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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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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7-13 15: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迷 途
                                 王晟
这一年的雨下得惆怅。黄昏的雨。雨水像铁桶似地笼罩了城市,笼罩了拔地而起的楼群,风一吹就有一片薄纱样的雨幕从倾泻的水柱中飘出来,飘过我的视野,遮蔽了我的视线。
马路上的积水涨起来,像血从一个人的身子下面涌出来。对于看惯了警匪片的市民而言,这一景象并不动人。于是,水就在不知不觉中蔓延开来,它从城市的肌体里涌出来,从各处受伤的孔穴,从阴沟里,从塌陷的地层下,一寸一寸毫不妥协地涌了出来。
水向四处蔓延,迅速占领了四通八达城市交通网,无论是笔直的六车道马路,还是通往巷子深处的曲折小径,哪怕是最冷清最微不足道的一条街衢都统统化作了一片汪洋。路没有了。到第二天上午九点的时候,水已经过了肚脐。我看见那些上班族纷纷弃车登“舟”,他们挤上摆渡的三轮车,提着鞋子站在那里。即便这样,水还是爬上了他们的小腿。
三轮车只露出车座的样子,很像一艘行驶在水面的潜艇。这些冒牌的“德国潜艇”游弋在风雨飘摇的“马路海峡”,阻截每一个企图孤身泅渡的行人,往往令他们付出了十元一人的代价。
十二点的时候,有消息传来,说这是本市五十二年以来最大的一次降水。五十二年!几乎是我年龄的两倍!我大学毕业两年,才二十四岁,而这场五十二年的雨让我感到异常渺小。
我的名字叫毕海风,是个沉默的人,从懂事起我就不大爱说话。这主要是因为我那个不雅的姓氏,有些人爱拿它开玩笑,他们不叫我“毕海风”而叫我“屄”。我讨厌跟那样的人攀谈,所以保持沉默。后来进了公司,情况也没有好转。大多数时候我沉默着不和别人说话,别人也不睬我,就好像没有我这个人。因此,对于上班我也不太积极,像这样的日子我就更有理由不去了。
我站在公寓的阳台上看着这个没有路的城市,水面明晃晃的,漂浮着垃圾和三轮车。我还看见一条灰毛狗从对岸奋力游过来,我想这种时候它还有心思出来走亲访友,真不容易。狗有朋友,我却没有!这个念头忽然占据了我的整个大脑,就像一股冰凉的雨水从地层最深处涌上来。我想起了唯一的朋友,两年了,他杳无音讯。
我记起前年曾去找过他一次,那是我毕业半年重新回到上海的第一天。我提着行李包,兴冲冲地走进校园,一教外面的红色夹竹桃开得正好。我绕过草坪,去数学系的基础部找他,但是值班的人支支吾吾说没见着他。我去研究生楼他的宿舍找他,门关着,里面没有人。傍晚,同学们陆续回来了,我看见考上研究生的同班同学吴新,他跟他住在一层楼里。我问吴新,他说他这两天出去了。那以后两个星期,我找到了一份临时工作,我又去,他们却说他已经辞职了,没留下一句话就走了。当时我傻眼了,我问了许多人,包括吴新。没想到吴新对我说,闵老师可能是出家了。他说他在宿舍里念了三年的《心经》,他研究密宗废寝忘食。他一定是出家了!
我像挨了一记闷棍似地当场就焉了,找不到闵老师,我就只能回天山公寓打电动。我和同班同学孙强、王遇住在一起,一住就是两年。
如今,在这么一个灾难性的日子我又想起了他,而他确乎属于这个灾难的一部分,此刻他像水一样从地层下面涌出来,明晃晃地浮现在眼前。闵老师,他好像盘坐在水中,无边的水使他愈发瘦小。
他是教我们线性代数的,复旦的博士。他上课就在一教底楼的阶梯大教室。第一次给我们上课,他就跑了题。当时,他踮起脚在黑板上竖着写下了两个字“弘一”,这两个字写得比他的个头还大。闵老师说,读书和做人是一个道理,就是认真。中国近代有位“弘一大师”,俗名李叔同,年轻时是有名的才子,留洋回国教授西洋音乐、绘画,开风气之先。正当他声名远播,事业有成之际,却忽然立志学道、学佛,终于以坚忍不拔之志修成为一代宗师。闵老师用他低沉的语调说道,弘一一生凡事不做则已,要做就非做得彻底不可。弘一初学道就断食十多日,学佛之后更是跣足芒鞋、持戒甚严。有几次,他到他的学生家做客人,他的学生发觉每次坐藤椅之前弘一都会将椅子轻轻摇动,然后才慢慢坐下去,原来他是担心藤椅里的小虫会被压死……闵老师讲得动情,我们只是觉得滑稽,纷纷在底下唧咕:线性代数课居然变成了布道课。那时,他却不声不响从讲台后面走下来,背着手走到同学们中间。他那个孤独的矮小的身体,如同人流中一个瞬间静止的旋涡,一个微不足道的旋涡停在了那里令我们顿时安静下来。我至今不能忘怀当时他给我那种奇特的感受:他可怜而可敬,庄重而惹人发笑,仅仅是他站在那里巍然不动的姿势就足以引起我的好奇心。我相信就是从那一刻起我和他有了某种神交。
