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

侃侃

                               二姐
突然地，接到电话：二姐夫去世了。我心头猛地一怔，什么也顾不上想，丢下手头的工作，匆匆赶去了。
一路上，二姐、二姐夫两张熟悉的脸无数次交替出现在我面前，一股难以言表的酸楚攫取了我的心，我突然流泪了，不仅仅是因为二姐夫的离去在我的心头升起怎样难以割舍的情感，也不仅仅是因为过去长长的岁月中二姐、二姐夫一家一直有恩于我们而至今无以回报，更多的是为我那善良不幸的二姐，为她那苦涩无奈的婚姻……
为什么世上两个同样善良的好人走到一起却产生不了和谐的婚姻。二姐、二姐夫的结合就是最直接的例证。可当初又是谁乱点鸳鸯谱，阴差阳错让他们走到一起在漫漫人生里苦苦地煎熬了整整三十六个春秋？是那特殊的年代，是我们那个贫穷的家，还是那可怕的世俗偏见？
如果时光可以倒回，我们不妨设想一下1968年的初夏，那是一个季节和政治气候同样热烈的年代，但年轻人心头一样可以有爱情的渴望。在一片油菜花的金黄里，我二十岁如花的二姐露出一张幸福的笑脸。她正热恋着，心上人是白塔湖畔一个小渔村的生产队长，年轻的生产队长像《洪湖赤卫队》中的刘队长，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白天驾着船儿出畈干革命，夜晚摇着小舟到对岸与我们的二姐幽会，真正的一个革命爱情两不误。等到第二年“夏至杨梅满山红”的时候，他们的爱情也早已进入到了瓜熟蒂落的季节。然而，就在这当口，一场梅雨伴随着突如其来的洪灾冲垮了白塔湖上的几处涵洞，年轻的生产队长为抗洪第一个跳入洞中堵缺口，这一跳，就再也没回来过……汹涌的洪水带走了二姐的那个他，也带走了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然而，谁会想到令二姐更为揪心的事发生了，为迎合当时那个政治气候的需要，两地的村革委会出面，硬让二姐嫁给生产队长的弟弟——我现在的姐夫。仅管二姐以死相抗一万个不同意，但在那个政治就是一切的年代，一个弱女子的抗争是微弱的。老实巴脚的父母也苦口婆心地劝二姐应了着门亲事，他们的理由很简单：一来家里拿不出退亲的彩礼钱，二来现在的女婿也不错，还是个吃商品粮的。更何况二姐嫁过去，还可以帮一把几个未成年的弟妹。到最终，父母简直要给二姐下跪了，二姐才流着泪答应了。就这样，一段荒唐年代的荒唐婚姻诞生了。
呕气、绊嘴、吵骂、打闹……两个毫无感情可言且一开始就充满偏执心理的男女注定了他们婚姻的不幸。为此，二姐不知流过多少泪，也无数次在娘家人面前哭着闹着要离婚，但愁眉苦脸一筹莫展的父母总是以离婚影响名声，让她多为四个尚未成家立业的弟弟们着想等话语来开导她，让她忍一忍，再忍一忍。这一忍，就忍了36年，仅管后来他们有了一双儿女，也吵够了，也骂够了，彼此都累了，却又打起了谁也不理谁的消耗战。
在我十九岁的夏天，一纸大学录取通知书难倒了我们一家人，我拿着它去找二姐， 二姐沉默了许久，咬咬牙说：“小弟，去上吧，姐来给你凑钱。”那一刻，我的泪神经顿然激动不已。
但最终，我没有走进那所著名的学府，而是肩扛着生活的责任走上了三尺讲台，因为我觉得生活中有许多东西不承认我们，我必须靠自己的双手去开拓崭新的人生。贫穷的生活早已使我这颗早熟的心不忍让为哥哥们的婚事操碎了心的二姐再为我这个弟弟分忧。尤其当后来
在我经历了那场痛苦的“情感麦城”后，我对二姐那场无爱的“马拉松”婚姻的煎熬有了更深的理解，我不止一次地在内心呼唤：姐、姐夫，结束吧，结束那场无爱的婚姻！可今天，二姐夫走了，一场错误婚姻的十字架竟然让他背到了生命的终点，这太残酷了。
三天后，料理完二姐夫的后事，亲友们都回去了，这儿的人们以五金为业，家家都忙得很。我知道二姐内心的悲苦，，特意续假留下来陪她……
清明节，在濛濛的细雨中，我陪二姐去了二姐夫的墓地，之后，又去了二姐夫的哥哥——那个年轻的生产队长的墓地，在坟前萋萋的芳草前，二姐突然无法控制地失声大哭，为她不幸的婚姻，为她那早以逝去的爱情，她实际上在哭自己的人生啊……
面对一个泪流满面的五十六岁的姐姐，我这个三十四岁的弟弟还能说什么呢？
……

青舟

亲情……

箫箫琴音

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