说：嗓子
聋子说：耳朵
蹶子说：拐
傻瓜说：脑子
疯子说：神经
我说：我要说的你们全说了
26
上帝，一个人的命在你手里
另一个人的命也在你手里
可我糊涂着，危险而快乐地生活着
都把你忘了。这是多么的不好意思
27
星星，白胡子的家
大地的斧头越磨越亮
乌鸦，乌鸦
绕梁三匝，遍地成花
但我的耳朵丢了你说的话
28
大海，情人一样不愿透露秘密
对黑夜到来的宾主不屑一顾
对突发的伤心事件置之不理
那些惯于等待的人日渐阴郁
像恶魔在众人的眼里露出牙齿
食人鲨，请给海滩的情人留下领地
因为有充分的闹剧活跃于你们的舞台
29
在网络里，我再也不敢
戴着诗人的帽子
打着诗歌的幌子
勾引美女
因为，我碰见的美女
没有一个喜欢诗人
他们喜欢谢庭峰
刘德华和周星驰
30
多年来，我试图
在诗歌中充当一位心理医生
事实上我错了
那些看过我的诗的人
都说我是病人
31
一碗饭
要伸出多少肮脏的手指
一首诗
要读出多少虚假的意思
事实上，我和所有的人一样
在水分和经验之中不好意思地活着
32
一个人在大街上跑着
一个人在大路上飞快地跑着
他一边跑一边回头笑
他一边跑一边回头不可一世地大笑
直到他撞在一根电杆上
蹲下来嚎啕大哭
并举起了双手……
33
我不止一次以为
他死了
死在在导演安排的剧幕里
死在一个妓女的剃刀下
那天，我在西单的酒巴遇见他
和一位美女说着话
在女人的嘴巴上叽叽吧吧
我才知道他还活着
而且活得很滋润
34
我说睡吧，孩子
我说睡吧，妻子
我说睡吧，情人
我说睡吧，朋友
我说睡吧，广州
我说睡吧，所有的姐妹兄弟
我亲爱的亚洲心脏的亲戚
今夜，我驾驶的预警机
正飞临你们梦乡中的城市
35
在土管局的会议上
我看见金局长
又换了一幅假牙
我还知道，他的那些假牙
被一个聪明的地产商人
天价买走
丢进了自家的厕所
现在，他戴着一副金色的牙齿
对着我们趾高气扬
嘴巴张着，口气很大
36
每一年，都有故人
远道而来
告诉我春天的消息
最近来的人
令我烦恼
他告诉我今天的春天
被一个人弄丢了
我的初恋情人
死在我的情敌手里
37
夏天的夜里
好久不见邻居小吴了
据说他患了
登革热
被生活要了小命
这使我
在余下来的整个夏天
放弃手头的所有活计
和妻子一起
在纱账里和几只可恶的蚊子火拼
38
用一把水壶的清水
怎么能兑换顽固的爱情
用一张空头支票
怎么能吸引泥鳅一样的情人
但很多时候，有人用一只空碗
就和相爱的人厮守了一生
39
考古专家说
事实上，这些丧心病狂的盗墓者
他们把罪恶的手指
伸进了农民的茅坑
在大粪的最底层
他们比我们更早发现
那里埋葬着黄金的木乃伊
那里沉睡着一座千年的帝王陵寝
40
一把锺子
一把普普通通的锤子
一把劳动者的锺子
变成了小马哥
一把报复的锺子
一把血腥的锤子
一把犯罪的锤子
2004，我和所有走在大街上的人一样
生活在一把锤子的阴影中
有事无事总抱着自己的后脑勺
莫名其妙地发着脾气
41
一个在城市
寻找另一个人
秋去冬至
春暧花开
直到他把自己
变成一个沿街叫唤的乞丐
42
如果身体可以打开，不需要机关
我这说的都是废话
如果我们可以赤课着来，也赤裸着去
不带一丝杂念，目光和心一样纯洁
我这说的还是废话
把遇见的活人和死人都当着亲戚
我这说的压根儿当没说
那从天堂到地狱的旅程将是多么有意思
43
当你跌落万丈深渊时
庆幸自己突然拽住了一根草绳
这时山崖上走来
一个扛着斧子的人
他朝你傻笑
我求饶和抗议都没有用
他就是一个
什么都干得出来的白痴
看着他，你第一次领教了
什么叫倒霉和不幸
44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有人突然上来和你套近乎
说曾在某年某月某日
你还踩过我的脚趾
（这件事儿你不记得了？）
你在惊喜之余不行不佩服
一些人的记忆
接下来他告诉你
他被踩断的脚趾
终于找到了凶手
45
我们在凌晨三点被送入这座城市
我们的前面行驰着
一辆满载性口的车子
那些即将被送往屠宰场的家伙
让我们嗅到了
来自南方的血腥气味
一只愤怒的公猪
从铁栅里伸出脑袋
它饥饿，它病痛
它挣扎，它绝望
它失神地望着远方
像失去家园失去父母失去女人的
我们一个样
我左边的近邻开始说着梦话
右边的远亲开始说着胡话——
妈妈的，我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46
如果一位肮脏的姑娘
来到村庄
如果饥饿使她
昏倒在雪地上
如果
她在临死着还喊着
一人男人的名字
流下仇恨的泪水
我一定会爱上她
为她献上最温暖的嘴唇
为他输入最新鲜的血液
为她撑灯，为她宽衣，为她捂身子
把一个爱情的乞丐变成
一个快乐的新娘
47
一只麻雀在飞翔中划起的弧线
一朵鲜朵在坠落中划起的孤线
一只瘦狗在逃亡中划起的弧线
一个孩子在奔跑中划起的弧线
一个女人在泪水中划起的弧线
一个男人在鲜血中划起的弧线
在我的诗歌中，划出生命经久不息的弧线！
48
富人的一生，需要一枚金币
穷人的一生，需要一粒粮食
上帝的一生，需要一位信徒
神佛的一生，需要一盏青灯
羔羊的一生，需要一棵青草
牛马的一生，需要一架耙犁
父母的一生，需要一个孝子
妻子的一生，需要一块钻石
病人的一生，需要一剂良药
亡者的一生，需要一块墓地
我的一生，需要两个秘密——
爱我爱的人，写我爱的诗
49
看过《大清炮台》的人
都会骂
骂慈禧太后的昏庸
骂李鸿章的软蛋
骂大清国的破船
骂举国上下的阳萎和无能
我也想骂
直到某天，我经过虎门，
看见大清炮台下
一对死缠烂打的情人
因为对历史的无知
他们玩得多么开心
我想骂，却骂不出声……
50
雪，深夜四蹿的火苗。
目光纯洁的先知！
当你在大地的胸怀里沉默，
我的心也从动荡回到旷古的宁静。

吟香

太多了，要慢慢看了，先提提

清舞流云

看了一些，觉得情绪的把握上还能琢磨。

找个精神财富

多得看不下去，只有不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