闵老师是认真的,他说过他不习惯大城市生活,总有一天他会回到他的自然中去。他说到做到了!此刻面对镜子一样的水面,我的心也像镜子那样一清二楚,我可以毫不犹豫地相信他离开了我们,离开了这座城市。他到哪里去了?吴新说,可能就在上海附近的哪座小庙里。我翻出地图,一束光亮正从天幕中钻出来,在我手背上抹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粉。
汽车一路向西,座位上铺着屎黄的草席,这是一辆开往市郊的巴士,双排座,我身边坐着一位背时髦旅行包的女孩。再看过去,视线就被挡住了。走道里塞满大小包裹,整个车厢被打扮得像座仓库,谁要是想进来就得连滚带爬地翻越那几座“小丘”。几个青浦口音的男人站立在“小丘”之间的“盆地”里,把裤脚管高高卷起,露出长长的腿毛。虽然是个阴天,但特别闷热,墨绿色的窗帘被扎起来放在一边,车窗敞开着。
车飞快地跑起来,坐在靠窗的位置可以清晰地看见马路边的许多别墅群。那些人工草皮像癞疮疤似地被隔成一簇一簇,点缀在大院前后的犄角旮旯。天空灰蒙蒙的,道路纵横交错。我身边的女孩正从旅行包里翻出一个黑封面的本子。开始没看清楚,仔细一瞧,上面有烫金的“速写薄”三个字。她又取出一支笔就着本子娴熟地画起来,头也不抬。我猜想她准是美术系的学生趁双休日去市郊写生。
此行的目的地是报国寺。我在研究上海地图的时候,发觉这座庙就坐落在淀山湖畔,是玉佛寺的下院,名气不响,但风光优美,如果是我就会选在那里。但谁也不是闵老师肚子里的蛔虫,不能保证这次一定能有收获。窗外的风吹进来,夹杂着雨星子,下雨了。可别像上回那样水漫金山,我心里嘀咕着听见雨点不停地落到窗上、纸上,雨点落在纸上的声音有些特别……纸上?!我心里纳闷,扭头一看才发现身边的这位女孩在哭。眼泪像几只透明的小虫顺着她的脸颊爬下来滴在纸上,她不停地画着却听任泪水扑簌簌地掉下来。她正在画一只猪头,两只栩栩如生的大耳朵,再添两个鼻孔,然后迅速打上一个叉,她画完一个又开始画另一个,眼泪却止不住地越来越多。我佯装看窗外的风景不去理会她。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根根电线杆,黄色的美人蕉和冬青灌木在路边镶成一条波浪形的缎带。又过了一会儿,路上的行人增多了,车到航华,售票员报站的声似乎唤醒了女孩。她以手背抹了抹眼泪儿,抬起头四下望望,并木然地朝我看了一眼。我发现她是个面容清秀的女孩,鹅蛋脸,一头黑发摚住了半边泪脸。紫色的连身衣衬托出她白皙的肌肤。她的鼻梁很挺,鼻翼微翕红红的显出哭过的痕迹,脸色有些苍白,目光茫然地越过我的肩膀。
女孩重新低头专注于画作。汽车开过一座很高的桥,人工花坛不见了,农田像地毯似地延伸开来,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了,道路两边换成了高高的柳树。一个多小时已经过去,仿佛我的生命线在这条路上得以延伸。地上一闪而过的是斑马线,两边的房子越来越简陋、邋遢,呼呼作响的风和着夏日的细雨从车窗外灌进来,吹得人头晕。
车到加油站,司机从驾驶座跳下去。加油站里几个人正围在一起聊天,其中有一人紧张兮兮地和周围人讨论着什么,似乎有重大事件发生。一名工人看到我们就迎面走过来,他同司机打了个招呼。然后,我看见两管油枪伸过来,加油机显示表上的数字飞快地转动起来。车出加油站,公路边的行人增多了。我看见几个戴斗笠的农夫向后退去,雨还在下,拐弯的地方出现了巍峨的政府大楼、工商管理局。远远地,我看见肯德基的红色招牌就知道这一定是一个大镇,果然青浦镇到了。
我在青浦汽车站转车。所有人都从巴士上下来了,我身边的女孩也背起她的旅行包。停车场上有几十辆大小汽车等候在那里,六七辆草灰色的中巴呈弧形排列着,车门敞开着,每辆车前有售票员在兜揽生意,车屁股对着相同的方向是候车室和候车室外写着不同线路的告示牌。人声鼎沸,我不知道该乘哪趟车去报国寺,就想去候车室里卖地图的柜台问一问。正在这个时候,我瞥见那个女孩跟在后面,只隔着几步路。
“你乘什么线?”我扭头问。
“朱家角,不知道该乘哪趟车!你呢?”她怯怯地说。
“我也不知道!”
