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城之隐

申儿

一阵稀稀落落的雨点将我惊醒。睁开眼，窗帘处仍漠漠一片。
知道天时尚早，却再无睡意，整个思绪都被这掷地有声的雨点占据。不觉想到大珠小珠落玉盘的诗句，想起天地间的琴弦和手指，想起一幅黑底白点的画面，雨点和夜摩擦生出的熠熠光辉，寂寞的光辉。
在这座喧嚣的临着江水的小城，已经独自逗留了十余日。起初很是不习惯这里狭窄的街道，混乱的建筑，逆行的人群，见缝插针的人力三轮，发出尖锐噪音的摩托车轮和汽笛，甚至满耳隐晦难懂的方言。
常常走着走着在某个路口站住，出神地看着这一切，听着这一切，看着人们脸上茫然的笑容或肃穆。仿佛所有的车轮都滚滚碾过身体，神经。没有忧伤，没有喜悦，生活是如此庞杂和匆忙，每个卑微的人却都有自己的去处和方向。
坐在一扇大落地玻璃之后，有时长久地俯视地面那些窸窣如蚁的行走；偶然仰望雾蒙蒙的天空，看见黑色的群鸟展翅掠过楼顶；苍茫的远山，平静如练的江水，穷极了想像，亦无法概括这瞬间在生命中呈现的浩大自然。何时何地，我们都只能安于一隅，和身体一般大小的一隅，有时无有任何色彩，只是空虚的寂寞和荒芜。
小城虽小，但也是店铺琳琅。在北方的冬天，即便是营业时间，所有的店铺也都紧闭着玻璃门或者木门，因为天冷，里面的暖气需要一个封闭的空间来维持温度；而这位于四川的小城，尽管也有冬天的冷，所有的店门却都大敞着，屋里屋外一个温度，如若晴天，屋里尚不如屋外温暖。在北方生活久了的人，是很难一下子适应这里的冬天的。房间里因为没有暖气，需要穿着厚厚的棉衣和鞋子，走动或者端坐都极不方便。但本地的人，却是习以为常了。
到达这里后，我不得不入乡随俗，因地制宜，重新调整了着装习惯。长裙收了起来，矮领的毛衣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厚厚的毛裤棉裤，高领毛衣里还要加套一件保暖内衣。顿时感觉整个人成了蠢笨的北极熊，憨态可掬的样子。然在这里，满大街都是这样厚厚鼓鼓的行人，谁会在意谁的风度呢？温暖便好。
早闻巴蜀人生活之闲适清幽，工作之余的所有的时间几乎都泡在茶馆里，一杯茶，一幅麻将或一副扑克牌，几个人围成一桌，血战到底或斗地主，赌注不大，输赢也无妨心情。
我去过这里几次茶馆。外面天寒地冻，里面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服务生提着大开水壶在厅堂里来回穿梭，不厌其烦地给客人堪茶续水，甚是周到。两三人一小桌，五六人一大桌，有手里拿牌的，有闲坐旁观的，一边出牌，一边磕着花生瓜子，一边和周围的人打趣摆龙门。朋友问我现身在何处，我说四川，他们的第一反应便是：那里打麻将的人可是蔚为壮观啊！我说，这可是他们这里的一大文化特色啊，需要重点保护。也并无嘲讽之意，人嘛，总要找个方式消磨时光，总要找个方式遣散寂寞的，倒也免得无事生非。
这些年来，也去过不少大城小城。但多是匆匆过客，稀有去体会那里的人情世故和生活。算来在这里停留的时间算是最长了。去年夏天也来过，正是栀子花开的季节，随处可闻得幽幽的栀子花香。那白白的玲珑的花苞，当地人用红线将她们串起来，摆放在竹筐里，双手捧着沿街叫卖：栀子花，栀子花。两毛钱一串，你买下后，卖花的人会帮你搭在项链上，走动时，微微颔首，花香四溢。心情也顿时美丽了起来。
冬季再不会有馥郁花香，也无法找到昔日的心情了。每天无非逛逛书店，在咖啡馆用笔记本电脑看租来的老电影，静静地看了一遍又一遍以前喜欢的片子，《花样年华》，《玻璃樽》，《星光俏佳人》，《那年烟花特别多》，总归还是喜欢这样浪漫温情的电影，百看不厌，并喜欢里面人物如呓语般的对白。
恍然如梦的日子。不觉已经过了这么久。在一家休闲书吧看到那个苏州女子的第四部作品《声声叹》，封面是一片苍黄的卡通树叶，杂乱的脉络里三张面容不一的脸，正面，侧面，仰面。书介还是一贯地简单：写了一些人；说了一些事；走了一些城市。以种种幻想推敲人事，以种种幻想反证现实，万事万物，不过是一声叹息。里面有她一袭黑发的妩媚的样子，一如她的名字。
记不全了封面的那几行小字，却对小说结尾处的一段文字记忆深刻：我对我的生命有无穷的叹息，我对爱情有无尽的叹息，我常常叹息，为什么这么好的开始，这样好的时光，到最后，都成了不堪的狼藉。
我想起一个人如此漫长的行走，想起那些试图用逃避捂住的伤口，那些不甘和宿命的遗憾。想起我们为了演绎一个力不从心的童话，从黑夜到黑夜疼痛的眷恋。这冬季的小城，使我得以借着全然的陌生，慢慢得平静下来，并可以对一个人说：爱一个人不一定要有结果，不追求结果就不会有尽头的一天，这种不追求结果的爱才是无限的。
有时，叹息也应是一种释怀吧。2006-1-15

杜牧羊

不错的文章！ ~~~
问好~！ 再读几次。

蔚蓝天空

     申儿，环境、细节写得不错，主题思想集中。这只弯弯的艺术笔尖非常适合写小说。申儿的笔尖总是流露出悲观，什么时候看你画微笑的样子。问好申儿。

辛河

被现实割伤的伤口。淡淡的哀愁。

申儿

下面引用由蔚蓝天空在 2006/01/17 07:13pm 发表的内容：
申儿，环境、细节写得不错，主题思想集中。这只弯弯的艺术笔尖非常适合写小说。申儿的笔尖总是流露出悲观，什么时候看你画微笑的样子。问好申儿。

微笑亦带者泪光的.