女孩噗嗤一声乐了。
听卖地图的人说,报国寺和朱家角是一个方向,都该乘到商榻的车。我们就一起上了辆小巴士。这种小巴士能容纳二十来人,外面还过得去,里面却是破烂不堪,像是从废品回收站捡回来的。连司机一共有十人。同车的有一个和尚穿豆青色的僧衣,斜挎黄布袋,青绿色裹腿连着一双灰布僧鞋,他长得肥头大耳一脸福相。
女孩和我坐到最后一排,她把旅行包放在中间,跟我隔着一个位子。
“天气真闷热,才下了一会儿又停了!”
女孩朝我笑了笑,露出珍珠般的牙齿。
“一个人出来写生吗?”话刚出口我就知道错了,不应该说“一个人”的。
果然,女孩抿了抿嘴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出来散散心嘛!”
她低下头默不做声了。
我想同她再聊两句,但不知道从何说起。女孩一个劲儿检查自己的手指甲,仿佛上面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图案。沉默变得牢不可破,随着时间蔓延。
车出青浦镇,拐上了公路,两旁种着郁郁葱葱的松树,越往前开行人越是稀少。本来这段路上应该加速的,司机却意外地踩了刹车。只见马路中央有人双手交叉地在头顶挥动,是搭车的。
车门打开,从路边“呼啦”一声蹿上来三条人影,马路中央招手的那位也立即跑过来。他们共四个人,个个戴着墨镜,等上车才看清楚,都像二十出头的样子,皮肤黝黑,体格并不粗壮,甚至还有点单薄。只见他们中的一个人冷不丁从斜挎着的包里掏出一把长条型的西瓜刀。紧跟着旁边有个家伙尖着嗓子喊了声:“打劫啦!”
大伙儿顿时懵了。
拦车那位一步跳到驾驶座背后,对司机吼道:“给我往前开!听我的,就没你什么事儿!”车子发动了,我看见那人手里攥着一根自来水管,头上是一截带螺纹的弯管,仿佛埃及法老的权杖。
前排有个女乘客尖叫了一声,被扇了一记耳光。车上的人才好像刚醒过来似地睁圆眼珠瞪着他们。这时,搜身的已经上来了。两个人,拿西瓜刀的站在旁边,另一个就扑过来。第三个是个小个子,远远的,手里捏着一把弹簧刀,像替补队员,又像是负责监督全体乘客。我看见他的手在发抖。
搜身的那个绝对是老手,动作干净利落,还没等人反应过来,身上和包里的大小口袋就已经被他掏了个遍。他的眼睛特别尖,有人刚想趁乱把钱塞到屁股底下就被他瞧见了。“找死啊你!”他尖着嗓子冲过去,一拳砸在那人鼻梁上。跟那人并排坐着靠窗的那位正好是胖和尚。随着邻坐挨打,那和尚突然喃喃地举起双手瘫倒在位子上,像一艘轮船被鱼雷击中似地沉了下去。
轮到我们的时候,那个搜身的已经有点不耐烦,他像是防备地瞥了我一眼,随即对女孩吼道:“有什么东西自己交出来!别等我来搜!”说完,他就来夺女孩和我之间的旅行包,可是我攥住了背包带死死不放。那小子却打开了拉链,从里面拉出一串东西,其中有个小巧的照相机包。
“别动它!”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愤怒。
女孩在一边慌忙劝阻道:“算了,你别跟他争!我不要了!”
那家伙终于没理我们,得意洋洋地走了。
我气得脑门儿“嘣嘣”直跳,却无意中发觉女孩的小手正攀住了我的小臂。
汽车沿着公路开下去,没有人再对这种遭遇发出抗议。去哪儿也无所谓,耳边只响起轰隆隆的声音,也不知道是雷声还是风声。脑子里一片空白,这种滋味就像被迫看一部没有情节的电影,只有画面一帧一帧向前,没有目的地翻过去。也好像那艘迷失的轮船,拖着两根单调的水迹行驶在茫茫的光阴中,没有意义也没有终点。一股鱼腥味儿突然传来,车子正从湖边飞驰而过,没有拐向朱家角,却往左边的一条土路弯了下去。
“听天由命啊!”我想起有一次考试前曾这样说对闵老师说,但他摇了摇头,从办公桌里取出两本复习参考书放在我面前说:“试试看啊,尽心才能不悔!”有时候我的确感到最大敌人就是懒惰。在车上,我不是害怕那帮人,我只是懒惰、漫不经心,像在看着一场别人的电影。
汽车开到一半停下来了,四名劫匪一下子就不见了。乘客们起先还留在车上不敢动,随着几声犬吠,休克状态像突然被打破似地引起了一阵骚动,有几个人从位子上站起来,我也站起来朝窗外望了一眼:这是一个普通的村子口,小孩子们正赤着脚在泥地里玩耍,远处有几个人走过来。眨眼之间,汽车就被一群看热闹的村民围起来了。他们龇牙咧嘴好奇地议论着,拄着锄头,提着篮子,连抱着娃娃的大娘也来了。两个骑摩托车的人趁机来兜生意,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乘客们像逃离监狱似地纷纷从车上下来。司机叫嚷着要报警,没有人响应他。有人说,应该继续赶路,晚上还要去吃喜酒,现在是“一卡通”时代,大家身上的现金不多,所以损失不会很大。只有一个自称被抢了几千块钱上了年纪的男人蹲在地下号啕大哭。一个赤脚的小孩子十分调皮地跑上去拍了拍他的脑袋。
我正不知道接下去做什么好,荒村野地的,周围都是陌生人,除了那个女孩像影子一样跟着我。
我说:“我要去报国寺。”
“我跟你去,”她说。
“不去朱家角啦?”
“不去了!”她大胆地盯住我的眼睛,看得我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去:“喂,摩托车,去报国寺多少钱?”
“五块一个人。”有一个骑摩托的掀了掀安全帽。
“两个人,一人一辆,走吧!”说完,我从她手中接过旅行包。
“干嘛到这个鬼地方?”下了车,女孩问我。
眼前是一座傍水的庙宇,玄瓦黄墙。黄墙之后,殿阁森然。
“嘘!”我对她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凑到她耳根边轻轻地说:“我来找我的老师!”
她又噗嗤乐了:“这么好玩的事,你也想出家呀?”
“不是”,我说。然后,我费力地和她解释为什么来找闵老师。她始终笑个不停,末了扔给我一句话:“我懂了,你这人是闲得慌!”
“你不也是吗?”我回敬道。
“是啊,大家都闲得慌啊!”她喃喃着,像是多愁善感地对着空气低语:“失恋了,生活没有目标。”
“天涯何处无芳草。”我急忙补充道。
“哈哈,你算哪根草?”她突然来了精神,牵着我的手往寺里面跑去。
报国寺的观音殿前有一个宽阔的庭院,庭院中央有一株巨大的银杏树,像一座伸向天空的宝塔,足有五六层楼那么高,香烟缭绕的枝桠上停着几只白鸽,宛如仙境。可惜照相机没有了,我下意识地看了看手里的旅行包。
“咦,你瞧!”女孩忽然指着我的身后叫起来。
我一扭头,看见在车上见过的那个胖和尚就站在庙门口跟人说话。
“没什么好奇怪的,人家就是在这里出家的,”我说。
“但他是个胆小鬼!”女孩不依不饶。
“和尚也是人嘛,现在都是职业和尚。你以为个个都会少林功夫啊?”
女孩轻蔑地一笑,说:“你不是要找你老师吗?”
“我随便看看”,我尴尬地说。
女孩站在银杏树下好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丹青美女。可是想到闵老师决计不会在这里,我刚才的那股兴致全然没有了。树还在这里长着,据说她是上海周边地区最大的雌性银杏树。
回去的路上,我们先绕到湖边,黄昏的淀山湖上飘着几艘渔船,风景倒是不错。有一位老者独自坐在湖边的石凳上,仿佛在回忆流逝的童年,我们只能见到他的背影。走到公路边,我们乘上一辆回上海的空车,忽然一大堆游客跟着我们后面上了车,他们叽叽喳喳闹个不停,看样子也是从淀山湖方向来的。
女孩和我坐在一起,她说:“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毕海风,你呢?”
“黄珊。”
她满足地笑了。
过了一会儿,黄珊显出昏昏欲睡的样子,一头栽倒在我的肩膀上。此时,天已经擦黑,外面的风吹得人迷糊,我别过头看着黑暗渐渐笼罩的车厢,眼前却浮现出那场大雨后的情形:
其实,到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水已经退去了。路面一片狼藉,落满了各类汽车牌照,像落叶飘零的秋季提早到来。当这些被贩牌照的人收去以后,城市那死灰色的道路就再次光溜溜地不知羞耻地来到了我的面前。(完)

二〇〇三年七月十二日
写于空中楼阁



发表于 2003-7-14 03:50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迷途

顶楼的东西可8错
发表于 2003-7-14 17:57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迷途

边缘人物的思想,生动而贴切。  加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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